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军这事闹的挺大,连警察都惊动了。赵启军的父母说我是凶手,害死了他们儿子,报了警。
警察调查了情况,说这是意外,是两个孩子厮打造成的悲剧。况且,最大的责任人是赵启军自己,而不是我。
警察走了,赵启军的爸爸还是不罢休,他抡起巴掌狠狠的扇了我一个耳光,我的鼻子出了血,耳朵嗡嗡响,赵启军的妈妈在身边狠狠地戳我,还骂骂咧咧,可是我已经听不到她在骂什么了。秋锟就站在我身边,他根本没打算劝劝阻或是保护,冷漠的如一个局外人,嘴里叼了一根烟,手里拿着掌上手机看股票。
赵启军的爸爸不解恨,再次抡起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过来,这一次我被打倒了,我像一个被拍到地面上的皮球,腾地站了起来,拿衣服袖子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嘴唇紧咬,用蓄满仇恨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火一样的怨恨冉冉而生。丧子之痛的他,同时也丧失了理智,忘记了恐惧感。他再次举了巴掌,身边的秋锟依然面无表情,不冷不热。
自从知道了私生子的身份,面对强势和欺辱,哪怕是咄咄逼人的攻击和践踏,我也会选择狡黠地躲闪逃避,隐忍和忍辱负重。今天不一样,我一点也不惧怕,周围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有本事他就打死我,一个成年大男人活活把一个未成年的女孩残忍地打死!其实这也是我用隐忍来躲闪的另一种方式而已。
此刻,第三个巴掌真的抡了过来。
戏剧的一幕上演了,一张白嫩的手狠狠地钳住了赵启军爸爸的抡过来的巴掌。这个人不是爸爸秋锟,也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一个绝对陌生的少年。他的年龄不算大,十六岁左右;他的个子也不算高,却非常的魁梧,周身上下一袭雪白的披风;他的头发异常漂亮,飘逸的长发,秋天阳光的映射下,烁烁生熠,发丝垂直,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头发似匕首,事实上真的像匕首。发丝间,半遮半掩地落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孔。天啊,原来他是个男少年。绝美的脸上,那双如寒潭一样深邃的眼睛,射出道道冰冷的寒风,冷酷而凄凉。
他没有松开巴掌,只听他冷冷地说:“大男人,动手打一个女孩。不要脸。”
“臭小子,你找死!”“哎呀——”
赵启军的爸爸发出一声惨叫。
少年轻松而淡然地轻轻用力,那手真如钳子一样威力惊人,赵启军爸爸的胳膊和手腕瞬间变了形,哀嚎叫饶。
少年用力往前一推,赵启军的爸爸一个趔趄接着一个趔趄,摔出了五六米。
“警告你,再见到你打她,我断了你一条胳膊。”说完,少年双手插如裤兜,云淡风轻地走开了。浮云那样变幻莫测。
他是谁?他的动作太快了,根本不容我走上去问问他的名字,哪怕是说一句谢谢。
这个时候,哥哥秋允冲远处气喘吁吁地冲了上来,忡忡地问我,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我扯开嗓子喊:“没事!”
“都出血了,怎么会没事?”秋允非常气愤,瞪了周围人群一眼。然偶从衣兜里掏出纸巾,小心替我搽干净嘴角的血迹。“谁打的?他们把你怎么了?”
“你们真无耻,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挨打,怎么能不管不问呢?”
“你们也算是大人?”
“卑鄙!”秋允的手指冲向龇牙咧嘴呻吟、不停揉搓胳膊的赵启军爸爸,他义愤填膺地吼了起来,“警告你,再欺负我妹妹,我们要告你,告诉虐待未成年人,告你故意伤害。”
“闭嘴——”爸爸秋锟总算动了怒,只是他的怒不是替我伸张,而是责怪秋允多管闲事,他冲儿子喊,“回家去,丢人现眼。”
秋锟走得非常快,似乎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愤慨驱使他快马加鞭,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我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声也不敢吭。秋允不甘心自己的妹妹受辱,同那群人争执了好一阵,见我们走远了,他才追上。
“爸爸,他们欺负妹妹,你怎么不管啊?”
“爸,我问你呢,怎么不管。你明明看见他们打妹妹,你怎么可以不报警?”
“爸,你听见了吗?”
“你怎么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妹妹呢?”
……
刚一到家秋锟抄起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秋允一把夺过酒瓶子,絮絮叨叨地责问,他要替自己的妹妹讨回公道。别人欺负也还说得过去,自己家人怎么也还漠不关心呢。
秋锟见到那个白衣长发少年后,心情一直很糟,脸色阴沉,身体也在发抖。也许,秋锟认识那个少年?
他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地冲秋允喊:“混蛋,问问,问什么问。你这是怪我了,告诉你,我是你亲爸,不是外人。”
秋允也喊:“她也是我妹妹,也不是外人。我们是一家人。”
“王八蛋——”秋锟举起巴掌,那巴掌举得高高,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秋允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忍心打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了自己的小屋里。我原以为秋锟会揪住我,然后来一次连打代骂的发泄。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很平静地坐在茶几上喝酒。
对于这个养女,这个野种私生子,他已经心灰意懒了。
也许,我在这个家里真的待不久。我要去哪里呢,哪里才是我的归宿,谁会养活我?
这真是一个残酷而现实的问题,发生了这么多,不由得我不想思索这个问题了。
我的亲妈妈,生下我的那个女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遭人欺负整天受罪,总不会不管吧。
如果我找到了她,她肯定会养活我。因为,她曾经抛弃过我一次,身为母亲,除非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然的话绝不会把亲女儿抛弃第二次。
我的妈妈,她究竟在哪里,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房门开了,秋允端一盘子蓝莓送过来。他拿起一枚蓝色的莓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好漂亮的苺子,蓝汪汪的,莓子上还附着水珠。
“来,吃一个吧。妈妈买的,我留下了,专门给你吃的。”他把一枚莓子放到我嘴里,“你别害怕,明天开始我天天陪着你,要是他们再欺负你,我们报警。”
我张开嘴,咀嚼酸酸甜甜的蓝莓,咽下。
“你信吗,他们说是我害死了赵启军?”
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眼睛没敢看秋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我,只是一个一个地往嘴里放蓝莓吃。
“小静,我信你,永远信你。你不会害人,真的。肯定不会。”
有些时候秋允就是一个懵懂的孩子,无忧无虑,天真无邪。他眼中的妹妹永远都是个可爱而富有爱心的小孩子。可是,这个妹妹已经变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灵中不糅一粒沙子,干干净净,信誓旦旦。我心里咯噔一下,萌出一点点不自在的歉疚,一点点小小的感动,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触动。
他拿出一本故事书,让我坐在床上,开心地听他讲故事。那书的名字叫《一千零一夜》。
房门再次让人推开,这一次是芷茗。
芷茗走进来的时候面带微笑,我从这微笑中读出了不安的字符。她走过来,温暖的双手分别放在秋允和我的脸颊上,如体贴而没有区别的爱。
她问:“吃过饭了吗?”
我和秋允都点点头,其实我们都没有吃。
“允,你回房休息吧。妈妈陪小静一会。”她吩咐秋允。
“妈,妹妹她……”秋允看了一眼芷茗,芷茗拍拍他的后脑勺说:“妈妈和你一样,都很关心妹妹!”
秋允犹疑不决地走出房间,留下芷茗和我。她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把我纳入怀中。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这是茶花和茉莉花瓣交织到一起的味道。芷茗喜欢茶花,家里栽种了好多种类各异的茶花,她会把这些残花按不同比例搭配,碾碎变成香味清淡的香料。
“告诉妈妈,事情的原委!”芷茗的眸子里是静谧和祥和。我无法知道这静谧和祥和中是否布满了荆棘,阴谋和陷阱。
“妈妈,你相信我嘛?”
“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怎么会不相信你!妈妈想听到从女儿亲口说出的真相。好吗?”
“好!”我掷地有声说,“赵启军打我,我就跑,一直跑到了流沙苑,躲在池塘栏杆后面,还是让赵启军发现了。他跳过栏杆,踩到了青苔上,就滑进了池塘里。”
“然后呢?你怎么也掉进了池塘里?”
“我打算跳进池塘救他。”
“哦——”芷茗问,“后来呢?是你呼喊的救命?”
“对。”
“听他们说,发现你们的时候,你只呛了几口水,赵启军他——”芷茗整理一下语言,说,“你知道不,他们怀疑的正是这个细节。你什么时候喊的救命,赵启军掉进池塘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
“不是。他掉进去的时候我蒙了,我只是想到要够他的胳膊,把他拉上来。他陷的很深,我怎么努力也够不到他,然后我伸腿,想让他抓住我的腿。就这样,我自己也滑了进去,我吓死了,拼命喊救命。”
这番说辞我斟酌了多次,不会有明显逻辑错误。更何况这些话出自一个十三岁女孩的口中,谁会相信这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事实上证明,它的确平息了警察们的怀疑。
芷茗揉揉我的头发,温柔说:“就这些了吗?”
“对!”我扬起头,盯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问,“妈妈,您相信女儿吗?”
“妈妈怎么能不信你!”芷茗含笑地自言自语,似乎很欣慰,“我就说,她(他)的孩子一定会善良。”
他(她)的孩子?
这个他(亦或她)是什么人,我的爸爸,还是我的妈妈?这些都不得而知。有一样十分肯定,芷茗知道我的底细和身世,我的父母是谁,他们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芷茗都知道。
很可惜很可惜的是,芷茗根本不打算把这些秘密说出来。曾经多少次的哀求,均无法打碎芷茗保守秘密的决然。
后来我就不再追问了,问得太急迫了,势必会引起芷茗的逆反,她会多心,会怀疑我起了反骨,想离开这个家,离开养育了我十多年的养父养母。一怒之下的芷茗会做出什么来,谁也不好预料。如果她决心把我赶走,那我可真无家可归,浪迹天涯去了。
芷茗不再说什么,她柔和地在我的脑袋上拍了三下。这三下也许并不简单,她强迫自己做出一个决定,纵然这个决定对她来讲有些短暂的心酸,可为了这个家,她一定要做出这个决定,把多事而潜含了危险的人赶出家门。
命运不会给予我太多思考的时间,只有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自己的妈妈,我的未来才能星光璀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