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继天南所想,天南在宝座之上不动声色,仅微微点了点头。
另一人又说道:“庄主,我们派人连夜兼程,伏击在路上,即使不能将莫负雪带回来,也一定能将她杀死,同样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将她杀死?继天南的心忽然搐了一下,缓缓开口:“不妥,不能伤莫负雪。”
“庄主,御剑山庄虽与莫家堡交好,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庄主怎能因小失大?”
曾跟随继老庄主挑战各门各派,为御剑山庄一统中原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些将领不肯退让,据理力争,一时间,大殿之上剑拔弩张。
“太夫人到!”
“大胆!”继天南呵斥护卫,“竟敢放任女眷闯入大殿!”
只见太夫人目不斜视地走进大殿,侍女正捧着继老庄主的灵牌在太夫人正前方为她开路,一路过来,无人敢拦,纷纷跪下。
继天南也从宝座上走下来,恭恭敬敬地跪下。继天南跪着接过灵牌。
“天南,你可是忘了你爹临死前说过的话?”太夫人问道。
“孩儿不敢。”
“你爹那番话我倒是记得真切。”太夫人说道,“吾一生致力领袖中原,解放苗疆,光大御剑。终毕生之力,定中原之功。若天怜我,假以时日,必至苗疆!唯望吾儿,秉承吾志,铲除拜月,臣服苗疆!”
太夫人字字句句敲打在殿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继天南双手捧着灵牌,站了起来,请人将灵牌送回祠堂。
“天南,你爹一生的遗愿就是铲除拜月,现在有大好机会,为什么不听取众将领的建议?”
“姥姥所言极是,孩儿这就命人去办。郭羽,你马上启程将莫负雪迎回中原,若不能就将其截杀。”
“是。”郭羽正要领命而去。
其中一位将领大胆道:“回禀太夫人,诸位有所不知,郭总管在莫家堡曾受莫负雪救命之恩。郭总管大仁大义,末将怕其不忍伤害救命恩人,恐会妨碍御剑山庄千秋大业。”
“天南,真有此事?”太夫人问道。太夫人原是御剑山庄的独女,继天南的爷爷入赘后继承庄主之位,但太夫人专横独断的性格一直没有改变,一直认为御剑山庄应该听令于己。
继天南看了一眼那位平日深信的将领,眼神深邃,确实,郭羽是他的心腹,最了解他的心思,并且深受负雪大恩,所以郭羽并不会真的截杀莫负雪,但现在让他看穿并且挑明了,没想到呀。
“这不妨,先请郭总管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完成任务,再按庄规处置。”将领建议。
“庄主,属下愿在出发之前立下军令状。”郭羽说道。
继天南说道:“准。”便摆了摆手,命人去办。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说完便要带众仆离开。
“且慢。”继天南说道。
众人一惊。
只听继天南说道:“庄规明令,女眷不可上大殿,不可干外事。庄规执事,违者如何处置?”
太夫人听见这话,脸都绿了。在场将领也吓了一跳。
庄规执事看看太夫人,又看看继天南,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庄主,上大殿,杖三十。干外事,杖五十。”
“依照庄规得杖八十。”继天南说道。
殿下之人吃了一惊:原想庄主年少可欺,没想到连亲生姥姥都不卖账,像刚才那样忤逆庄主之事,今后还是少做为妙。
“但是,天南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惩戒姥姥,请让天南以袍代人,替姥姥受这八十杖。”说罢,继天南把衣袍一脱,扔在地上,殿下护卫不敢迟疑,把衣袍拿出去,结结实实地杖了八十棍。
殿下众庄将都心知肚明:太夫人犯了错,有庄主衣袍代受,若自己今后犯错,肯定是逃不了了。
继天南又说:“祠堂乃供奉历代庄主灵位的神圣之地,怎可让人随意去打扰先灵?今夜祠堂值班之人,各杖八十。”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祖宗还有完没完呀。
继天南竟还接着说道:“教唆挑拨之人,今后若再犯,二罪并罚。”
那位斗胆建言的将领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姥姥,夜深了,请让孩儿送您回去休息。”
众人跪送庄主。
跑了一日一夜,洛成在芜湖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他可以强撑着不吃不睡,但负雪不可以。而且,他确实感到有些体力不支,看来上次恶战四方使者之后,想要完全恢复,恐怕还得一段时日。
两人走进客栈,坐下。小二连忙上来沏茶,洛成拿出一锭银子,道:“准备一辆马车和一匹快马,快。”
“是是。”接过银子,小二诺诺退下。
“请莫姑娘待会在车上休息。委屈莫姑娘了。”
负雪喝着茶,不作反应,大概还在为农夫的事情恼着。
“今晚天香楼的莫姑娘终于又肯接客了,你去不去?”邻桌一客人问他的同伴。
“莫姑娘?哪个姑娘?”同伴不知所以。
两人的谈话引起了负雪和洛成的注意。
“切,天香楼的莫姑娘你都不知道?”客人嗤之以鼻,“扬州莫家堡莫大小姐!曾经是京城小王爷九龙公子的对象呢!这都不知道!”
“呵,”同伴不以为然,“自从莫小姐被逐出莫家后,下落不明,各地青楼冒充她的人不计其数,但一查之下,全都是借名行骗之辈。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不是冒牌货呢?”
“这你就不懂了。莫小姐医术贯天下,不可冒名,但她被逐出莫家后,不能以莫家门人自居,所以莫家医术也不能再示人。正因为如此,很多青楼女子都敢自称是她。但是——”客人故意停了一停,“莫小姐的字迹却是享有盛誉。”
“莫小姐长处深闺,流传出来的字少之又少,只听其名,难见起字,凭什么判定天香楼那位就是真正的莫小姐?”
“莫小姐的字流传于世的确实不多,但莫老爷的字却盛行于世。本城书法圣手何老爷看过后都说天香楼那莫姑娘深得莫老爷自创的莫体字的精髓。若不是莫老爷的亲生女儿,怎么写得出那么好的莫体字呢?”
“哦,听你这么说,那还真得去见识见识。”
冷洛成觉察出了负雪神色的变化,说道:“有正事要办。”
“冷公子,我只想去看一看,不会耽误很久。”
“不行。”
“公子,”负雪压低声音说道,“若只是冒我莫负雪之名混迹青楼,我本不介意。但是,她现在是用我爹的莫体字在行骗。负雪再不孝,也不能坐视她亵渎了爹爹的字。”
爹爹的字?洛成稍稍顿了顿,拿剑起身:“随我来。”
负雪欣喜地跟上。
负雪带着斗笠,斗笠上罩着一层黑纱。两人进了天香楼。
“诶诶诶,两位公子,我们白天不接客,今晚再来吧。”
冷洛成拿出了一锭银子。
“我们要见莫姑娘。”负雪压低嗓音说道。
鸨母看了一眼那锭银子,虽然很舍不得,却也了解“莫姑娘”的脾气,知道这位姑奶奶得罪不起,只得赔笑说道:“公子,不是我不想赚你们的钱,实在是——唉,不瞒你说,这我这姑娘脾气怪得很,说不接客就不接客,任你有多少银子都没用。请两位今晚再来吧!”
冷洛成宝剑微动,负雪一手按住他的握剑的手,一手微微撩起了黑纱,说道:“我是姑娘,不是嫖客,只是想向莫姑娘讨教一下书法,并无他意。”
“这好说,这好说!”鸨母眉笑眼开,连忙接过银子,说道,“我这姑娘最喜欢见嗜好书法的人了。二位随我来。”
鸨母打点之后,负雪走进了莫姑娘的房间,洛成守在门外。
“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看见负雪戴着面纱,正执笔挥毫的莫姑娘抬头问道。
好眼力!竟能看出我是个姑娘家。负雪暗赞,嘴上却回将一军:“姑娘为何不以真身份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