终南山剑圣座下有十八护法,继天南以一敌十八,难护周身。十八把利剑像天罗地网般向天南盖过来。山顶处,剑圣闭目盘腿而坐,白色的须发随山风微微而动。爱徒司徒南山和莫负月一左一右站在剑圣身后。负月亲见天南与十八护法纠缠了三个多时辰,银袍战成了血衣。
负月于心不忍,对师父道:“师父,此事因我而起,不如让我去解释清楚吧。”
剑圣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徒儿领命。”负月带着冰魄剑,几跳几跃,不一会就落在众人眼前,只见众人正斗得难舍难分,一把利剑插入继天南左胸,其中一位护法道:“从哪来,回哪去。”继天南一剑挥去,打掉插在自己胸口的剑,道:“你们没这本事!”话音刚落,却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继天南丝毫不管,继续与众人战在一处。
十八护法虽不说是剑圣亲授的子弟,却也是剑圣同门亲自训练出来的,配合非凡,负月看不过去,道:“都住手!”
天南见是负月,一边继续作战,一边道:“丫头,我来带你走。”
“天南,恐怕你是误会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丫头。”
天南知道,负月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希望自己离开,所以才那么说。天南并不答话,一心要击败眼前阻拦他带走负月的人。激战之中,其中一位护法的剑失手飞出,刺向负月。
负月正要避开,却见天南已到了自己跟前,伸手格挡下那一剑,却因为挡那一剑背露空门,三把剑“唰”地便插入继天南背部。
“啊——”天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来不及多想,负月“嗖”地拔剑往天南背后一挥,把来剑都格挡掉。
天南转身与负月背靠背站立。
十八护法把负月当成敌人,攻击负月。负月虽不想对同门出手,却因无法号令护法,只能被迫招架。
一时间,两人共同迎战四周的来剑,以一敌九,却又只关注眼前的敌人,丝毫不理会背后的动静,无比信任身后的对方。
司徒南山微微蹙眉,拱手对剑圣道:“师父,徒儿去去就回。”
转瞬,司徒南山已至众人跟前,速度比负月快上数倍不止。
“师兄!让他们住手!”负月道。
“各位护法,请让我和师妹将此人带去见师父。”
十八护法慢慢收手。
护法们一收手,天南喘了口气,回剑插在地上,差点站不稳,身旁的负月连忙扶住他。
司徒南山道:“去见师父。”
“你还行吗?”负月关切地问道。
天南咬着牙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剑圣面前。
剑圣缓缓睁开眼睛,面带微笑,道:“天南,你为何而来?”
看到武林神话风姿不凡,声如洪钟,同样习剑的天南单膝跪下,道:“晚辈继天南见过剑圣前辈。天南此次前来是想带负月离开。”
“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负月在山下非常开心,我想要她开心。”
“负月,是吗?”
负月一愣,仔细想了想,如实说道:“是的。”是的,虽然师父很慈祥,师兄很关爱,但从我来终南山的那刻起我就想离开,十二年来,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你愿意跟他离开吗?”
“愿意。”毫不犹豫地,负月回答,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想要带她离开,血战十八护法的人。
“那你们离开吧。”剑圣说道。
三人皆一惊。
“师父!不要!”众人一看,远远山峰上一少年仿佛踏云而来,不一会已至众人跟前。
“师姐不许走!”少年正是剑圣座下第三弟子剑清羽,年纪尚幼,个性活泼好动,为人爽快耿直。
“清羽,”负月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走了就没有人陪我玩了,不许走!”清羽道。
“清羽,不许胡闹。”负月道。
“你才胡闹呢!”清羽反驳道,“师父你评评理,剑门有剑门的规矩,我们得按规矩来。”清羽说罢得意一笑,指着继天南道,“你,接我三招,能接住才能带师姐走!”
天南已受了多处伤,负月正要说话,天南却已答应:“好!”
负月暗叫不好:众师兄弟中,清羽年纪虽小,又不懂事,却是天赋最高的,心机又单纯,一副心思全在悟剑上,修为早已超越常人。天南即使是身体完好也未必能轻易胜出,更何况此时身负多处重伤?
司徒南山看了看剑圣,剑圣微笑道:“就由你们做决定吧。”
天南和清羽同时拔剑,本来,玉龙饮雪和青冥宝剑对决,应该是剑声呼啸,山风齐动,天地变色的场景,但是此时终南之巅却充盈着一股祥和之气,周围一片宁静。天南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剑圣前辈周围的气场非常强大,几乎把整座终南山涵盖在内,使得周围洋溢着祥和之气,自己和清羽身上的杀气也被洗涤得一干二净。天南暗暗赞叹:多么博大精深的内力和心胸才能到达如此境界?
清羽先运内功,大呼:“我来也!”第一剑挥来,天南横剑抵挡,呼啸的剑气却把他在地上逼退了数尺,地上留下他双脚刻下的划痕,继天南回剑一挥,猛地插入地上,如此以来他才止住划势。他握着剑,撑在地上,身形不动,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半晌,天南慢慢站了起来,道:“不外如是!”
清羽见天南仍能站立,略略有些吃惊,道:“刚刚我只用了五成功力,现在我要用八成了,你做好准备。”
清羽合抱归元,将真气灌注在剑中,随风舞动青冥宝剑,借势而出,剑锋直刺继天南胸膛。继天南急速后退,清羽紧逼而来,到了悬崖边上,继天南往上一跃,清羽反应极迅,在高速前进的同时往上一跃,跃至和继天南同样高度,继天南伸剑横劈,清羽剑锋被破开,幻化出无数碎片,射向四周,两人同时坠地,天南落在悬崖边上,坠了下去,负月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天南,却拉不住天南,两人一起从悬崖边上滑了下去,在那一刻天南心想:就这么要离开了吗?和丫头一起离开?天南一咬牙,松开负月,运功击了她一掌,负月身体开始上升。“不要!”负月大叫,拉住天南的手。
清羽连忙伸手,一把拉住负月,用力一甩,两人回到了山顶。
定定看了片刻,天南和负月猛然松开了对方。
天南握紧剑,道:“最后一剑。”
“好,我不会大意了。”清羽说道。他摒弃了所有花式,将全部意念灌注剑中,老老实实刺出最后一剑。
天南见他的阵势,明白之前众多招式都是虚的,现在清羽要刺实的一剑。于是,天南也运足真气,要老老实实接这最后一剑。
清羽的剑如迅雷搬劈出,天南迎面接剑,两剑相交,内力相撞。天南感觉到清羽内力正一股一股地涌过来,像是猛烈的撞击,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清羽的撞击却越来越烈,每一次撞击都由剑刃通过手臂传递到自己心房,一下一下。
“认输吧,再不认输你心脉就要断了。”清羽说道。
清羽还能说话,天南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清羽已经警告过天南了,于是他猛地往剑上送了最大的一股内力,继天南招架不住,整个人被逼开,张口喷出的鲜血也落在了清羽身上,天南浑身瘫软跪在了地上,只有一把玉龙饮雪剑仍握在手中。
“天南!”负月正要奔过去,司徒南山只伸出一只手,便紧紧制住了她:“还没有结束。”
只见天南拄着剑,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了,身形摇晃,口齿不清地对清羽说道:“接你三剑……”说完,“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司徒南山这才松手,负月连忙冲了过去,紧紧抱住天南。
清羽看到师姐如此伤心,顿时懊恼:“师姐,我……我只是不想你离开……”
负月无暇顾及任何事物,只是不断地喊:“天南,天南……”
“负月,让开。”剑圣说道。
负月连忙将天南放下,跪在一边:“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啪!啪!啪!啪!”剑圣接连点了天南几处大穴,随后又将天南凌空抛起,通过周身穴位为他输送真气。半晌,继天南缓缓落到了地上,剑圣转身,轻轻捋了一下白须。
负月的头深深扣在地上,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多年养育教导之恩!负月不才,辜负师父栽培!”说罢,反手点穴,要自废武功。若有人未经允许要带剑门徒弟离开,规矩有两条:一、来人须击败指定的剑门弟子;二、剑门之人离开前需自废武功。
“不要!”司徒南山和剑清羽一人擒住负月的一只手臂,将负月双手反剪在她身后,同时跪下求情:“师父!不要!”
三位爱徒同时跪在剑圣面前,司徒南山对负月喝道:“师妹,不许任性!快跟师父认错!”
“师姐,你要自废武功就成了废人了!”
剑圣摇摇头,微笑和颜道:“负月,你可以走了。”
三人一惊。
司徒南山和剑清羽的手缓缓松开,负月喜极而泣,叩首道:“谢师父成全!”
负月带上天南离开。
司徒南山站在剑圣旁,不解道:“师父,为什么让师妹跟他离开?”
“南山,”剑圣微笑着说道,“人世间许多事情需亲临方知,非经历不可超越。负月有这个勇气去承担,你呢?”
需亲临方知,非经历不可超越。司徒南山忽然领悟,自己多年来总以悟剑为终身之大业,一直在逃避对师妹的感情,始终无法面对。但是有某些事情正如师父所说,是需亲临方知,非经历不可超越的。师父之所以有今日的修为,悟透世事,也是因为曾亲临亲历吧?
“师父,徒儿请求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