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黑鸦如同迎面压来的墨云,将钟离渐的视线封锁,“呀呀”的乱叫让这个喜静的优等生感到心烦意乱,无数双羽翼振起的疾风如刀般迅猛,割得离渐身上生疼。
黑色,无尽的舞动的黑色,点缀着杀气腾腾的红色眼睛,这种场面勾起了离渐心里最黑暗的力量,胸中起伏不安。
飞旋的一堆寒鸦汇聚成一个隐约的人形,两只眼睛诡异邪恶地盯着离渐,不断有乌鸦刺破人形,立即又被其他飞来的寒鸦弥补,嘈杂的雀鸣中,蛇妖妩媚的声线从那张几乎没有轮廓的脸传来。
“不知怎么地,人家看你的样子倒很熟呢?不知是不是之前撞过面?”
优等生慌忙地用手打开袭来的乌鸦,心中的烦躁无以附加,眼神杀气腾起,铁灰色的脸面说不尽的肃杀,声音斩钉截铁,让蛇妖一寒,“不可能。”
“哼,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别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家,不然有你好受的!”
蛇妖受不了一个人如此凌厉的目光,心中也不快起来,语调深沉,“既然你心中有那么深的仇恨,想去沧溟报仇一洗血耻,那么就用你的双手将这些血鸦射……”
话音未落,离渐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怨怒之火,飞身向前,一把将人影撕个粉碎,溅了一身的水墨,接着疯了一般在血鸦群中杀戮起来,嘴角肌肉抽搐着,每当一只血鸦被他无情地瞬间碾碎,一抹快意邪恶的笑容浮现,让隔着水镜观看这场杀戮的霜雪都不禁一寒,庆幸自己没有用邪影做幻象,不然他会完全失去理智,无法收场吧?
此时的钟离渐杀红了眼,双手都用去还不知足,居然反咬起这些嗜血的乌鸦来,血鸦群被这少年的杀气一震,平时作威作福,这时居然害怕起来,不敢贸然接近。
不过这样胡搅蛮缠快速消耗着龙战的体力,过了不久,血鸦明显感受到钟离渐的力道衰弱下去,随即立马加快进攻的速度和强度,疯狂反攻起来,无数的血鸦像云一样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密度飘忽不定,只有两只手的钟离渐终于应付不过来,顿时身上便被血鸦锋利的铁喙和力道锋锐的爪子给弄得遍体鳞伤,血气一过,几欲倒下,双眼朦朦胧胧起来。
空中狂舞的血鸦见状更加兴奋,一浪接着一浪地袭来,优等生终于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这样赤手肉搏肯定吃亏,既然刚才蛇妖说了要用“射”来解决这些魔物,那便值得一试。
钟离渐闭上双眼,想象着自己的左手握着一把弓箭,右手牵出一尾利箭,搭箭上弓,向后拉满,然后闪电一般射出,只见离渐纤细修长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幻化凝结成一尾真切可感的无形利箭,脱离同样虚幻的长弓,闪电一般向前袭去!
前方六七只血鸦一接触到那道闪电便摊散成墨,周围的血鸦见状都大惊,攻势瞬间减弱,正当血鸦惊讶不已还未回神时,钟离渐又连续射出几箭,眨眼间,同伴的涣散的水墨渐了它们一身。
似乎意料到自己对眼前少年的错误低估,这些穷途末路的血鸦齐齐发出一声尖叫,便歇斯底里地朝着中间的离渐包围过来,身形换散开来,又凝成了一道黑色的幕布,蒙住离渐的全身,立马便封锁住了离渐的一切动作。
优等生的嘴鼻也被封住不得呼吸,他将手里的水果刀反手刺去,只听得一声绸缎撕裂的脆响,那幕布便化作水墨掉落地面,而周围却不再是刚才的地方,居然转瞬之间来到一个幽暗的石道里,两侧的微弱烛光影影绰绰。
逆着烛光,龙战只看到半个身影动作迅疾地向他这边投掷着什么,映着烛光闪射着微弱的银光,一眨眼的失神便感到自己的肩膀和右臂一阵剧痛,只怕是什么飞掷的暗器。
龙战啐了一口,骂道:“妈的,黑灯瞎火地放暗器,真不要脸!”
刺猬头嘴上这样骂着,其实心里怕得要命,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瞧准了那飞驰而来的银光拼了命地闪躲。
不远处的飞梦看到这个“幻影”这么熟悉,可想到药婆婆就在一旁受苦,心里一横,扑灭了这种疑虑,夹紧了指间的银针,发出十二分的力道,凝神聚气,向暗影变幻不定的每一处死穴掷去,由于“幻影”动作太快,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银针基本偏离原来的轨迹,扎在了其他地方。
就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都不说话,在完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一个疯了般地飞针刺穴,一个疯了般地逃避不及,就在两人体力都快不济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在烛火明灭之间浮现了半个身影,激斗的双方立即停止了动作,飞梦来不及收住的一颗刺血针迅疾飞来,即将刺向那人的脊背,黑影察觉到逼近的杀气,只轻轻一侧身子,银针便扑了个空朝龙战飞去,龙战一时懵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颗银针刺穿了他的肩膀,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剧痛随之而来,刺猬头右手护着肩,踉踉跄跄地毫无方向地奔避,却没有注意到黑影的右手间一股杀气弥漫的剑势凝聚,一尾长箭幻影般凝成,抛下透明的弓弦闪电一般狠狠刺来!
此时石壁上的烛火被飞箭搅起的气流催动,猛然大了起来,摇曳不定,飞梦终于借着此时的火光得以看清捂着肩膀的那人正是诸葛龙战!
飞驰的离弦之箭即将刺穿龙战的喉咙,耗尽力气奔逃的龙战却对箭上隐秘的杀气毫无知觉。飞梦倏忽间脸色惨白,大叫一声,“不好!”
,同时将右手五指的力道合在一颗刺血针上,急急地掷出,凌厉的飞针迅雷一般驱赶而去,针势经过离渐时将肩膀的衣物划破,直直地打在那道蓝色的无形飞矢上,砰地一声,那道无形的迅雷居然被飞针击破,而飞针也被震了出去,没入了石壁。
钟离渐大惊,回头一望,见又是一针飞驰而来,正对着自己的眉心!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闪躲。
一旁的蛇妖见状只是淡淡一笑,“没想到这上官飞梦居然对这样一个穷小子有心呀。哼,算这小子有艳福!”
话音刚落,霜雪身影便出现在那颗飞针旁边,右手轻轻一挥,银针不偏不倚地夹在霜雪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手指只是轻轻一颤,银针顿时断成两截,化作两滴水墨落地。此时霜雪的声音平静中又带着不可违背的气势,“都给我停下!”
话一出,就连旁边壁上的烛火也被震得一颤,只见霜雪请喝一声:“解!”
周围浓浓的黑暗褪色淡化如同和了水一样向下流走,四周又是那无边的宣纸无瑕的白色,这时飞梦、离渐、龙战才看清楚对方,都是一样的狼狈不堪,面面相觑,尴尬地向对方挤出一丝宽慰的笑。
此时一队纸蝶翩然而至,在飞梦的身旁幻化凝结成慕容沙,她脸上有着大梦初醒的表情,看着三人的境地,也不管自己是多么狼狈,大笑起来,三人被这爽朗的笑声一带动,也跟着轻笑起来,一时忘记了欧阳霜雪这个狠毒的蛇妖还在一旁。
“都给我闭嘴!听我说!”
感觉到大家对自己的忽视和冷漠,霜雪柳眉倒竖,脸上几片银鳞若隐若现。三人顿时被蛇妖的气势给震了下去,悻悻地干站着。
“不要以为你们现在各自身怀本领,就上的天了。实话和你们说,这扶疏月露幻境本身就会造成一种力量扩大的错觉,在沧溟大陆你们的实力将会只有现在的一半还不到,在现世就不用说了,你们任何本领都是虚幻。尽管你们勉勉强强地通过了历练,马马虎虎地具备进入沧溟的资格,到了沧溟,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这块大陆的危险是你们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接着欧阳霜雪将沧溟大陆的等级划分情况告知了即将进入沧溟的各位,门阀等级对于生活在沧溟大陆的人们来说真的是比命还重要,根据个人修为能力的不同,可以将那些高于一般平民的修士、方士或术士等诸多职业一共分为三段,依照植物的不同生长阶段,三段又分别再细分为三级,初段包括种、芽、叶三级,中段分为茎、干、株三级,高段分为绝、末、圣三级,而他们的术法也共用这套等级系统。
而关于出身贵贱的门阀制度则更为复杂艰深,只有四人前往沧溟才能有个大致了解,这里就不再细说。
“好了,今天教给你们的也够多了,这些需要你们牢记,不然到了沧溟死在了哪个等级的手里都不知道。”
龙战听完后倒是一脸疑惑,眼睛睁得老大,不停地搔着头,其余三人则是暗自点了点头,若有所悟,霜雪嫌恶起这诸葛家的穷小子来,诸葛家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子孙呢?
刺猬头刚想开口问个明白,却被霜雪的话语直接给堵了回去,“有什么不懂的,自己回去慢慢琢磨吧。我们现在时间很紧,没时间多嗦,大家现在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来这集合,试试运气开能不能打开通往沧溟的通道。”
话还没说完,霜雪又嘀咕了几个音节,顿时四人摊散成一片水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四人再次睁眼时,发现刚才的伤痛和疲惫全都消失不见,身上的衣物完好无损,齐齐漂浮在无名馆里,飞梦和慕容沙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对漫天摆放着的稀奇古怪的商品感到十分新鲜,刚伸出去的手被霜雪锋锐的目光逼了回来,离渐倒还是一脸漠然。
最后欧阳霜雪朝墙上呼了一口气,墙面裂开一道小门,投出一道日光来,玉指指着门外轻声吩咐道,“快出去吧,记得明早过来。”
四人于是相接出去,径直回家匆匆忙忙地准备起来。
霜雪水袖拂过那一面扶疏月露水镜,惊动了一席雾气,扶疏木震开一道涟漪,她脸色凝重地轻叹,“哎,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