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离开会稽,一路北上,过江,越淮,夜住晓行,走了近一个月,终于到达琅邪台下。
他命赵高和琅邪守扶着自己登上琅邪台,太监将椅子也扛到台上。他坐在椅子上,了望着东边浩淼的大海,叹息声声。
“琅邪郡守,那个骗了我六千名童男童女的徐福,如今可回还了吗?”
“回陛下,徐福走后再没回来过。微臣天天派人打探,了望,天天落空。微臣还派了数艘船只到海上去巡察,也没见到他。徐福很可能不会回来了。”琅琊郡守说道。
“这个徐福真是可恶,竟然骗走了朕六千名童男童女,使朕落下数不清的骂名,日后若将其捉拿归案,决不能放过他,要灭其九族,要坑杀之!”秦始皇是咬着牙说这些话的。
一阵风吹过来,刮得周围的草丛沙沙作响。虽是四月初了,夹杂着鱼腥味儿的海风,仍有些许凉意,秦始皇不禁打了个寒噤。
“皇上,该下山了,你看海上飘来了乌云,弄不好会下雨的,咱们还是走吧。”赵高凑近秦始皇说道。
“不要紧,让朕再坐一会儿。”
又一阵更大的风吹过来,扬起地上的尘土,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苦味儿。秦始皇打了一个喷嚏。
李斯劝道:“陛下,请下山去吧,徐福不可能回来了。您看,乌雀已经归巢,天将暮矣。”
秦始皇慢慢站起来,向东望着已被乌云笼罩的大海,久久不肯离去。
忽然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接着雷声轰鸣,狂风大作,转瞬间天地一笼统。秦始皇这才招赵高搀扶自己,急忙向山下撤退。
君臣一行刚刚撤到山脚下,大雨倾盆而降,浇得他们个个如落汤鸡一般。
终于回到了行宫,君臣换上干衣服。秦始皇坐在龙椅上,连打了几个喷嚏。小太监急忙拿过绢巾给其揩试鼻子。这时他觉得头脑略略有点疼。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脖子,捏了捏两个太阳穴。一名小太监见状,立即给他捶肩,揉背,捏脖子,按摩了好一会儿,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你等都回去歇息吧,朕没有事,都去吧。秦始皇对李斯等众人道。
李斯等告辞退下。
饭食摆上,秦始皇胡乱吃了一点,就到后殿躺下了。这一夜他是一个人睡的,没有让宫女陪他。一觉睡醒已是次日黎明。他坐起来,仍觉得头痛,少气无力,欲再躺下歇息时,赵高走了进来。
“陛下万福,昨夜睡觉可好?”赵高躬身问安。
“一大早又有何事?”秦始皇问。
“启奏陛下,有一方士前来求见,他自称为徐福的好友,带来了徐福的消息。”
闻听徐福的好友求见,秦始皇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一下弹跳到地上,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理睬赵高,迈开大步向前殿走去。
“速命其入殿见朕!”落座后他命赵高道。
赵高答应着向殿外招手,示意方士入殿见君。
方士正等得着急,见赵高向自己挥手,立即趋步入殿。
“贫道徐市参见皇上。”
“请徐师傅坐下说话。”秦始皇略微动了动身子作为还礼。
徐市在椅子上坐下。
“师傅可有徐福的好消息带来给朕?”秦始皇急不可待地问道。
“贫道正是为此而来。”
“那快快讲给朕听!”
“是这样的,徐福入海后先到蓬莱,但十日未能靠近仙岛,原因是岛下常常有大鲛鱼出来阻挡船只,没法上到蓬莱岛上去。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徐福不得不命令船队向大海中航行,寻找另外两个仙岛。在海上航行两个多月,这一日终于到达方丈岛下,徐福命令船队靠岸登岛。但此时方丈周围突然滚动起滔天巨浪,一排连着一排的巨浪山峦般向船队袭来。船队如漂浮在沸水上的树叶,时刻都有沉没的危险。在此情况下,徐福只好放弃登岛,后撤三十里,等待风平浪静后再行登岛。在海上漂浮了五日,船队再向方丈靠近。那日天气十分好,日光明媚,和风如扶,水面非常平静。众人都站在甲板上,高兴得手舞足蹈。那些孩子们唱啊跳啊,欢呼雀跃。人们都以为终于可以登上仙岛了,然而眨眼之间狂风怒吼起来,十级大风裹挟着水气向船队倾压。隆隆的巨响也向船队靠近,十分恐怖。徐福急忙命令船队后撤。”
秦始皇听到这里也不禁毛骨悚然,双手紧抱膀子,脸上呈现出惊惧的样子,战战惊惊地问道:“那后来呢?”
“皇上勿急,听贫道慢慢道来。船队后撤五十余里,方逃出危险地带。第二次登方丈未成功,大家仍不放弃,就在海上等待好天气来临再登岛。等了十数日,仍不见有一个好天,大家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但都不想就此离开,他们要为了皇上再作最后一次努力。”
“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好天气。徐福命令向方丈进发,快速靠近,快速登岛。那天的天气如第二次一样,非常好,风平浪静。船队向方丈迅速靠近。每条船上的水手一齐上阵,不再分班,一块儿划浆拨水,加快速度。船行得非常快,五十里不到一个时晨就到了方丈岛的近前。大家的心情高兴啊,都以为这次一定能登上仙岛了,终于可以给皇上采下长生不老的仙药了。就在船队离岛还有一里多的时候,危险又发生了,船队的前方忽然腾起拍天巨浪,无数条乌黑的鲛鱼在那里翻滚,把海水搅得浑浊不堪。这些鲛鱼把头高高抬到水面上,张着血盆大口,呲牙列嘴地样子,船队根本无法通过。在那里等了三日,船队仍不能靠近仙岛,徐福最终放弃了登方丈的打算。”
秦始皇长叹一声:“难道这些大鲛鱼故意与朕作对不成?为何偏要阻止船队上岛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大鲛鱼要阻止船队登岛?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岛上的仙药十分珍贵、希缺,这些鲛鱼是替仙神看护仙药的,所以不让登岛;二是这些鲛鱼故意与陛下作对,不让皇上得到仙药。”
“徐福后来去了何处?”秦始皇认真问道。
“徐福离开方丈后,就率领船队寻找瀛洲岛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不是忘记了吧?贫道乃徐福之友,登蓬莱、方丈时贫道与他同船。在第二次登方丈失败后,徐福很着急,觉得无法按时返回,有负皇上的一片苦心,于是派我乘船返回大陆向皇上复命。当贫道回到琅琊台下时,皇上已经南去。没有见到皇上,贫道就返回去寻找徐福,但在海上找了半年多也未找到,贫道只好返回了。这一年多贫道先后多次到海上寻找徐福的下落,既不见徐福,也未寻着瀛洲。贫道以为徐福八成是在海上出事了,或在去瀛洲的途中,或在瀛洲附近,
他及那些六千名童男童女,数百名水手恐怕早已葬身鱼腹。”
秦始皇道:“难得徐福有如此孝心、忠心,日后朕要建庙堂恭奉他。”
“虽然徐福回不来了,但贫道也有办法得到仙药。”徐市话头一转,一双小眼偷瞧着秦始皇,看他如何反映。
“你能得到仙药?朕还怎么相信?你们都是在糊弄朕!”
“皇上不信吗?贫道已试验过了。只要按贫道说的去做,定能登上蓬莱仙岛,采到仙药。”
“说说,怎么做?”秦始皇道。
“准备数艘楼船,命一些善射的士卒立于船头。遇到大鲛鱼,就一齐开弓射杀之。没有了大鲛鱼阻拦,我们就能顺利登上蓬莱,得到仙药。”
刚说到这里,李斯等走进殿来。
“朕觉可行,可以一试!”秦始皇高兴道。
李斯莫名其妙,不知什么可以一试,但他见一方士在旁,便知缘故了,心里骂道:“又是方士在此绕舌,欺骗皇上,这些方士真是可恶!”于是他急忙上前劝阻道:“陛下切莫再上方士的当,神仙之事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方士凭空编造的谎言,陛下不可信之。”
“丞相未试,怎么知道是编造的?只有试过,才能断定是真是假。好了,你也别劝阻了,朕就决定了,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几日后随道士乘船入海,射杀鲛鱼,登上蓬莱。李斯,给朕准备几艘楼船。赵高,给朕准备一张得力上手的弓弩,朕要亲手射杀那些阻碍行船的鲛鱼!”
徐市见秦始皇又上了钩,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个昏君还会相信!我要趁机大捞一把,而后远走高飞,找一个小岛住下来,多弄一些女人,为我生儿育女,我也可以在那里成为独立王国了!哈哈哈,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那么,楼船几日可弄来?贫道先告辞,略加准备。”徐市强忍着笑问道。
“十日内就可弄来,过几日师傅再来看看。”
“时间还长,贫道先告辞了。”徐市告退走出大殿,消失在墙角处。
徐市走后,秦始皇又怀疑起来,立即命令赵高请来当地的博士占卜。博士占卜后说道:“这些大鲛鱼是恶神,只有把恶神除掉,善神才能显灵,仙药才能取到。”
听了博士的话,秦始皇对登上蓬莱采到仙药更加坚定信心,当即赏给博士十斤黄金。博士得金后洋洋得意地走了。
十日到了。李斯调来的五艘巨大的楼船,已停泊在琅琊台下的海滨。徐市一大早就到了行宫,给皇上请安。
秦始皇道:“一切准备完毕,今日即可入海了。”
徐市高兴道:“皇上心情如此迫切,定会得到上帝帮忙,射杀恶神,得到仙药。”
“借师傅吉言,我们出发吧。”秦始皇站起,走到殿外,命令蒙毅:“蒙将军带兵沿海边北上,丞相和中车府令与朕一同登船,其余皆随蒙将军沿海北行,现在就出发。”
分咐完毕,秦始皇便率先登上了自己的皇车,李斯、赵高也急忙登车,随皇上一起到海边去。
徐市与秦始皇同乘一驾车。后面的上千名弓箭手则列队跑步跟随。
半个时辰就到了海边,君臣一行弃车登船。五艘楼船的甲板上排列着弓箭手。秦始皇、李斯、赵高、徐市同乘一艘船,秦始皇的面前摆放着连弩,徐市手握一张弓,目光注视着前方。
船队离开海边,驶向大海。不久便消失在烟波之中。
蒙毅见皇上的船队走远,立即命令军队保护着皇家亲倦,赶着车驾沿大道北上。车轮吱吱,战马嘶鸣,烟尘抖乱。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两个多时辰,秦始皇并未见到一条大鲛鱼,甚至连普通的大鱼也未见,心里有点纳闷。
“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何未见一条大鱼?”他问徐市。
“贫道以为,这些大鱼都惧怕皇上的威仪,早早就躲起来了,所以皇上见不到它们。”徐市巧舌如簧,口一张就是让秦始皇十分入耳的美言妙语。
秦始皇微笑着点点头,对徐市的话很满意。
晌午时分,船队到达荣成山下,这一路仍未见一条大鱼。
“看来今日皇威极盛,恶神都避而远之,我们登上蓬莱仙岛有希望了。”徐市欺骗道。
秦始皇沾沾自喜。
在船上用过午膳,船队折向西北行驶。
“此处距蓬莱还有一百多里,再有几个时辰就可到达。”徐市提醒道。“蓬莱岛下是否有恶神作乱就不好说了,但愿今日顺利登上仙岛,寻到仙药,”他偷窥秦始皇的表情。
秦始皇全然不觉,沉寝在欲得到仙药的美梦里,沉寝在长生不老,万寿无疆的幻境里。
船队到达之罘山下,突然前方跃起了几条大鱼,海水被鼓起丈余高。徐市高声叫道:“陛下快看,大鱼作乱,有大鱼阻拦!”
顺着徐市手指方向,秦始皇也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大鱼在兴风作浪。“快,把船开过去,射死它们!弓箭手注意,一齐发箭,射死它们!”秦始皇一边命令弓箭手,一边操起面前的连弩。
五艘楼船排成横线,一齐向有情况的地方包围过去,船上的弓弩手如临大敌一般,拉满弓呈跃跃欲射之状。李斯看着这阵势,心里觉得好笑。但他无可奈何,阻止不了皇上的愚蠢行动,只好跟在后面默默观看结果。
一股巨浪卷起,浪花飞落在秦始皇的脸上,那是一条大鱼。他抓起弓弩欲射,但船上的弓弩手已先发射,箭矢如雨点般刺向浪花腾起处,血红的海水随着浪花翻上来,又落下去。浪花没有了,露出了一条巨大的鱼正在翻滚。秦始皇这次抓住了机会,连发两箭,射向大鱼,正在翻动的大鱼不动了。
“把它捞上船来,看看恶神什么面目!”秦始皇命令士兵道。
“皇上命你们立即把恶神捞上船来,快点行动!”赵高也狗仗人事地喝道。李斯站在一旁观看。
几十名士兵将船靠近大鱼,抛下钩子,一齐用力把大鱼钩上了船,这条大鱼足有一丈长,重达上千斤。嘴巴大张,牙齿外露,十分吓人。
徐市高兴道:“恶神已除,皇上可以放心登上蓬莱仙岛了。”
“船队继续出发,直抵蓬莱!”秦始皇高兴,命令船队加速前进。
航行不到一个时辰,站在楼船的甲板上已隐约可见漂浮在烟波之上的蓬莱仙岛的轮廓了。秦始皇高兴极了,不停挥手命水手使劲摇橹,使船队快行,以便及早登上仙山。
不久,蓬莱仙岛呈现在众人面前,岛上的怪石、树木已清晰可辨。飞翔的白鹭,奔跑的白鹿,往来走动的仙人,担挑的,提桶的,扛锨的,灵羊拉的车子,升起的袅袅炊烟,构成了一幅美丽而又闲适的风景图。
秦始皇目不转睛地望着,痴痴地望着,整个身心仿佛已经溶入到了仙境之中。
船队继续前行,仙岛近在咫尺,秦始皇已经准备弃船登岸了,可就在此时,海面上突然狂风大作,黑云翻滚,海水怒号起来。一排排巨浪猛烈地拍打着船舷,楼船左右摇摆,前后附仰,大有翻沉之势。
李斯急忙建议停止登岛,返回陆地。秦始皇坚决不同意,下令继续靠近。
更大的风浪翻卷过来,行驶在最前面的那艘船摇晃了几下,便侧翻在水里,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生。第二艘船也晃动起来,颠波起来。水手立即摇撸后退了数十丈,方未倾覆。
“陛下,我们还是转向大陆吧,这里很危险。”李斯再一次建议道。
秦始皇一时无语,但船似乎在原地打转转。徐市窃喜:“皇上,看来今日我们无法登上蓬莱了。还是按丞相说的,返回陆地更安全些。”
秦始皇未作声,看他的表情,还想再试一试,到了仙岛脚下而不能登上去,实在是太可惜。
突然,一个巨浪向他袭来,巨浪拍打在船弦上,溅起丈余高的浪花,海水冲向甲板,把秦始皇的衣服、鞋子全打湿了。
“陛下快后退!”赵高一个箭步扑过去,拉起秦始皇就往后退。刚刚退到后面,又一个巨浪袭来,比前一个更高更大,甲板上冲进了半尺深的海水。
“看来,朕命该如此,这仙药是无法得到了,撤退吧。”秦始皇沮丧地命令道。
除了翻沉的一条大船仍在海上随波逐流外,其余四条大船都安全靠岸了。他们正好躲进一个能避风的海弯里。这里风小了许多,浪也很小。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秦始皇余悸未消,战巍巍地问徐市道:“师傅,你给评评理,怎么一下子就狂风怒吼了呢?朕真的不是位贤德的明君吗?怎么上帝对朕如此惨忍呢?”
徐市皮笑肉不笑地答道:“贫道以为决不是这样。皇上威震天下,以德仁治国,人神共知。今日所遇,应是偶然天象,与皇上的贤德无关。”
秦始皇心里略好受一些,心情遂平静下来,然而他感觉到身上奇冷,似掉入了冰窟一般。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鞋、袜全湿透了。一丝海风吹来,顿觉凉透肌肤,他抱着膀子,对赵高道:“朕的衣服全湿透了,快给朕换上新衣来。”
“陛下请入仓中,这里风大。”秦始皇跟着赵高钻进了船仓。
蒙毅带着大队人马从陆路赶到蓬莱,来到海弯处。他找到李斯寻问道:“丞相,皇上呢?是否离船登岸?天已不早。”
“陛下正换衣服,一会儿就登岸。”李斯说着也钻进了船仓。秦始皇已换过衣服,正躺在床上小憩。他脸色通红,微闭双眼。赵高坐在一旁守着。
李斯低声问道:“陛下,蒙将军已到岸边迎接,现在是否上岸?天已不早。”
秦始皇慢慢睁开眼睛,望了李斯一眼:“朕实在难受,稍事休息再走。”说完又闭上了双眼。
昏昏然中,他掉进了海水里,陷入了灭顶之灾,喘不过气来,胸口堵得难受。一只大鲛鱼向他扑来,张着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贴着他的脸划过……他大叫一声“快来救朕”便一下子坐起来,定睛看看周围,明白了自己仍在船上,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赵高,扶朕快快离开这里。”赵高急忙上去搀扶着他走到仓外,顺着搭起的木板回到了陆地上。李斯也跟着踏上了陆地。
蒙毅紧走几步迎上来:“陛下万岁!”
“蒙将军已到达多时了吗?”
“是,请陛下快上车,天色不早。”蒙毅道。
秦始皇转回身对徐市道:“朕要离开了,道长可否在此多留些时日,登上仙岛,寻取仙药?”
徐市一躬到底,回答道:“一定多留些时日,为皇上取到仙药,请皇上放心就是。”
秦始皇又说道:“那朕就拜托师傅了。望得到仙药后早日送往咸阳。”
“当然,当然,请皇上一路走好。”徐市眼角透出一丝轻蔑的光。
秦始皇登上停放在那里的皇车,随从人员也一一登车离去。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时分,西边天际散发出一片淡淡的红色。徐市站在海岸上,望着自己收获的四条楼船,高兴得手舞足蹈。那些水手都为他所召,这时也纷纷跳下船来向徐市祝贺。
“哈哈,这皇上真叫愚蠢,天底下哪有什么神仙,更何有仙药?他竟然相信了。实在是愚昧之至!”一名水手说道。
“秦始皇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谁都得听他的,神也得听他的。深怕自己早死。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仙药,以使自己长生不老,永远统治这个世界。如此暴君还能长生不老?那天底下还有平民百姓的活头吗?”徐市不无嘲讽地说道。
“道长,那艘倾翻的船,应当尽快拖到岸边来,时间一长还真就沉没了呢!”一名手水建议道。
“说得对,走,咱们去拖那艘翻船去!”随着徐市的一声呼喊,众人纷纷登上船,向翻船驶去。
秦始皇躺在韫凉车里,觉得浑身寒冷,牙齿咯咯直响,头也疼起来。
赵高摸摸他的额头,叫道:“陛下,您发烧了,命太医过来诊治一下才是。”
“不碍事,等夜晚住宿时再诊治吧。”秦始皇低声说道。
车马沿着海滨一直向西行驶,天黑时到达一个傍海的村镇。按照李斯的命令,大队人马在镇外扎下营帐。秦始皇斜躺在营帐里,两眼微闭,近前燃烧的蜡烛被风吹得忽忽悠悠,太医正在给他诊脉。旁边只有赵高一人守着。
太医长久摸着皇上的脉门不肯松手,反反复复地摸着。看他的表情,这次皇上的病不同寻常,似乎不象是简单的伤风感冒。
过了许久,太医站起,示意赵高到帐蓬外说话。
到了帐外,赵高忙问:“皇上的病到底怎样?”
“不轻,脉像很弱。”太医回答。
“如何调治?”
“不要紧,我去挖几味草药,熬成汤服下就会减轻了。”
“那好,你快去吧。”
太医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李斯和蒙毅来了,赵高与他们打过招呼,三人一起进了帐蓬。秦始皇躺在床上动也未动,如死人一般。
李斯、蒙毅看了看,又轻轻转退到帐外。
“皇上的病情如何?”李斯问赵高。
“太医刚刚来过,说是不轻。他去挖草药了,一会儿就把汤药送过来。”赵高回答。
“太医没说是什么病吗?”
“没有,只说不同寻常,看来皇上的病比较特别。”赵高做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不寻常到什么程度?”
“那在下就不知道了。”赵高摊开双手:“丞相若不放心可去寻问太医。”
“我会的。”李斯转身欲走,正好太医端着汤药走过来。
“丞相、将军你们都来了,卑职正有话要与您讲。请二位大人稍等,我把汤药给皇上吃下马上就来。”太医打过招呼与赵高进了帐蓬。李斯、蒙毅也跟了进来。
赵高扶皇上坐起,一名小太监拿过一块方帕围在他的脖颈上。太医用汤匙盛了一汤匙药放在皇上的嘴边。皇上慢慢睁开眼睛,看看诸位,又闭上了。
“陛下,吃下这碗汤药,病会好些的。”
秦始皇慢慢张开嘴,太医将汤药慢慢送进去。吃完汤药,赵高与小太监扶秦始皇躺下。李斯、蒙毅、赵高跟着太医来到帐外。
“请您告诉我,皇上的病到底怎么样?我必须明白!”李斯对太医小声道。
太医面目沉重,答道:“比往日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
“脉像非常微弱。”
“不是伤风感冒引起?”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什么意思?”
“这么给你说吧,皇上的病确实不轻。明日最好在当地请一名医术高明的郎中诊治。以卑职之能奈,恐难医好皇上的病!”
李斯、蒙毅、赵高三人听太医说得如此严重,不禁面面相觑。
“明日是否可以行军?”李斯又问。
“以皇上目前的状况,最好不要行军。待病情有所缓解后再行军不迟。”太医答道。
“那好,就这么决定吧,明日暂不行军,遍求当地名医为皇上治病。”李斯说完众人方散去。
次日一大早,李斯就把当地的名医请到了。这位名医摸着秦始皇的手,把脉很久也未弄不明白什么病,直至晌午,才惭愧地离开。
如此,一连数日,遍寻名医诊治仍不见效果。于是李斯找来蒙毅、赵高、胡亥在一起商议对策。
李斯道:“皇上一病不起,几日昏迷不醒,我以为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要想办法尽快回都诊治。”
赵高道:“丞相之言虽是,但此地离咸阳路途遥远,不是十天八天就能返回的,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谁人能负这个责任?”赵高极力反对李斯的决定。
蒙毅接过话说道:“以中东府令之意该如何做呢?”
赵高的三角眼斜了斜胡亥而后说道:“以在下之意,走且走,但慢走,不可急行。边走边诊治,这样方为上策。”
“皇上的病不敢走快,所以赵高的意见是对的,望丞相就这么办。”胡亥与赵高站在一起。
“既然公子也同意这么做,我没意见。但乡野医者医术有限,还是要请咸阳的名医前来诊治为上。蒙将军,你率部分人马先期回都,将咸阳的名医请到这里来,我们在这里边走边诊治,咱们作好两手准备。”
三人均表示同意。当下蒙毅便率领一部分人马日夜兼程返回咸阳。李斯、赵高、胡亥陪着秦始皇,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边行军一边治疗。经过近一个月的诊治,秦始皇的病情仍未有好转的迹像。
这一日,大队人马离开平原津,继续西行,力争早日回到咸阳。走了数日,人马来到沙丘平台,秦始皇的病情愈加严重,呼吸已经困难。李斯只得命令车队停下,给皇上诊治。太医使尽了浑身解数,秦始皇的病情仍不见好转。
七月的沙丘,气温高达四十多度,人马停在其中如在笼上蒸烤。一阵阵南风吹来,热浪从人们的脸上擦过,刮起漫天沙尘。秦始皇睡在韫凉车上,一动不动。几名小太监轮换着给他扇子。
突然,秦始皇大叫起来:“快抓恶神!”一双混浊的眼睛瞪着几名小太监:“恶神,消灭恶神!快,消灭恶神!”喊完又仰面躺下。
几个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叫喊着连滚带爬跳下马车。
赵高听见叫声,急忙走过来,钻进帷幔中:“陛下,陛下,您醒醒,快醒醒。”
秦始皇猛然坐起来,瞪着赵高:“你,你是恶鬼,山鬼!快来人,抓恶鬼!”
赵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退到了车外。
经过这一番折腾,秦始皇出了一身虚汗。傍晚时分,他真的清醒过来了。
“快,给朕水喝,”他命小太监道。
小太监端过放凉的开水,他低头连喝了几口,而后慢慢躺下。过了一会儿,他命令道:
“把中东府令叫进来,朕有话对他说。”
“陛下,赵高就在车外,有什么话您就吩咐吧。”
“你到车上来,朕有要事交代。”秦始皇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高爬上车,示意几名小太监退下,自己坐到秦始皇近前。
“拿出笔墨布帕来,朕说一句,你写一句。”
“是,陛下。”赵高立即拿过笔,蘸满墨。“陛下,有什么话,您就说吧,臣一定记上。”
秦始皇喘口气说道:“遗诏扶苏,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写好后朕察看。”
赵高书写完毕递到秦始皇面前,让其过目。
秦始皇看了一遍,使劲点点头,表示同意。
“盖上朕的玉玺,再给朕看。”
赵高拿出皇上的大印盖上,持书让他看。
“行,就这样吧,把它装在布袋里,封好,朕再看。”
赵高把遗书装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装书信的布袋里,拿到他的眼前。
“行了,就这样吧,立即交给使者送往北地去。”秦始皇双目微闭,喘着粗气。
“陛下,你就放心歇息吧,臣一定把它尽早送到北地。”赵高一边收起书信一边回答。
李斯走过来,掀开车帷叫道:“陛下,陛下!”
皇上没有回答。“不是说清醒了吗,怎么还是不作声?”
赵高急忙装好书信,转身答道:“陛下这会儿又睡着了。”说着从车上跳下来:“皇上刚才还清醒,这会儿又睡着了。”
傍晚,太医来到,跳上车,发现秦始皇脸色已经变青,急忙用手在鼻孔上摸了摸,已不喘气,拨开眼皮,瞳孔已经扩大。于是叫道:“丞相,皇上已经去了。”太医的声音带着哭泣。
李斯闻听急忙跳上车,一看果然皇上已经撒手西去。他感到事情极为严重,立即将赵高、胡亥、太医、太监招到跟前,秘密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