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喜欢热闹的安静女孩,在喧嚣浮躁又无处不浪漫的大学校园,我是一个另类,用同学们的话说,就是孤芳自赏,傲而不群,更拒绝成为随聚随散的爱情游戏的主角。许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窝在网吧,在CS枪林弹雨的疯狂中潇洒走一回,累了就随便找个人天南地北的聊。
2001年圣诞之夜似乎特别的冷,同寝室的姐妹都呼朋唤友HAPPY去了,我一个人上完晚自习就直奔网吧。玩得正起劲,挂在屏幕一角的企鹅头像突然变成了不停闪跳的喇叭。我哪有心思与陌生人聊天,方框弹出后,本来是要拒绝的,鬼使神差却按在了接受格上,不得已,只得返回等待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很快,那位陌生人发来一段话:“你在看流星吗?你听见他的歌声了吗,生命虽然短暂,但它却灿烂着黑夜,给期待的眼睛带来惊喜和希望。”原来是这个时代的稀有“动物”诗人啊!我暗自好笑,立即敲了一串字过去:“圣诞之夜的雪夜里,能看见流星吗?诗人啊,为你那双幻想的眼睛带给世界的神奇,我祝你圣诞快乐!
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孤独,我们聊得很融洽。他告诉我他在广州,小时侯喜欢躺在外婆怀里看流星,长大后,外婆过逝了,流落异乡的他常常在流星雨的灿烂和绚丽中思念故乡。他还说,他很孤独,只有在看到流星雨的时候,才会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快乐。
好一个多愁善感的流浪诗人!说不清为什么,从不相信网络感情的我竟然相信了他说的一切。感动之余我诚恳的对他说,既然那么喜欢流星雨,何不改名“流星雨?”没想到,他竟真的改了名!那晚,我们在虚拟的网络时空热烈地交谈着,无拘无束。
……
我和流星雨渐渐熟络了,他仿佛永远都在那个看不见的地方等我。他说。广州下雨了,他一个人坐在寒冷的广场,听古老教堂的晚祷,有一大群鸽子在广场上飞翔;他说他听了天气预报,知道重庆的天气很冷,提醒我多穿点衣服,他可不希望听见我生病的消息……我是个感性的人,受不了他的孤独和关怀,不分巨细地将生活的琐事,烦恼连同快乐的心情一并告诉他。他总是耐心的倾听,从来不插嘴,也不发表任何看法,末了,一声叹息,或者一张笑脸表达他的感受,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感觉。
我很喜欢流星雨的简约,在他的提议下,我将“秋水无痕”的生涩网名改成了一个很古典的名字:烟云!他调侃地对我说,他是流星,我是烟云,注定我们的存在会非常短暂。我愿意细碎而温柔地向他讲叙,也愿意倾听他的心事,同寝室的姐妹见我成天泡网,都问我是不是网恋了,我不置可否,可心里却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是不是爱上流星雨了?这种虚拟空间的情感交流能演变成真的爱情吗?
……
春天了。我决定暂别这个喧哗而逼仄的城市,徒步走稻城。我没有告诉流星雨,我想在游山玩水中试着忘掉他。我实在不想在网络爱情里陷的太深。然而,我失败了,他就像嵌在我生命里似的,难以摈弃。
第三天,我对他的思念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爱上他了!坚持到半夜,我无可就药的逃进了网吧。还好,他的企鹅头像是亮着的,而且不停的跳跃。压抑在心头的情感终于像山洪爆发般倾泻而出:“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我试着忘掉你,可我做不到。”
平时敏捷的流星雨却沉默了。许久,他敲过来一串字;“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失踪了两天,我好担心你会出事!”我的心弦被深深地触动了,泪水滑出了眼角,这不就是我一直期待的美丽爱情吗?
从稻城回来,我和流星雨的感情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会百折不挠地幻想他的摸样,不高兴时向他发小脾气,愉快地撒撒娇,甚至会不厌其烦地向他汇报我一天的行踪:买了好看的衣服呀,和同学闹别扭了,听了一上午周杰伦……他总是静静地听,然后亲昵地告诉我,衣服不一定要买贵的,好看就行;他也很喜欢周杰伦的歌,想学,却又学不会……
终于有一天,我对他说:“语音聊天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以为,我不想吗?傻丫头!”
他居然叫我傻丫头!我静静地笑了。
……
我和一家公司的人事部经理吵架了,那个矮胖秃顶的男人应试时居然对我动手动脚。东奔西走近一个月,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心里本就窝着一肚子火的我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耳光。
深夜的网络上,我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急切地向流星雨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你没有错,每个人都应该爱自己,包括灵魂和身体!”他磁性的男中音让我亲切又感动。
“我觉得心里像有一个逐渐扩大的洞,不知道该怎样填补。”我沮丧地说。
“你一定哭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你眼泪潮湿咸冷的气息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到广州来吧,你会找到属于你的一切的。”他的声音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可怜的小鸟儿。
包括美丽的爱情吗?我没有问,却被感动得又哭又笑了。这个孤独而又有耐性的男人,我想,跟他一起生活肯定会很幸福。
我决定去广州找工作,我渴望见到他!
……
走出广州火车站,我的心情像暖暖的秋阳一样美丽。然而,一切并非想象,出发前,我已将乘坐的车次告诉了流星雨,他却没有如我梦见的那样来车站接我。他也许很忙?我自我安慰地想。晚上,我很早就上线等他,可直到凌晨四点,他的企鹅头像依然灰灰的。第二天,我24小时在线,仍不见他的身影……是他让我来广州的,怎么会不理我呢?流星雨奇怪的沉默让我突然害怕起来,他会不会是感情骗子?
到达广州第5天,我突然想到,他会不会给我发E_mail了?匆忙打开邮箱,果然看见了他在我出发前一天发的E_mail:“爱情是美丽的,对有的人来说,却是易碎的。如果你不怕见了我失望,就打我电话吧。拨通他的电话,我的心莫名激动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郁,失去了往昔的洒脱。我哽咽着质问他为什么拒绝理我,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见了面再说吧!”
花城的秋天的确很美,处处洋溢着浓郁的花香,几欲醉人。然而,冬天已经一天天走进,那些花儿还能芬芳多久?在喧闹的街头,我的心突然不安起来,流星雨为何怕见我?是因为长的不好看吗?还是他早已有了温暖的家?
在约定的咖啡厅,我终于见到流星雨。他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那样年轻,英俊,跟我梦中的白马王子不谋而合,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由衷地赞道:“你好酷哦!”
“可我看不到你。”他的声音很轻,一脸的伤感和无奈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我的心像被戳了一下,眼泪唰地流下来,不甘心地叫到。“你看得见流星雨,可以上网聊天,怎么可能看不见我?”
流星雨英俊的脸痛苦地痉挛了一下,沉默良久,缓缓告诉我,他也曾经有过快乐的生活,也曾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后来一次意外事故导致了他双目失明,网上聊天是母亲依他的意思所为……
我做梦都想不到,心仪以久的恋人竟是一个瞎子!我一下子跌入了漆黑的冰窖,止不住疼痛和惶恐起来,一杯咖啡还没有喝完,我就找个借口逃走了。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我觉得自己像一枚涸辙里的鱼儿,孤独而无助。
深夜的网络上,我看见了流星雨的留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也希望拥有一份美丽的的爱情啊!”我没有回复,对着蓝色的屏幕,我呆坐了一晚。第二天,我又看见了他让人心酸的话:“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找不到坚强的理由/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告诉我星星在哪头/哪里是否有尽头……”这首凄婉的《心语心愿》在我心里搅起了阵阵波澜,我爱流星雨,这一点我骗不了自己,可我能面对他是一个瞎子的残酷现实吗?我能把一生的幸福交付给一个有着流星一样伤感的男人吗?
……
我逃回了重庆,没有去向流星雨道别,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再上网,我必须把流星雨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删除,事与愿违,流星雨忧郁的样子总像一支伤心的情歌,在我生命里飘荡,挥之不去。终于,我忍不住上网了,在邮箱里发现了他在一个月前发的一封E-mail:“为什么要逃呢?傻丫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没有人会勉强你的。我决定回老家,那里的山峰,竹林,小溪,索玛花能帮我疗伤。烟云啊,记得晴朗的夜里看流星哦!”
我的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原来,我是那么不可救药地爱着他啊!厄运摧残了他的身体,我怎能再残忍地蹂躏他的灵魂呢?爱情是至高无上的,它应该无视疾病和贫穷。我为自己的浅薄、庸俗和对流星雨的伤害深深地自责,我要以爱情的名义回到他身边。
拨通流星雨给我的电话,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我,没有这个人。我的心再次疼痛起来,发疯般的给他发E_mail和在OICQ上留言,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我不知道他是在故意逃避我呢?还时真的回了我不知道地址的故乡?
那个夜晚,2003年盛夏,我终于看见了美丽的流星,划过夜空的瞬间,它用自己的光和热照亮世界,温暖人间,然后陨落。我又想起了那个叫流星雨的男孩,此时此刻,他会在看流星吗?他是否听见流星的歌声了?是否感应到了一个叫烟云的女孩托流星转去的忏悔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