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乌江的路上,陈泽不停地在脑海仅有的历史知识中搜寻着与他如今身份相似的人。
大王、乌江、乌稚,凭着这些东西,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还是想确定一番,确信自己如今就是“他”。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原本还是一道淡淡白线的江水渐渐地扩大,化作它本来模样。“慢!”陈泽拉紧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而周围的人也随着他一起,停在他左右。“前面就是我们要到的地方吗?”陈泽问道。
“是的,大王!”一人回到。“你先去查看一下!”陈泽对着回答的那人说道,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稳妥,仅仅是希望此时能够多点缓冲时间,让他问些问题,来证明他的猜测。
“诺!”那人二话不说,就往那里飞奔而去。争取到时间的陈泽也立刻开始了他的行动,“我们的敌人是刘邦……对吗?”陈泽有些小心地朝着一开始就在他身边的大叔问道。
“大王……”原本从大叔脸上消失的忧虑又开始浮现出来,“您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对那狗贼的的称呼都变了……从您刚才与汉军搏杀昏倒后,就一直……”
“感觉很奇怪吧……”陈泽松了口气说道,听到这个回答,哪怕他原来历史再不好,如今也很清楚自己是谁了。陈泽见大叔脸上还挂着一丝忧虑,便朝着他轻松一笑,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用担心。”说完便背过身,往江畔方向望去。
“我真的成了项羽吗?”面对这不容争辩的事实,陈泽陷入了沉思。凭他仅有的历史知识,他知道,前面就是项羽,就是如今的他,人生的终点站。他会站在江畔,在即将追上来的汉军面前,用一种悲壮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后的千百年,他会在无数刀笔吏手下化为一代英雄豪杰,亦或是乱臣贼子;在无数的诗人才子口中传颂成一代枭雄霸王,亦或是成王败寇;在戏剧家渲染下成为一代战神,在歌唱家口齿中化为一曲悲歌。但这些对于如今的他都不重要,他关心的是,他若死,能不能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他若不死,有没有机会找到回去的方法……
“大王!前面没有埋伏,而且还有十几个突围出来的弟兄。”
“查看的人回来了吗?”陈泽沉吟到,“可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呐……”陈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身后这些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在他们身上,陈泽看到了坚韧,执着和倔强,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似乎已经和他们的身子骨连在一起。
“走吧!”
“诺!”
陈泽骑着乌稚,往江畔飞奔而去。在他的脑海里,他,其实已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扮演好历史上的项羽,挨自己送给自己的一刀,结束自己。他已经有些后悔当初决定,毕竟在生存面前,他那所谓尊严就难免显得有些“鸡肋”。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接着活下去,赶紧赶往江东,或弃了这身份隐姓埋名,再慢慢地找回去的方法;或卷土重来,一统天下后,动用所有力量找回去的办法,还能做回天子。但陈泽不知道为何,觉得如今的情况连项羽那种能人都没有再拼下去的勇气,他这个后来的晚辈又有何能力力挽狂澜呢?
“大王!”
当陈泽接近江畔早已备好的渡船时,伫立在渡船四周的人全部下马跪倒在地,他们加上陈泽身边的人刚好二十六人。“都起来吧!”渐渐习惯这个身份的陈泽淡淡说道。
“是项王吗?”渡船上发出一中年男子清脆的声音,而这话音刚落那声音的主人便从渡船中走了出来。“你是?”只见面前那人穿着身着素色长衫,挂着笑脸,一副老好人模样。“鄙人乌江亭长。”说完,屈身弯腰作了一揖,紧接着说道:“在此备船已恭候大王多时。”
“多谢亭长……可是……”陈泽刚想说话,远处便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大王!是汉军追上来了!”“您快上船吧!”“是啊,我们在这给您争取时间。”“大王……”
“都别说了!”陈泽一声呵断了所有人的话语,脸色突然一变,“我……不想走!”
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陈泽,望着他们的大王。“大王!”站在陈泽身边的大叔第一个表现出不满。
这一刻,“项羽”的威信似乎不那么有用,而这当中确实有陈泽那些古怪行为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想看着他们的领袖送死,在这种情况下,留下不走就意味着死亡,留下不走就意味着彻底兵败,留下不走就意味着他们的倔强和坚韧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知道项羽死前说的那些流传千古的话,在我嘴里说出是怎么一翻滋味……”陈泽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其实他也是很艰难的做这个决定,他只想放手一搏,赌这一死能结束这一场噩梦,或者……他只是懦弱,没有以这个身份走下去的勇气。此刻他望着两千多年的蓝天,似乎时间都停止了……
因为那件偶然的事,让他成了如今的项羽,成了他仅有几个了解过的历史人物之一的项羽。因为那件偶然的事,让他如今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历史,成为历史。尽管他如今依旧有改变历史的能力,但他还是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勇气,跨出这第一步。
什么“卷土重来未可知”,他有些不相信。站在一个未来人的视角去审视古人的错误,既不客观又不现实。不在其位,怎么真切地体会前人所面临的压力和困难?不在其位,又如何敢说作为后人的自己所作的评判就是绝对正确的呢?
其实,抛开这一切,陈泽最真实的想法,只是想赌一把,赌这一死能够回去,他相信那老先生不会就此而要了他性命。他记得老先生说过这是“轮回之苦”,既然是“轮回”,那就有会有“回”的机会,那么他这一死就说不定能够回去。再者,他不懂打仗又不会杀敌,他如何卷土重来?他更不熟悉后来的历史,他如何预知未来?他去改变历史的优势又在哪?想到这些,他唯有赌一把,他唯有去接受历史,去成为历史,他相信那老先生不会就此而要了他性命。
“老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您一定别真的要了我的性命啊……”陈泽对这天空说道,仿佛那位老先生真的就在天上望着他。
“项王……您赶紧走吧!”一直在船上没有出声的乌江亭长发话了,“我不知大王为何不愿离去,若是嫌江东小不足以助大王东山再起,那大王就是小觑了江东的力量。”乌江亭长见项羽的不想走,第一感觉就认为项羽嫌江东势小,“大王!江东虽然小,但土地纵横各有一千里,民众有几十万,也足够让您称王了。希望大王快快渡江。况且现在只有我这儿有船,等汉军待会再近一些,可就没法渡过去了。”
陈泽笑了一笑,将脑子里依稀还记着的话语抖了出来:“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这个决定有些奇怪,甚至觉得我疯了,但我项羽只是不想再战了……”带着一丝悲凉陈泽将他心目中那个项羽,也是历史上那个项羽以他的“演技”渐渐地诠释了出来,他将尽他所能将记忆中戏剧中的那个项羽演绎出来:“上天要灭亡我,我还渡乌江干什么!再说我和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没有一个人回来,纵使江东父老兄弟怜爱我让我做王,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纵使他们不说什么,我项羽难道心中没有愧吗?”说着望向那二十六个如今还在他身旁的楚军,他发现他们的脸上涌现出对他陈泽的深深的敬意。
“大王……”陈泽照着脑海里还依稀记着的片段,一点点的朝着历史上的项羽方向演绎着。
“我知道您是忠厚的长者”陈泽紧接着翻身下马,对着乌江亭长背着他的“台词”,并将乌稚的缰绳放在他手中:“我骑着这匹马征战了数年,所向无敌,曾经日行千里,我不忍心杀掉它,如今把它送给你吧!”说着,望了乌稚一眼。
“项羽!你的死期到了!”当陈泽说完这些,汉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还差最后一点……你们就自己来了”陈泽照着他所了解的项羽死前的言语和行为,做到了最后一步:与汉军搏杀,而这也是认为最难的,毕竟他可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上过战场。
“如今可是真的走不了了,你们谁愿和我一起死前抓两个垫背的?”陈泽讪笑道。
尽管心中没底,陈泽还是作出了这个决定。
“我愿意!”
“我愿意和大王一起……”一呼百应的感觉,陈泽算是体验到了一回,“好!大家下马,杀个痛快!”
所有人都照着陈泽所说,下马准备一战,乌江亭长见他们已做好死战到底的准备,也没再劝,而是将乌稚牵上船头,将船渐渐划离江畔,随着江流荡漾。
“杀!”没有太多顾虑,抱着赌一把的陈泽最终真的踏上了那一步,二十六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了汉军,二十六人在数十倍于自己汉军的阵营中渐渐消失了踪影,被汉军的人潮所淹没。值得庆幸的是,陈泽这把没有赌错,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真的离开了这,离开了这个轮回。可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