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坚守的爱情恐怕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了。我有预感,只是我无法预期什么时候它才会终于真正地坠落下去。
太荒唐了,我在和顾羽最的妈妈争顾羽最。我还以为若有机会需要和别人抢夺顾羽最的话,那么对方一定是我完全不会放在眼里的小三,我很乐于那么做,因为她们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她们的出现只能让顾羽最深刻发现他自己有多么爱我。
生活最惨不忍睹的一面是,顾羽最给我看了好几个陌生的钱包。
难道他喜欢这样子做吗?他乐此不疲地堕落着。
每次拿到各种各样的钱包,我都会思考一次,我是不是应该和顾羽最分手了。我那根坚持要守住爱情的神经快要断掉了。
顾妈妈一天一个电话,一天痛哭一次。我怕我在顾羽最崩溃之前先崩溃。
“齐漾,我们先回家去,好不好,我们总是要面对家长的,你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和家长在一起相处,难道是因为你爸妈离婚了之后,你就这样讨厌和大人们相处么?”顾羽最说出这种话还不如干脆把我杀了干净些。
我根本就无从回应他,我还能说出什么来啊。我愤怒并且伤心,复杂的滋味像突发的脑血栓一样,让我麻木了,只是冰冷地摇头。我的所有表情都被冰封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堆死灰,顾羽最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可以将我扬得漫天消散。
天大的笑话,在顾羽最眼里,我自己竟然成了和他在一起的最大阻碍。
顾羽最看着冰凉凉的我,沉默了很久。不再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更没有想到要责骂我的冷漠。他走到窗边,凝视窗外的景象,冬日的寒冷空气填充进他每个毛细孔里,他僵硬地伫立在那里,显然他不懂我为什么会对他提出的这样合理的要求表示拒绝。
只是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思考,他果断地转过身,望着我,语调轻松地说:“齐漾,从今天起,我们把手机丢了吧。手机是用来维持我们彼此联系的,不是吗?现在我们不是正每天都在一起,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爱你。还要那种带辐射的东西做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分手,不管你是怎么样的,我觉得我还是爱你。”说着,顾羽最就打开窗,把手机丢了下去。紧接着,留下传来了惨叫。
我们蹲在窗子下边发笑。贴着顾羽最的脸,他脸部那些向上的弧度都印到了我脸上来了,可是我还是笑到自己哭了起来。
我忍不住地坐在墙角大哭。我把自己的脸尽量埋在臂弯里,双肩无法自控地颤抖,我无法再微笑潇洒以及为难自己。
“顾羽最,我们分手吧。”我竟然亲口说出这种话,我当然能够言不由衷,但我觉得至少没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话一出口就无法往回收了,我拿起自己的电话打了一通电话给顾妈妈:“阿姨,你放心,我已经和顾羽最说了分手了…”
顾羽最飞快地抓过我手中的电话从窗外丢了出去,然后用很大的声音责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不为什么。”我的哭泣已经戛然而止了,用手撑着地板,轻松站了起来,尽量维持好自己的傲慢。我的打算是收拾行李,回家,然后再也不和顾羽最联系。脑子里出现很多种设想。甚至设想到我三天以后我一定会即刻跟番赫辛结婚的。我需要干脆和果断。
顾羽最从身后抱住了我,就是这样的瞬间,我很难再持续骄傲下去,我很难再做得像我自己了。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我尽量平缓情绪却无法制止因为大口呼吸而起伏的胸口。
“为什么一定要分手?”顾羽最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哽咽起来。我十分地恨我自己。我真的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个大耳光。
“为什么一定要分手?你不喜欢和家长在一起,我们就不和家长相处,我不会勉强你真的喜欢我妈妈。我虽然说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虽然…但是我爱你,为什么一定要分手?不要分手,我求你,不要分手。我在乎你,我真的很在乎你,可是我不能对你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对你说我那么在乎你,你和任何异性朋友的接触都可以让我大动干戈地怒火中烧,即使你和杨杰西在一起,我也会非常小心眼地吃醋。那个晚上,你喝醉的晚上,我丢下了你,可是你知道吗?我在街对面的巷子里,看着你,看着你被杨杰西接走。我就那么在巷子里蹲了一夜,我想,我要怎么去爱你才是对的,我找不到答案…”顾羽最就这么难过地哽咽着,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试图解开他拥抱着我的手,我的眼泪一大颗掉在他冰凉的手上,我无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眼泪紧接着开始更大颗地往下滴,无声地坠落,像没有拧干的毛巾,滴答滴答地滴水。
顾羽最丢掉了手机,是要断掉和家里的联系,是不要再听妈妈的任何关于我的评价,是要坚决和我在一起。我知道。
我爱顾羽最爱得恨不得自己就是他,我恨不得替他难过。
我真的错了。我是真的太错了。这一切都是我固执地非要把他弄到手才造成的结果。我太任性了,这一次终于过度地到了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步了。
我终于肯认错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爱顾羽最,也许不爱他才是最好的。最受伤害的人不是我,是顾羽最。他在他妈妈和我中间受了很大的伤害。但是他的妈妈为什么不能理解,如果选择我的话不代表不要妈妈,如果选择听妈妈的话就表示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顾羽最是这样的,我真的太迟钝了,我竟然不知道我和杨杰西对酒当歌的时刻,顾羽最的心里竟然那么难受。
“对不起,让你难过的事都对不起。”我终于泣不成声。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在彼此面前假装什么了。现在,我们都已经可以在彼此面前泪流满面了。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很大的雪,寒冷像世界末日一样地降临到我们所在的城市里。我和顾羽最无法为彼此取暖了。
“我想出去一下,我想出去走走。”顾羽最放开了抱着我的手说。
我说不出话,听着顾羽最沉沉离开的脚步。
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我很想告诉温柔静我发现我自己错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帮我一把了?
开着窗,能听见楼下玩雪的孩子喧闹的声音,但那些声音仿佛离我很遥远,我似乎被这所房子与世隔绝了,它像个大罩子,把我罩在里面,眼泪翻滚,蒸腾出微弱的热气,随即瞬间就挥发到空气里,使整个房间悲伤的气氛越来越浓重,我觉得头顶就是一大片由自己的眼泪凝结成的乌云。
电话响了起来,我忘记了我们的手机丢了,还有座机电话,足可以骚扰到我们密闭的国。
“齐漾吗?”顾妈妈的声音传过来,我需要立刻调整自己的情绪。我尽量不让对方听出我的鼻音。
“是的。顾羽最现在不在我身边,我会叫他给你打电话。”只要一和顾羽最分手,我和她根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我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聆听她的羞辱。我一接电话就赶紧说顾羽最不在,迫切地想快点挂掉电话。
“噢。不,我是找你。我想和你谈谈。”顾妈妈说。
“可是我不想和你谈。”我已经求过她了不是吗?
“没关系,你可以不说话,你听着我说就好,顾羽最刚才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说他还是要和你在一起。”(顾羽最说的散步原来是出门去给他妈妈打电话)顾妈妈顿了顿,继续说:“我不知道那天我的话你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你居然还是牢牢抓住顾羽最不放,你的手腕是有多高啊?也许是那天我没有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那么我就重新说一遍吧。我不能阻止你和顾羽最在一起,我不要我的儿子厌恶我。我要他自己亲自放弃你,但你竟然一点也不配合。你确定你真的懂得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吗?顾羽最若要坚持和你在一起,我们这种家庭是丢不起这个脸的,所以我决定控制他的所有银行卡。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你爱我儿子,你却愿意让我儿子为了你去忍受没有车子使用,居住在有蟑螂的公寓里,再也没有度假和旅行。你真的要这样吗?我不明白他究竟喜欢你什么,你真的很寒酸,你根本上不了大雅之堂…”
“顾妈妈,相信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通话。所以也请你听完我的话。”我不想继续听她在那边像是淳淳教诲的演讲,我插话了,“我爱顾羽最。如果说我真的不懂该怎么爱他的话,你更是差劲得多。我跟你说过了我会和他分手的,顾羽最哭了,你见过自己的儿子在十岁以后哭过吗?他说不要分手的时候,我难过得想把自己给杀了。但我还是只能在他面前拼命忍住悲伤。我怕给他太大的压力,他究竟能承受多少,你计算过吗?你每天一通电话,你快把你的儿子逼疯了。他对你来说多么重要啊,可是你却这样欺骗他,你从来不说反对我们在一起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字,你都不说,你怕他厌恶你,难道我就不怕他不爱我了吗?你和我,原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我为什么要倾听你对我的羞辱,如果我和顾羽最将来一直走到了最后,你是这样对待我的,我又为什么要对你好。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尊重你,关心你,甚至努力喜欢你这个人,因为我爱顾羽最,对你好就是我的责任,我要他放心。请你不要再继续这个样子了,如果还有新的决定,我只是说如果,你也要像皇太后一样为顾羽最做一切决定的话,别人未必会肯像我一样听从你的安排。我会努力让顾羽最放开我的手的,这不是为了你,这是为了他,一个人若是讨厌自己的妈妈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我不想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顾羽最的妈妈就是这样反复请求我放过顾羽最的,仿佛我在和她抢夺儿子一样。我罪大恶极。
雪花像烟灰一样,大片大片地从天空中抖落下来,落在我的锁骨上,炽热滚烫。随即,它们融进我的体内,烫得心脏滋滋作响,冒着焦糊的幽微烟幕,很快我的心上就有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寒风在那些孔里钻来钻去。
我的脑子里蔓延出很多血淋淋的想法,这些东西冒着泡在我的脑海里翻滚。
我有很强的目的性。我想和自己抗衡,然后把胜利的旗帜插在我和顾羽最被解剖开的爱情尸体上。
就算激战过后我会只剩森森白骨,我也要那么做。
我的计划在脑子里被罗列得清晰明了,像一张表格清单,每一步该怎么走,线路明朗,步伐的尺寸周密详尽。
耍心机,我是会的。
顾羽最从门外进来,不叹气,不蹙眉,对于他打过电话给妈妈的事守口如瓶。
我双手勾在他的脖子上,热切地亲吻他,他身上的雪花味像二氧化硫一样刺鼻。
我和顾羽最整个坚不可摧的国,快被他妈妈攻破,只是她还需要我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