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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南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满脸的难以置信:自己的剑竟然丢了!剑是剑客的生命,除了“天外飞仙”,他的剑从未脱手过。
负雪看着不对劲,连忙过去要扶天南。
天南一把打开负雪伸过来的手,“啪”地一声,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负雪后退了两步,有点陌生地看着眼前的天南。天南虽然痛苦,但是只能狠心地闭上眼,扭头跑开。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连剑都握不住!御剑山庄已被倾复!仇人就在继家为所欲为!而我却无能为力!任人宰割!
负雪再一次见到天南时,天南已在房内醉得不省人事。负雪艰难地把他拖到床上,天南醒了,道:“不要管我!”说着又抱起地上的酒程“咕咚咕咚”地灌酒。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负雪一把夺过天南的酒,骂道。她实在无法容忍自己的男人这样自甘堕落。
“是!我就是这个样子!”天南满嘴的酒气,道,“你没看到吗?我再努力都没用!没用!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我不可能夺回御剑山庄!”
“你走吧。”天南最后对负雪说道。
负雪转身离开。
其实对继天南而言,要他放弃莫负雪,这是最难办到的事情,但是此时,在他无法给她幸福的时候,至少他还能给她离开的自由。
负雪找到了负月,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天南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要见剑圣。”
“师父正在闭关,你是见不到他的。”
“你一定有办法。”
负月虽然没有和负雪生活在一起,但这个姐姐的脾气她十分了解,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无奈之下,负月只好指着通往终南山圣顶的山路,道:“沿着这条山路上去就是师父的修关室,但是沿途有九大护法。你必须一步一跪,三步一叩。”
负雪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圣顶,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一步一跪,三步一叩地上山。
“负月,”南山轻盈落在负月身旁,责怪地说道,“怎么还这么皮?”
负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南山忽然发现,小师妹完全不是开玩笑的神情。
由于动作繁琐,负雪行进得非常慢,天黑了都还没走到半山腰。负雪只能靠着月光,继续上山。
半夜,气温骤降,竟然下起雨来。豆点大的雨砸在负雪身上,在雨幕中,负雪已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摸索着前进,依旧一步一跪,三步一叩。
负月正在窗前望着这漫天的雨幕。南山道:“这也太难为她了。”
负月道:“时间正好,走!”
负月一把推开天南的房门,竟然满屋的酒气!负月看到醉倒在墙角的继天南,走过去便踹了他一脚。
天南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骂道:“走!”
负月一把抓起天南,道:“一起走。”不容分说,拉起天南便走进雨中。
雨势很大,但是三人都没有打伞,不一会,三人都全身湿透了。
天南被负月拽着往前,挣扎着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让你清醒清醒!”
“你放开!”
“你再乱动我就不客气了!”负月手掌运功,天南的经脉微微颤抖,体内一阵难忍的酥痒。以前两人相好时,天南经常这样“惩罚”负月,天南腹诽了一句,也只好乖乖跟着负月往前走。
“自己去看!”在山路上走了一段后,负月毫不客气地用力将天南往前推了一把。
看什么?天南心中疑惑,夜色雨幕,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天南摸索着往前走了一段。突然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天南看到了负雪的身影在山路上跪下!
一个惊雷在天南头顶炸响!天南两耳轰鸣,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了。
渐渐地,负雪的身影在他眼中又清晰起来:一步一跪,三步一叩,负雪那单薄瘦弱的身躯就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行着,就在这雷电交加,风雨如晦的夜里前行着。
良久,天南才喃喃问道:“她……她在……”
“求见师父。”负月简短地回答,拉上司徒南山转身离去,轻松道,“回去换衣服睡觉!”
天南握紧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剑圣闭关期间,天南一直随着南山和负月一起习剑,对终南山剑法的见解也深了很多。
剑圣是和负雪一起出关的,他看着这四个年轻人,拈须微笑。
“师父。”南山和负月道。
“见过前辈。”天南躬身作揖。
“好,好。”剑圣道,“你们三个互相切磋,肯定大有裨益。”
一连数日,剑圣只是在终南山各处走动,并没有特别指导天南的意思。天南也仿佛没事人那样,毫不在意,依旧和南山、负月切磋。
一日早晨,终南山山脚来了一辆马车。虽然没有打旗号,但天南凭剑客的直觉断定,那是逍遥剑庄的人。
来人低声对负雪说了几句,负雪回身对天南道:“天南,我离开五日,很快便回来。”
来人意图不明,天南怎敢将负雪交到他们手上,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剑圣便开口了:“天南,让她去吧。不会有事的。”语气依旧平稳,直达人的内心,让人心安。
天南点了点头,目送负雪离开。
十五之期将至,拜月教教主在负雪身上种下的暨月蛊马上又要发作了,负雪这几日正愁想不出办法,而子谦就在此时派人过来了。
在拜月教坛照过月光,负雪去看了娘亲和教主的坟墓,便坐车返回中原。无影虽然有意,但却也不敢阻拦,毕竟周子谦现在打理着中原两大山庄,势力甚至超过了之前的继天南,无影不敢得罪。
负雪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苗疆一片葱葱郁郁的山,想着子谦所做的一切:与无影勾结,废天南武功,倾复御剑山庄的人是他,放天南一条生路,护送自己生拜月教坛的人也是他。这是怎样一段纠结的情仇?个种恩怨,孰是孰非,她早已分不清了。
直至看到负雪安然无恙回来,天南才长吁了一口气。
负雪见了剑圣,心里大吃一惊,脸上却不敢表露。
她私下委婉地对天南、南山和负月说:“未来这五天,若没有特别的事情,你们最好守在前辈身旁。”
三人暗暗吃了一惊,负月犹自不敢相信,问道:“什么意思?你直说吧。”
“前辈可能要驾鹤西游了。”
等到第四天,剑圣看着众人,道:“你们几个整天跟在我这老头旁边,是不是听负雪这丫头说了什么呀?”
负月眼眶一红,道:“没,负雪乱讲。”
“哈哈,”剑圣对负雪负月伸出了手,负雪和负月忙上前跪下,一人握住剑圣的一只手,剑圣接着说道,“负雪,你是个聪明孩子呀。”终南山每一代的宗师死前,都会将自己毕生的功力传给后人,负雪看出剑圣大限将至,但是她并没有自私地只将这个消息告诉天南,而是坦荡公平地告诉了他们三人。剑圣接着对负月道:“负月,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负月犹装作喃喃不忿道:“凭什么说我不聪明呀?”强作轻松却掩盖不住哭腔。
“因为你认了我这个糟老头作师父呀。”
“天南、南山。”
负雪、负月退下,天南和南山上前跪下,也是一人握住剑圣的一只手。
剑圣开始运功,将功力缓缓输送给两人,口中道:“为师一生习剑的感悟就在这四句话里。你们要记好了。”
天南和南山郑重地点头。
“无剑无式心之体,有剑有式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剑式。”
说罢,剑圣驾鹤西归。身姿依旧端正,长须长发随风而动,面色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
四人跪着给剑圣磕头。
南山和负月送天南和负雪下山。
天南和负雪对着山顶拜了又拜。
南山欲将其扶起,天南执意不从,行完大礼,道:“虽然我没有对剑圣前辈行拜师之礼,但剑圣前辈倾囊相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此并不为过。”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负月道:“天南此番回去,中原苗疆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司徒南山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道:“他记住了师父的遗言,但能不能践行就要看他自己了。师父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秘密回到洛阳,一连数日都看不到天南有何行动,负雪忍不住问:“天南你有什么计划?”
“我已联系郭羽召集旧部,等周子谦和唐如大婚当晚,我们就动手。”
“可以不伤他们性命吗?”负雪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天南看着负雪,道:“我尽力而为。”
郭羽熟悉逍遥剑庄的格局,加上婚礼现场一片喜庆,防范很低,天南他们轻易进来。
就在婚礼高潮夫妻对拜之时,天南一个信号,所有埋伏下的人拔剑而起,现场一片血腥。
子谦和天南交手之后,难以相信天南被废武功后,不仅这么快就恢复,而且竟然更胜从前。
在场宾客都是逍遥剑庄和唐门的好友或世交,但在看到继天南携玉龙饮雪剑重出江湖,且武功更胜从前时,竟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替周子谦出头,都是坐山观虎斗。
生擒了周子谦和唐如后,天南很容易便控制了逍遥剑庄。
天南回想御剑山庄一派落寞萧条的场景,再想到那些被废武功的属下,不禁握紧了剑柄。旧部们也全都面露杀气,义愤填膺。
数把刀架在子谦脖子上,但子谦面不改色,深深看了一眼身着大红喜袍的唐如,她今日真的很美。
“带下去关押!”天南吩咐完便匆匆赶回去见负雪。
负雪早已听说战果,天南一进来便微笑着迎了上去,打算再替子谦和唐如求情。负雪忐忑不安地试探性问道:“子谦和唐如怎么样了?”
“关押着。”天南冷冰冰地回答。
负雪舒了口气。然后决定等天南心情好些的时候再求情。
负雪和白芷在屋内聊天。
白芷问起二小姐在终南山的情况。负雪刚答道:“剑圣前辈……”
天南恰巧进来,很自然地打断了负雪:“中午想吃什么?”
两个人一起吃饭时,负雪不解地问道:“早上和白芷聊天,为什么不让我说?”
天南道:“终南山掌门人去世,都是密而不发,三年之后才诏告天下的。”由于前任会将功力传给后人,而继承人本身也功力深厚,在接受了前任的内力后,一般都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功力转为己用。在此期间,假如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那对终南山来说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天南功力尽失,反而因祸得福。此时他若与司徒南山交手,司徒南山必定不是他的对手。
剑圣前辈在位五十多年,所以负雪并不知有这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