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感觉,他迟疑的接过文书,咽了咽口水,对随行太监说:“回宫!”
丢下永王自己立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支望远镜。
皇帝几乎是用抖动的声音读完了告急文书,八百里告急,这是最严重的边关警报啊!现在国内剿匪战况一片大好,眼看横行中国近二十年的流寇即将被彻底剿灭!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塞北边墙却烽烟四起,东虏、北虏各部集合数十万兵马同时南下,山海关、喜峰口、马兰峪、古北口、独石口…绵延三千余里的长城防线同时告急,由于流寇当初是绕道沿长城南下攻打京师的,因此除山海关有十万官军驻防外,其余关口戍兵大都阵亡,现在尚未来得及重新设防,于是,当日古北口、马兰峪陷落,随后,密云、遵化相继沦狄,当告急文书抵达京师的时候,鞑虏已包围蓟州,前锋深入内地六十里,直逼通州、顺义,京师告急!
啪!朱慈烺猛地拍案而起,攥紧拳头望着书案上的告急文书,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来人!宣六部九卿,紧急召开御前会议!”
“是!陛下!”御前太监应声而去。
“东虏鞑靼,欺人太甚!”
书案旁的架子上摆着一对宝剑:澄光、秋水。朱慈烺抽出其中的秋水剑,挥剑指天:“苍天在上,朕,大明国光凌皇帝朱慈烺以此剑发誓:此生定当蹀血虏廷,尽屠夷种!非达此目的,虽死不入皇陵!”

皇宫内廷与外庭各有三大殿,其中内廷三大殿自北向南依次为坤宁宫、交泰殿和乾清宫,外庭三大殿则为建极殿、中极殿和皇极殿。在建极殿的北面为平台,御前会议就在这里进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拜之后,六部九卿官员驾前侍座。
朱慈烺端坐在宝座上,扫视众臣之后问道:“鞑虏大举来犯,诸位卿家可有退敌之策?”
众臣互相看了看,兵部尚书张缙彦起身奏道:“启奏陛下,《左传》有曰:秦晋肴之战,正逢晋文公之丧,晋襄公墨衰絰,终于败秦师于肴。秦国伐丧,是不义也;子墨衰绖,同仇敌忾也!以同仇敌忾之势伐不义之师,岂有不胜之理?如今正值我毅宗皇帝之国丧,鞑虏来犯即为不义,正当奋墨绖以灭之!”
朱慈烺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坐下,冷冷的说:“鞑虏若是仅凭你三言两语就能被说死了,那朕还养着那么多官军干什么?”
“回禀圣上,孟子曰:‘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是所谓仁者无敌也!因此克敌制胜不在兵刃,而在士气…”
“好了!朕知道了!众卿家还有什么,尽管奏来!”
“皇上!”范景文起身奏道,“臣以为此时非圣上御驾亲征不能克虏!”
“爱卿不妨细说。”
“遵旨!京畿虽说兵力空虚,可是据臣所知依然有数万兵勇可用,另外山东还有刘泽清的十万官军,倘若圣驾前往,与之兵合一处,再召集四方豪俊必能…”
“说了半天还是要朕南逃是吗?直接说迁都不就行了?”
“皇上!”
“好了!让朕来说给你们听听:宁远撤守之后,辽东已经是彻底沦陷了,而且东虏还于北虏结为姻亲,也就是说东虏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南下对付我大明,而我们呢?朕现在是既没有钱又没有兵,但是却要对付上百万的流寇和茹毛饮血的鞑虏!呵,南渡吗?不错,是个好主意,那朕来问你们,倘若真的迁都南京,京师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如果鞑虏尾随追袭,朕的圣驾能跑得过鞑虏的骑兵吗?暂且不说沿途是否会有流寇余党作乱,就算成功的到了南京,那么既然我们能去,鞑虏为什么就不能去?一旦迁都,北方诸省必然人心涣散,鞑虏必定会长驱直入,等到他们进逼南畿的时候,难道还要再迁都吗?我大明难道要重蹈南宋之覆辙吗!”
范景文低头沉思片刻,说:“皇上息怒!上月流寇犯阙,京师能够保住可以说全赖天降奇迹,如果不是城墙变得如同炭火一般炽热的话,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啊皇上!而眼下的情势比当时还要危险数倍,皇上难道还要等待奇迹再次发生吗?”
“你们难道只知道南逃吗!大行皇帝的灵柩怎么办?历代先皇的陵寝怎么办?京城的典章文物怎么办?难道都能一一带走吗?哼!”说完起身拂衣而去。
众臣摇头叹息,战不能战,逃又不能逃,只好纷纷离去。

“可恶!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大明吗!”声嘶力竭的大喊,企图将心中的烦恼统统喉出来,因为朱慈烺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坏到极点了。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十几年来屡屡寇边,就连国丧期间居然大举来犯,简直丧尽天良!”
“不,要冷静,冷静,让我仔细的想一想,仔细想一想。”朱慈烺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首先绝对不能调剿匪的官军回师,否则剿匪大业必定会前功尽弃,可是京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弃城南逃吗?如果南逃的话,大内珍藏的典章文物,皇史窚内存放的永乐大典和金石古籍又该怎么处理,这些国宝决对不能落到鞑靼人手里!不能调兵来勤王,那靠什么御虏呢?御林军、锦衣卫、宦官、再加上众臣府上的家丁,总共也不会超过三万人啊,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心如乱麻!
打开门大步走出去,御前近侍们连忙跟上去,驾前太监王德化小心的上前问道:“陛下圣驾何往?”
“滚!统统给朕滚!”
内侍们只能远远的跟着,却见皇帝拐弯抹角,去了后宫琼苑。
“你们守在门外,谁都不准进来,知道吗?”朱慈烺抓过几名当值的小火者命他们守在天一门外,自己一个人进了钦安殿。
“我大明朝为什么如此命途多舛?朕承继先皇之帝业,励精图治,只愿中兴大明,以造福百姓。恳求玄天上帝垂怜天下苍生,下赐人间太平吧!”
还是一名少年的皇帝跪在神位前,跪拜祈祷,近乎哀求的祈祷足以使任何一个听到的人泪流垂涕,可是他的祈祷现在天神却听不到,因为神正拼命的在痛苦之中挣扎,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痛苦。
空旷的天界里只有无边无际的白亮,洁白的没有任何颜色,亮的程度甚至有些刺眼,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安静祥和的世界。但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却让人毛骨悚然,任何听到这声音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捂起双耳,但是当他循声望去的时候,他会看到一幅更可怕的画面:一名男子正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撕扯着身上的衣衫,手指在脖颈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更令人恐怖的是他的口中不时的喷出一股股脓血,将身上褴褛破碎的白衣染的血迹斑斑。这名男子正是新的天神林梓怊,此时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痛苦”。一种莫明其妙的胀痛来自胸腔内部,痛得几乎破体欲出,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在胸腔里逐渐膨胀的物体正在寻找出口,不停的涌向狭窄的咽喉,痛!
手背上青筋爆起,手指早已痉挛,双手正无助的抖动哆嗦,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停止了,但是从他的咽喉里却传来叫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那是异物挤过狭窄的咽喉所发出的声音,颈部渐渐隆起,异物开始通过了!林梓怊紧闭双眼,无助的张开嘴,下颌骨几乎脱臼。
啊咳!终于,一枚洁白的卵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可是那枚巨卵现在就在眼前,上面还带着血迹,林梓怊轻轻地擦去嘴角上带血的黏液,虚脱的睁开眼睛,用木呐的眼神望着那枚巨卵:几乎与自己的头颅一样大,乃怪会痛的死去活来,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这时,一声清脆的破壳声令林梓怊猛地翻身坐起,难以置信!巨卵竟然裂开了!在寂静的天界里,蛋壳破裂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神甚至能够听得到蛋壳内粘附的黏液扯动的声音。终于完全破开了,看到了,是一个婴儿,蜷缩在壳里,浑身沾满黏液。
从卵中出生的婴儿伸伸手臂,蹬蹬腿脚,慢慢的站了起来,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婴儿居然在随着呼吸渐渐长大,很快就长到了青年人的模样:身材纤细高挑,长长的头发一直披到背后,如同象牙和瓷器一般洁白光滑的皮肤,再加上一身健美的肌肉使身体使他看起来如同一尊裸雕,一尊用羊脂玉雕刻成的裸雕。
他缓缓的抬起双臂,身体发出荧荧蓝光,当荧光熄灭的时候,他身上已经穿着了一身青色直裰,凉鞋净袜,一支镂花银簪将一顶瓦楞帽别在发髻上。这时他转身来到林梓怊身边,蹲下身子,林梓怊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忍不住惊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