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虞没有看苏梦落,而是看着那首诗,之后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遥遥,淡淡然问道。
“你所写的,是你眼中的我?”
遥遥笑了,笑得很欣慰,她知晓,他懂的她所写的,在场的,只有他能看懂这首诗的另一层含义。
“当然不是,我所写的,是大家眼中的沈府大少爷。”
因为她眼中的沈大少,无论是发脾气,还是醉酒耍赖,细心温柔,都与这个无关。
众人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们两个打哑谜,似乎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遥遥也不多卖关子,解释道。
“破晓,指的是清晨,就像众人眼中的沈大少,清冷孤傲;日半,应该有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来,温暖宜人,就像是我倾城阁的掌柜宋阁主;歌尽云藏天向晚,指的是傍晚,伴着晚霞,夜幕将至,妖娆神秘,这是大家眼中琉璃坊花魁该有的模样;最后是深夜,清幽深沉,苏楼主,对么?”
苏梦落眼中满是赞赏之意,脸上掩不住的欣喜,他向来喜欢研究这些诗词歌赋好文章之类的,所以才会不顾家人反对和世俗的眼光,一人开了这间诗友楼,开办三年来,从未遇到过在这方面造诣如此之深的人,此番倒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场的人,全都一脸震惊,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乞丐,竟是把风头都抢了去,害的七皇女面上无光,这不是明摆着活腻了么!
慕容落桐仍旧是笑得一派优雅,朝着慕容嘉懿和慕容定希炸了眨眼,可是却发现平日里最好动六姐今日似乎有些怪异,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四姐,慕容嘉懿叹了一口气,示意落桐不必担心。
然后看向身边的定希,这个六妹,平日里最爱烟花场所,放荡不羁,看似滥情其实最为专情,若不是三年前因为那个男子,也不会放任自己如此,她以为他死了,可现在突然听到那个名字,如何能不反常?
当初的他,是花楼里的清倌,而定希因为被几个好友强拽去花楼而遇见了他,可最后,两人却是以悲剧收尾。
如今的清倌,何以死而复生成了花魁呢?还是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定希。”
“云。云儿。他们说第三句,指的是琉璃坊花魁,季云歌对不对?”
“是季云歌。”
“是他对不对?是云儿对不对?”。
慕容嘉懿也不确定,她也一直以为当初的季云歌已经命丧黄泉了,现如今突然冒出来,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一样而已,到时候又是一场空。
“我要去看看!”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溶月楼,众人还沉浸在方才诗句的奥妙中,所以中途有人离席根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不多耽误时间,第三轮比赛到此为止,这轮胜出者,每人能得沈府落玉轩出品的玉佩一枚,接下来,直接进行最后一轮比试,请各位将自己的诗作转换成一幅画。”
苏梦落说完后,沈轻虞也坐下继续观看,脑中想着遥遥那句话,既然不是她眼中的沈大少,那么她眼中的他,又是怎样的呢?
“七皇女!”
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嗓音,遥遥最先转身去看,看到来人往慕容绍齐那里跑才想起现在慕容绍齐才是所谓的七皇女,慕容绍齐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喊她。
“什么事?”
“皇城来人了,是宫里的消息。”
慕容绍齐蹙眉,点了下头之后朝着苏梦落作了一揖,一脸抱歉。
“真是不好意思,苏楼主,本宫。”
“七皇女有事尽管去忙,不要耽误了正事。”
“那本宫先告辞了,穆城主,稍后见。”
“恭送七皇女。”
遥遥和慕容嘉懿对视了一眼,依旧是不动声色,皇城宫中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皇女皇子的,肯定是风雨欲来。
“那我们继续比赛,比赛时间半个时辰。”
虽说半个时辰比较久,但众人都没有中途离席,一直是看着她们七个完成画作的,最后完成画作之时,没有让评委再打分,而是直接让在场的人一起评论的。
其实最后剩余的七位,都是文学中的佼佼者,所作之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大家所遗憾的是紧要关头七皇女竟然走了,没有机会见到传闻中诗画一绝的七皇女的画作。
走了一个七皇女之后,最受关注的自然是分数最高的两位:姚念期和孟遥。
“唔,结束了?”
常孟辛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一觉睡醒,他都有些饿了,大家都静悄悄的在做什么呢?还没结束么?。
落桐无奈地瞟了他一眼,这个睡美男真的彻底无药可救了。
“最后一轮就要结束了,这诗友会太不公平了,感觉像是给七姐特意办的似的,完全冲着她的强项来,第一毫无悬念。”
常孟辛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人群中的遥遥,仍旧是一派风雅,耀眼无比。
“她有弱项么?”
“怎么没有?感情上她就是白痴,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太重感情的人往往都会遍体鳞伤,这是死穴,唉,希望不要成为她的死穴。”
“你是指姚梓修还是姚文儿啊?”
“其实在七姐心中,最重要的人是我四姐和姚梓修,只要我四姐一句话,她可以为她拿下整个天下,相同,姚梓修一句话,她也可以付之全部心力去照顾姚文儿,不过现在,怕是又多了一个人了。”
说后面半句话时,他的目光是看着另一边的沈轻虞的,这个看上去平凡到完全不起眼的男人,却有这个本事走进七姐的心里,真是奇妙。
听六姐说,似乎还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男子,却是把那个从小就闪闪发光的七姐吃得死死的,完全成了夫奴。
嘴角微微勾起,他倒是真的很想找个机会见识见识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
“唔,困死了,谁第一啊?”
“辛儿,你才刚睡醒好不好,真受不了你,唉,第一当然是七姐,不过嘛,我们的小念期也不会给我们丢脸的,第二肯定的,三姐那个人啊,明明没那个本事却偏偏争强好胜,结果最后关头竟然夹着尾巴逃走了,真是笑死人了。”
常孟辛怔怔地看着落桐,撅了撅嘴,真的好神奇,桐桐嘴里不管说什么样的话,都能保持这么一派风华绝代的模样,连表情都很少变,如果哪天谁真的惹怒了他可以让他大发脾气的话,是不是还能保持这副样子呢?
慕容落桐忽然觉得后脊骨一阵凉意,有些戒备地瞥了眼眼珠滴溜溜转的常孟辛,这小子不知道又在肚子里腹诽他什么了!
因为画的内容要和自己所作的诗的内容一样,所以放眼姚念期的画,富丽堂皇的宅院里却显得有些凄凉,一袭天青色长裙的男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一只手在握着一颗黑子,一只手托着下颚,只有侧脸看不清表情,却全身都透着一股落寞之意,双眸轻闭,不知是想睡觉还是想下棋,又或者,只是在等什么人。
而不远处正朝着他走来的白衣女子,眉目如画,一颦一笑临摹得栩栩如生,女子右手放在眉眼处,左手则转动着一根玉笛。
可仔细看又会发现,女子步伐轻飘,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雾,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遥遥眉眼一动,她当然一眼就能认出画中的女子是姚梓修,不管是那张对任何人都疏远淡然的俊脸,还是手中转动的和她一起打造的玉笛。
还有一点就是,画的人应该很了解姚梓修,否则怎么会连她摸眉毛的怪癖都知晓呢,还画得如此自然。
其实遥遥和梓辰都有一个怪习惯,就是遥遥想事情、尴尬或者无奈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摸一下鼻子,而姚梓修则会下意识的去摸一下眉毛。
可是画中的梓辰全身都笼罩着一层轻烟,应该不是真实的人,而是梦中的,那么,是石桌边男子梦里的人?。
可石桌边的男子又是谁?自己和阿修可谓是比亲姐妹感情还好要,怎么不晓得她身边有这么个人,虽说心中恋慕阿修的人不少,但既然她最看重的情同姐妹般的随从姚念期能画出,说明她们是知晓这个人的。
奇怪,姚念期为何要画这么一幅画,这男子和她有何关系?。
感受到遥遥打量和探究的眼神,念期不动声色地撇开脸庞,目光淡淡地望着那幅画,众人则在欣赏完她的画之后又转向遥遥的画。
大家都知晓遥遥作的诗句刚好写了四个人,那么画的内容肯定也是那四个人,画人物算是最难的了,不知晓能画成何样。
出乎意料的是,遥遥的画竟然是由五位小厮分别拿着的,也就是说,在其余六位画了一幅画的情况下,她一个人画好了五幅,不过只画四个人,就算分开画也不该是五幅啊?
第一个小厮展开手中的画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相遇”两个字,慢慢展开,气势恢宏的溶月楼出现在众人眼前,二楼围栏处,站了一排人,最为醒目的则是清冷孤傲的沈大少,手中拿着一个绣球,眉目淡淡地望着楼底下的人群,人群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全身狼狈的乞儿正回望着围栏处,众人大惊,这分明是沈府抛绣球招亲那日的场景,她怎会突然画这个画面呢?。
沈轻虞腾地站起身,一脸诧异地看着那幅画,眉宇微微拧起,垂落在两侧的双手微微握成拳,遥遥一看他一副即将炸毛的样子,有些后怕地摸了摸鼻子,这位大少爷不会要发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