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看到病患又是邓亚泉,惊得立刻叫王泰杉紧紧捂住他的嘴巴,才敢动手拆线。
不过,奔放的旋律还是从指缝间飘出来,惹得一旁的护士很想笑,又不敢。王泰杉只能羞愧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洞把邓亚泉塞进去,佯装不认识这个家伙。
过了不久,王泰杉跟那位憋住笑意的护士都愣住了。因为,医生检查之后~~~
“你干嘛拖到现在才来就医呀,眼角膜除了破裂还溃烂了。”医生气得用高音量想要跟邓亚泉刚才的痛喊一较高下。他鄙夷地瞥了邓亚泉拿给他的药膏一眼。“这个药是不是假的还是个问题,重要的是它已经过期了!唉,”他沮丧地叹了口气。“一个好好的眼睛就被那个庸医毁了!如果当天就好好治疗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什么?那我这颗眼睛~~~”邓亚泉惊得不知所措,王泰杉激动的紧握他的肩膀。
“说简单一点,就是瞎了。不过,好在只伤在眼角膜,如果再换上眼角膜的话,就能复明了。我现在只能用药物控制,尽量拖延。”医生已经不再不耐烦了,而是为这个有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的年轻人感到可悲。
邓亚泉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万分颓丧地往后一仰,王泰杉急忙扶住这具孱弱的身子。
我的眼睛真的瞎了,而且还是经常受伤的左眼!为什么会让我碰到这种事呢?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虽然我不敢自称是好人,但是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为什么你要收去我的左眼呢?你没资格呀,那是我父母给我的,不是你,你不能收回去,还给我啦!
不管邓亚泉在心里如何嘶吼,他还是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一半的世界。另一半,已经被黑暗侵蚀了。
“坚强点啦!别忘了,你还有一颗右眼可以看这个世界,不是两眼都失明。而且你还年轻,有时间可以等到另一个眼角膜。”医生虽然扼腕,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说些鼓励他的话。然后叫护士带邓亚泉到外面照红光和抹药膏。
护士领着走路有点歪斜﹑双脚轻飘的邓亚泉来到外面,不时轻握他的手给他温暖与正确的方向。她温柔捧起这张英俊的脸庞,怅惘地为他抹上药膏,再请他盯着蜂巢似的红光治疗。转身之际,忍不住露出怜惜的眼神回首望了他一眼。
王泰杉只能站在他的背后,轻握住他的肩膀,给他已经无所谓的安慰。
邓亚泉眼前的红光不再那么刺眼了,因为只有一只眼睛感受到它的光芒,另一颗眼睛只能感觉到它的温热而已。但是,惶惑﹑不安﹑茫然﹑无措﹑沮丧﹑呐喊﹑气愤,还是随着红光穿过眼珠,射进他的脑子。他想怨﹑他想恨﹑他想气﹑他想抓住那个小鬼跟庸医狠狠揍一顿!但是,这些还是无法改变即将失明的事实。
护士的双手让他炽热与冷冽交迭的情绪平缓下来,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滴下了眼药水,在左眼盖上纱布。然后漾着柔情的眼神说。“千万别气馁,你还有一只眼睛可以偷看我。”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一直偷看你。嗯,你也一直在偷看我,才知道我再偷瞄你。”
“呵呵~~~记得回来治疗喔!”虽然她笑得有些苦涩,仍旧带给邓亚泉一丝的温馨。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到现在还能搞笑!”王泰杉悲叹地轻搥他的肩膀。接着对护士说。“放心,我会逼他来偷看你的。”
“这就好。”护士微微笑着,只是有些凄凉。因为,她对这个帅哥早就怀着淡淡的情愫,尤其那双像梁朝伟会放电的眸子,更让她神迷。
“走吧!”邓亚泉站了起来,精神奕奕地说,但是内心却已憔悴不堪。他,回去之后还要面对徐宝楠,忍受强烈台风的侵袭。
外面的阳光依然灿烂如昔,但对邓亚泉而言却是黯淡恍惚,宛如眼前的世界罩上了霭霭薄雾,朦胧中漾着凄美的氛围,这是从未见过的美,可是美的令他悲凉无奈。毕竟他还不能适应只用一只眼睛看这个世界。
王泰杉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搁在邓亚泉的肩头,除了感叹,还是叹息。当他想起邓亚泉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禁问着。“你要直接告诉宝楠这个消息,还是我帮你讲?”
“唉!”邓亚泉踌躇了一下。“我看还是请小婷说好了,她应该不会向小婷发疯。”
“嗯,就这样吧!快刀斩乱麻,回去我就请小婷出面。”
“谢谢你。”他苦笑着。但是血液好像遗弃了头颅,冉冉往下潺流。
“我们是哥儿们,说什么谢谢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坚强点!”王泰杉将他的肩膀往自己挪了挪。“不过,你要告诉赵雅荃吗?”
“不!”他惊慌地用右眼瞧着王泰杉。“不要告诉她!”
“我猜的没错,你真的爱上她了。”
“一只眼睛已经够孤独了,我不要再承受第三个打击。”
王泰杉知道他的含意,第一个打击是左眼失明,第二个打击是徐宝楠即将到来的爆发,很可能两人就此分手。他认识徐宝楠也好几年了,知道这个女孩有着怎样的个性。“那么,赵雅荃的事我就不插手了。”
如果雅荃知道我的左眼瞎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呢?是面无表情﹑是不再理我﹑是假装不认识我﹑是应酬似的关心几句﹑是嘲笑我的不小心﹑是心疼我的遭遇﹑是愿意牵着我的手给我指引﹑是~~~又是太多的是逐渐填塞他的心海。
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张婷已经下课回家了,不过徐宝楠还没有回来。他们照着原订的计画,直接来到王泰杉的房间拜托张婷。
原本躺在床上休憩的张婷看到邓亚泉尾随王泰杉进门,不好意思跳下了床,担忧地瞧着盖在左眼的纱布。“医生怎么说?在医院有没有鬼叫的吓死人呀!”
“呵呵~~~眼角膜保不住了。”邓亚泉露出苦涩的笑容。
“什么意思?”她瞅了王泰杉一眼。
“嗯,就是左眼瞎了。”王泰杉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怎么会这样?”她抓着邓亚泉的肩膀摇晃,彷佛要将瞎这个字甩出他的身体。
“就是那个庸医误诊嘛!眼角膜已经破裂了都没有发现,还用烂药膏给他涂抹,造成无法收拾的地步。”王泰杉抡起拳头,气愤地说。
“唉,都是命呀!街头那么大,那只箭偏偏射中你的眼睛。医院那么多,偏偏找到一个庸医。”她泪眼婆娑地凝望邓亚泉,颤抖着身子久久不能自己。过了一会儿,翻搅的情绪逐渐缓和了,她才转身问王泰杉。“有没有复明的机会?”
“就是等待有人捐赠眼角膜。”
“那要等多久呀?”她着急地跺脚。
“医生说我还年轻,可以等到的,而且我还有只右眼呀!”邓亚泉硬挤出笑容。
“亏你还笑得出来!”她气愤地瞪着他。
“小婷,有件事要麻烦你。”王泰杉踟蹰地说。
“什么事?快说呀!”
“你也知道宝楠的个性,所以想请你跟她说这件事。”王泰杉说。
张婷心疼地凝视邓亚泉的左眼,上排牙齿咬着下嘴唇,才坚定地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如果宝楠能像你这样就好了。”邓亚泉露出苦涩的笑容。
“有失就有得。就算她因为这件事而跟你分手,对你而言也是好事,不用再受她的大小姐脾气。”
王泰杉抬头望着天花板琢磨她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呀,讲那什么话嘛!”
“人话呀!”
“还贫嘴!”张婷厉声说。“跟我到厨房煮鱼汤啦,给凳子补补身子。”她气呼呼地走出去。
王泰杉朝邓亚泉耸了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跟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