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燕州建造了两百艘大舰,千只小艇,开始向善水江强攻,陈述为主将,林真武为副将,各据一头,向对岸悍然扑去。
李昊天将中军帐移到江畔一座小山头,与徐盛遥观战势,以作紧急调度。萧遥坐不住,放缰信马沿江而走。
夏季水涸,江畔淤泥渐干,上面已生出离离野草,微微随风摇晃。有顽童在浅水滩处嬉闹,捞得一两只小鱼虾,便叫嚣得整片滩涂都热闹起来,另有村里的老人看见,远远地就大声喝斥:“作死的伢儿,说了不许到江边玩!小心赤河放水冲了你去!”那群顽童顿时一哄而散,吵吵嚷嚷着跑得不见了人影。
还是村童好,不知很多烦恼,无忧无虑……萧遥正微笑看着,突然变了脸色!
赤河!放水!
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着,这善水江上游还有一条支流是赤河,平日引流灌溉农田,极少有水冒过水闸流向善水来。可是,若是……
萧遥急调转马头向军营中驰去,将到辕门外碰到安和,一把揪了他将情况说了,要他立即向李昊天禀报,然后一荡马绳,驰到江边另找了一只小艇,令军士快速向燕州的战船追去。
战船俱已开到江心,萧遥自己也运了真气执桨而划,眼见得靠近了一艘主舰,等不及靠稳已纵身跃上,被林真武上前几步接了,疑惑道:“追的这么急,是大将军有什么新的指令么?”
萧遥不敢耽误,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推测说了,林真武脸色一变:“极有可能,所以对岸的船只到现在了还没有动静!”忙命旗手打了旗语,不多时陈述回应,令小艇赶紧靠拢,先用绳紧紧缚在一起。
江中小艇才动作得一半,忽听得上游嘈杂,滚滚巨浪如万马奔腾,呼啸而来,一时未及缚在一起的小艇,顿时如水中飘叶,荡得几荡,已然倾覆,便是大船也在波上上下颠簸。燕州军一时忙乱起来,急着从水中捞人救人。
此时对岸骤然擂鼓,片片白帆高悬而出,如利剑破空一般飞速驶来。萧遥脸色再变:“真武哥,小心火攻!”
小艇正在忙乱,陈述吹响号角令大船当先拦住,点燃大船上的大型火弩排排发射,为小艇砍断缚绳争取时间。原来燕州想的是以大船主攻,小艇借着轻巧的优势,居中穿插建功,如今小艇自顾不暇,就如一只手只剩下最粗壮的大拇指能动一样,却挡不住梁国许多小战船的火力集中。
眼见得此番建功无望,陈述和林真武下令几艘大船掩护,其余的大小船只先行撤退。大部分船只已经折返,陈述和林真武的船最后压阵,正欲转舵,对方的一轮火箭已集中射向最末一艘大船的风帆,正是林真武的座舰。
为了尽可能地借助风力,船帆均用了不透水的油布,一着了火,顿时呼地燃烧起来,带着船桅马上起火,一不时已烧断几截砸了下来。
林真武早令人弃了大船,正和萧遥跳上救生的小船,一大段燃烧的桅杆突然掉在甲板上断成几截,又弹飞出来砸向小船。
萧遥见机得快,一手将林真武推开,挥刀挡过,横劈开几截火木,却不想还有一截被引燃的船舷也掉了下来,正砸在她右肩上。
萧遥顿时唐刀失手,身形一个趔趄,摔进了善水江中,江水正急,几个湍流漩涡一转,萧遥顿时不见了踪影。林真武急跳下去搜救,浑黄的江水中又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虞立明注视着床上面色苍白还在昏睡的女子,抚着她散在枕边如丝绸般的乌发轻声呢喃:“怎么每次你都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李定元护不了你,我来护你可好?”
前日军中在善水江上布船演练水战,上游漂下个紧抱着一截浮木已经昏迷的人,有水兵见是燕州军的服色,拉上船来,虞立明乍然发现这半死之人竟然是萧遥,赶紧抱回来救治,如今还一直未醒。
手温柔地抚上女子白玉般的脸颊,虞立明感受着指尖的柔腻嫩滑,忍不住轻轻在女子额头印上一吻:“萧萧,上天既然把你重新带回我身边,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你走……”
萧遥在昏迷中微微皱起了眉头,口中含糊出声,脸上浮出了一片不正常的嫣红,虞立明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刷地站起身来:“段诚,快,快去请陈医正!”
陈医正很快赶来,细细搭了一遍脉,面色为难地摇摇头:“元帅,小臣原来就说过,这位小姐肩臂骨折且有烫伤,之后又用手臂发过力,让伤势扩大,再加上曾经溺水,外有热毒而肺入阴寒,若是不发热,或许可以慢慢醒来,可要是发热了……请元帅恕小臣医术浅薄,无力回天。”
虞立明跌坐在床边,剑眉紧拧:“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从师父那儿求来的药给她服下也没有作用,虞立明不自觉地握紧了萧遥纤瘦的手。
想起萧遥的师姐那般用药神奇,妙手回春,这天下一定还有跟陶菲菲一样的人。虞立明定了定心神:“段诚,给我贴榜,广招神医,如果有人能治好萧萧,我愿以黄金万两为酬!”
段大看了眼主子憔悴的脸,赶紧领命而去,不到几刻,会宁城中已经人人知晓元帅府在重金求医。
“重金求医?”冷山搔了搔头看着面前的小二哥。
“是啊,冷药师医药高明,不如去试试?我看有好些医师都去揭榜了呢,若是治得好,元帅悬赏黄金万两呢!”小二哥赶紧劝说,他家老娘快断气了都被冷药师救了回来,这就是送一场天大的富贵给冷药师这样的好人啊。
冷山想起兜里的银钱因为买了不少药材,确实不多,再过些天上次答应给他带药材的那家商贩可能也要回来了,不如去看看,若治得好,自己有很大一段时间可以不用为银钱发愁了。
“小二哥,麻烦你带我去揭榜。”冷山关了无心药庐的门,跟着小二哥向贴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