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可怕,这对于死过一次的少之来说尤其感触颇深,可是死不掉带来的后果却是那么的折磨人。
少之不怕!可她却茫然,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她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她却依旧配合着医生的要求机械的做着康复运动。
然而,五个月的治疗,少之终是没忍住她最想问的问题,她的医药费哪来的?
有那么一瞬她居然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人的影子,她知道,她妄想了,不会是他,他巴不得她早点儿没了,又怎会……呵!也是,要不是她一心顺着他,她又怎会落到如今地步。
想通了,少之也就不再怪他恨他,说白了,这一切的恶果都皆有她而起,怪得了谁?自己兜着吧。
“好点了没?有没感觉哪儿不适?食欲怎样?有没想吐或头昏症状?”医生每日一查房,问题皆如此。
少之摇了摇头,已经住院五个多月了,可打从少之醒来之后却是很少说话,如果能用动作代替她绝不会用语言来表达。
是,不是她不能说话,而是不想开口,她在跟自己较劲儿,她还没能过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儿。
即便她已经想的很通,但却未能看透,她是不再记恨那人,可她却还在恨自己,她得再缓缓。
“状况不错,继续保持!”医生点了点头说道,末了来了句“对了,这个是你的吧?”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
那是条项链,银质的链子顶端镶嵌着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如拇指一般大小,可却极其沉重。
少之顿时愣了下,点了点头道:“谢谢!”声音沙哑低沉甚至有些沧桑,这是她五个月来说的第一句话。
那医生着实愣了下,而后有些不自然笑了笑“不客气,物归原主。”
医生把项链递到了少之面前,可少之却没接,而是看了眼那东西又看向那医生“能不能请您帮我再保管一段时间?”
那医生顿时有些傻了,脸颊有些僵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人五个多月没说话,一开口居然就来了这么要求,老实说对于他而言很不习惯。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可,这种天职之外的事儿他可就有点儿为难了,即使他再不懂这行,也能感觉的出这个不起眼的小石头绝非一般。
更何况这东西当初还是从这病人的护住胸口手里硬掰开的,要不根本没法进行抢救。
“这……”犹豫的口气不知该怎么拒绝。
“算了。”少之扯了扯唇角淡淡的笑了下“没关系!”眼神却黯淡了下,但依旧接过了医生手里的项链。
她不会强迫任何人,以前不会现在就更不会。
以前是因为爱那人,所以她从来都是顺从从不强求,现在……现在是因为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不管是人还是物,不再强求。
“我……你,好好休息。”那医生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把将要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既然已经拒绝了人家的要求,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更没理由再说下去。
他没有贪图此项链并不是他有多正义,而是人最起码的良心不能忘了。
至于拒绝这人的要求,那是因为这与良心无关,我没必要再为自己麻烦下去,你并不是我的谁,这就是他当时所想。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他一时的犹豫而就此错过了她一生。
人之绝望,他在那时就是她的希望,虽然很微小,但,却是她再来一次第一次愿意信任的人,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晚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他们的缘分是他起的头儿,却也是他亲手给掐断的,如果当时他没有犹豫,如果当时……然而没有如果更没有当时。
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在说完这句话时他就有想要逃开的冲动,然而,少之没能给他这个机会。
“狄医生……”少之喊住了将要转身离开的狄医生。
不过,狄医生却是一愣,她怎么会知道他姓什么?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有些好笑的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医师执照,上面赫然写着‘狄远’两个字儿。
“是哪儿不舒服么?”即使极力掩饰,也终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反应太过了。
但,这一切却未能逃过少之的眼睛,不过,除了假装不知道少之也仅仅只能是假装不知道了。
这与她无关,就像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暗示,我与你没有关系一样。
“没有。”少之仍旧一副柔和略带憔悴的笑容,只是眼神中却没了之前期待的渴望,仿佛你我只是你我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狄远看了很是不舒服,但,被他给忽略了。
“我就问问,我医药费谁给的?”是,这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狄远愣了下,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少之的医药费暂时全是由他垫的。
为什么这么做?
他不知道。
只知道在看到她那时紧紧护住胸口项链的双手怎么也掰不开时,他就动了恻隐之心。
他是人不是神,他也会因为一瞬间的画面而脑子发热做出脑子进水的事儿。
后悔吗?
当他对着所有医师的面做出这个决定时他就后悔了,其他的人都用一种怀疑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老实说,那一刻他真想先找个洞钻进去再说。
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硬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么个无底洞的烂摊子。
无底洞烂摊子?是的,没有生命迹象,就算救回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就算能站起来生活又能不能自理?
这一切的后果,他统统都没有考略过,仅仅被那一瞬间给迷糊了脑子。
所以,当少之问他医药费的时候,他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也不知道死过一次的人是脑子忽然间灵光了,还是真的就像别人说的,死过一次的人比别人看的开看得透。
少之竟然了然一笑,说了句“谢谢,我没事儿,狄医生您忙去吧。”
狄远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离开了,他想再不走,他就连走路的能力都快丧失了,这个女人的眼睛太过温和,温和的让他恐慌。
狄远出了病房,少之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脆弱的人果然还是脆弱,该来的终究躲不过,那最后的一丝丝期盼也终是随着狄远的愣怔而化为泡影。
连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都愿意伸出手拉她一把,可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却是她最爱的人。
手里的吊坠迎着明媚的阳光正缓缓地来回荡漾着,可惜,再美好的东西也终有一天将会逝去。
既然如此,那就由她亲自断送吧。
五个多月了,你也该来了。
我们之间的联系也仅仅只有这个东西了。
好累。
五个多月了,这残败的身体也仅仅只是能稍微动一动,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少之想,自己真是自作自受,不过,也好,她与他的情意从那天的天台就已经断绝,此生她与他再无瓜葛。
你好你不好再与我无关。
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给了我那么多的幻想,也谢谢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做人不仅仅要有良心,更重要的是决不能心慈手软,我记住了,也受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