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付往篝火上的烤兔子撒着刚采来的紫苏,公孙付瞥了一眼不远处躺在树根下抠脚趾的江青山,没好气道:“老头,自从那天你跟那个女子在长江交手之后,你就带着我跑了好几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当时把我带走的理由?”
江青山把手放到鼻子前嗅了嗅,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在胸前衣襟上抹了几下,悠悠然道:“你先为我打一桶水过来让我洗洗脚,我就告诉你理由。”
公孙付翻了个白眼道:“这里荒山野岭的,你让我到哪找个水桶过来?往前面走数十丈就有一条溪流,你自己过去不就好了?”
江青山斜了一眼公孙付腰间的秋枫,没有回答。公孙付连忙双手护住秋枫,道:“你不会吧?我这把秋枫可是宝剑,你想让我用它削木头?绝对不行!”
江青山走过来左右看了看篝火上的烤兔,兴许是觉得已经可以下嘴了,将其连着木杆一并拿下,公孙付见状,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憋屈地沉默下来。江青山无视烤兔的烫热,扯下一根兔腿,开口道:“你前不久不是才砍下一块木头脑袋吗?”
公孙付皱眉道:“我什么时候砍过木头脑袋了?”
江青山用刚刚抠过脚趾的手扯下一块兔肉,道:“伪僧那个木头脑袋不是你砍的?”
公孙付道:“那不是木头脑袋。”
江青山抬起眉头,道:“那怎么不是木头脑袋?伪僧这老小子一生自负,不懂机变,只想着靠那杀业加身成魔。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之所以那么轻易被你一剑斩掉首级,是因为他杀业已经离身了吧?”
公孙付讶于江青山的话语,忙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江青山随手丢掉一根骨头,啧啧道:“老朽当了上百年的阎罗狱左护法,这积杀业以成魔的法子,在魔道之上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公孙付摇头道:“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我用秋枫削木头的理由。”
江青山无奈道:“也罢也罢,我就告诉带走你理由吧,之所以带走你,其实只是因为你腰间那柄秋枫。”江青山停顿片刻:“知道秋枫剑的来历吗?”
公孙付点了点头。
江青山收敛起散漫的表情,道:“铸造此剑的人,是我昔年好友。当年不能及时救下他的性命,是我此生最大遗憾。”
“所以,你打算夺走我的秋枫?”
江青山似是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命不久矣,抢了何用?”
公孙付满面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江青山丢了一根骨头砸中公孙付的脑袋,佯怒道:“就是老朽活不长了,你听不出来?”
公孙付闪躲不及,只能把骨头丢掉,也幸好公孙付早已脱下帽子,不然他定要与江青山拼命,公孙付撇嘴道:“听得出来,我只是问你说你活不久了是什么意思。”
江青山坐起身,扯开衣襟,胸口之上,竟有一块青色掌印,江青山指着掌印道:“知道我为什么被阎罗狱追杀么?因为我盗走了阎罗狱圣物,而就是那个时候,我被圣物护持者倾尽全力击中一掌,这一掌的掌劲一直被我控制住不扩散,但我知道,我能撑住的时间多则三个月,少则十天半月。”
江青山将衣襟整理好,接着道:“所以,我本以为我江青山会至死也没能传下一身修为,但现在看来,倒是有了人选。”
公孙付猛然抬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是想传功给我吧?”
江青山摇头道:“不是,你的资质虽然修炼成仙之道并不难,但我这一身修为还不是你现在这个凡躯可以承受的,所以,我只教给你,你可以学的武学,至于修炼心法秘术之类,到了冀州之后,我自会给你。至于日后你是走上正道还是魔途,在我看来并无太大区别,正道有歪气,魔途亦有正气。”
公孙付笑道:“其实,我若是成为修士,应该会是所谓的正道。”
“嗯?”江青山道:“莫不是你早已有了成为修真界一员的途径?”
公孙付点了点头。
江青山一脸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拥有秋枫。”说罢揉了揉脸颊,继续道:“将篝火扑灭早些睡吧,明日接着启程,一路上,我会将我还记得的武学传授于你。”
公孙付应了一声,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惊喜,在天机阁的时候,他早就从龙明口中得知,修士最忌武学驳杂,所以一般由武林高手再成为修士之人,都会废掉自身武林武学,一心修道,会留住自身武林武学的,也只有那些对自身来说意义重大的武学。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部分的修道人对武林武学都极为鄙夷,认为那是下等武学。江青山进入阎罗狱的时间早已逾百,恐怕记得的,也就那一两招。
轻叹一声,用早已准备好的泥土扑灭火堆,枕着一根木块就地而睡。
翌日,江青山大清晨便把公孙付踢醒,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起来,传你剑招。”
剑招据江青山所言,出自秋枫铸造者,也就是他的好友,名为炼九阳。只是此招极耗内气,以公孙付现在的内力,怕是撑不下几次。
在江青山给公孙付演示时,公孙付便感到一阵炽热袭身,秋枫剑身上更是隐有九阳闪现。而江青山所言,此招极致之时,可凝成九阳实体,所以,即使在修真界,也不是下三滥招数,更别谈在武林,那可是可求不可得的上乘招数。
然而到了公孙付手里,只有一股毫无威胁的热风,看得江青山忍不住一脚踹倒他。
其实以客观角度来看,公孙付能够只看一次就得此剑招七分形两分意已属不易。但江青山所剩时日是真的跟他说的一样,不多了,所以心急如焚的他才会这般恨铁不成钢,但他也知道不可求之甚急。
阎罗狱内。
一个面容模糊,身穿黑色龙袍的人高坐在骷髅王座之上,肩上趴在一尾怪异黑蛇,蛇眼森然。
王座之下,一袭黄裙的沈平君跪拜在地,反倒当日与她一起出现在长江捕杀江青山的阎罗狱圣女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沈平君低头不敢正视高坐王座之人,战战兢兢道:“属下无能,请狱主降罪。”
王座之人右手托腮,肩上黑蛇开口,吐出怪异声音道:“云薇,你先下去吧。”
阎罗狱圣女秦云薇屈腰万福道:“是。”
秦云薇离去后,阎罗狱狱主终于低头看向沈平君,肩上黑蛇再次开口道:“你觉得,你该当何罪?”
沈平君嗫嚅着说道:“但听狱主处置。”
阎罗狱狱主声音突然温和起来,道:“我问你想要我怎么惩罚你。”
沈平君一脸惊慌,几乎整个人趴倒在地,忙道:“狱主恕罪,平君但求狱主赐我十狱折磨。”
阎罗狱狱主抚摸着黑蛇的脑袋,黑蛇开口道:“十狱折磨会不会太重了?”
沈平君不敢动弹,道:“狱主所言甚是。”
阎罗狱狱主挥了挥手,道:“你自己去吧。”
沈平君俯首弯腰缓缓向后退去。
占地极大的阎罗狱仅有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被狱主赐给了秦云薇,此地便成了阎罗狱禁地。
而禁地之外,一个脖子上挂着长命锁的面色苍白的青年守在外面,时不时面色急切地望向来此地唯一的一条路上,直至秦云薇出现,青年终于满面欣喜地跑到秦云薇面前,笑道:“云薇,你回来了?”
秦云薇娥眉微皱,一贯的轻声细语道:“说了在狱中要叫我圣女,你是想要被狱主降罪吗?”
青年挠着后脑勺干笑道:“抱歉,我忘了。”
秦云薇往禁地走去,淡淡道:“下不为例。”
青年拦在秦云薇身前,道:“你这次出去,没受什么伤吧?”
“并无大碍,你无须牵挂。”秦云薇娥眉又一次皱了起来。
青年面露尴尬,道:“那……我先走了?”
秦云薇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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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付坐在被江青山威逼利诱买下代步的牛车上,黑着一张脸看着江青山扯起嗓子唱着不知哪来的童谣:
铮铮铁男儿呵!
生来当怀大志!
文需治国平天下!
武应扬鞭守国门!
卿卿小女子呵!
……
还未唱完,同道上一个要间悬刀的中年男子就再也忍不住开口道:“老头!他娘的一把年纪你还唱童谣,知不知羞?”|
江青山斜了一眼悬刀中年男子,无视他的话,继续扯起嗓子开始唱:
铮铮铁男儿呵!
……
还未唱完一段,那名中年男子便解下腰间唐刀,连着刀鞘砸向江青山脑袋,骂道:“他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头!”
坐在牛车后面的公孙付迅速抽剑挡住那人的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路过来,江青山总是刻意激怒看到的武林人,好让他借此磨练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