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罪恶的罂粟花粉中迎来爱情的。
2001年深秋的一天,我心情愉快的走出公司,夕阳的余辉洒满世界,暖暖的,在我心灵深处也盈盈荡荡地涂上了一层。“阿蓉!”是我办公室的同事于林在叫我。一阵寒暄后,于林突然神秘地对我说:“跟我走,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于林带到了他的住处。他从床底取出一个放了十几个装了白色粉末的小塑料袋的纸盒,用手指沾了一点白色粉末送到我面前,微笑地说,只要舔一下,就能飘飘如仙,享受到人间享受不到的快乐。我知道那是海洛因,也知道那比毒蛇信子还要可怕。可天生就不信邪的我根本不相信这玩意真能让人意志消沉,生不如死。出于好奇,再加上于林的引诱,我终于把舌头伸向了罪恶的海洛因。
没想到,我仅仅吸食了一次,就对那玩意儿念念不望忘了,渐渐上了瘾。后来我才知道,于林是卖毒品的,而他自己却从不吸毒。可我知道得太迟了,海洛因已经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紧紧地缠绕着我。
一天,我又敲开了于林的房门。沙发里坐着一个满面微笑的男孩,他的样子特像张国荣,瘦瘦的,很酷。他的笑容里有一种难以抗拒的东西,豪爽中有几分调皮,绝对看不到海洛因侵袭后的痕迹。说不清为什么,早就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我竟然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孩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暗暗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能让于林的毒品毁了他,那太可惜了。
经于林介绍,我知道男孩叫刘波,比我大一岁,我发现他也在打量我,那眼神,就像在浊世看见了清纯的山花,满是欣喜和惊奇。
“美女,很高兴认识你!”刘波突然向我伸出了手,而那句只有在电视里才能听到的幽默之语,一下子就将我们的距离拉近了。
第二天,我收到了花店送来的一束鲜花。我和刘波的爱情就这样开始了,我以为,像他这种青春靓丽不乏女孩追求的男孩,对待爱情不过是三分热情七分兴趣,没有想到他却是认真的,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他的诚挚和真心。
我的毒瘾越来越大,薪水根本就不够用。刘波家里很有钱,他的父亲经营着一家镜片厂,家底少说也有几百万,可我却不敢向他要钱,我害怕他知道我吸毒后会离我而去。为了筹措毒资,我开始出入高档娱乐场所,我年轻漂亮,一晚上挣个千把块是很容易地事。
渐渐地,刘波似乎发现了什么,更加频繁地往我住处跑。有一天午后,我正躲在屋里吸毒,被找上门来的刘波撞了个正着,百忙中,我将海洛因往身后藏,一不小心,那白色的粉末便撒到了地上。看着惊慌失措地我,刘波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怒不可遏地给了我一个耳光,指着鼻子骂我没出息。那一刻,我的心凉了,悔恨的泪水汹涌而出,毒品毁了我,也毁了我的爱情,一切都完了。
没想到,刘波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他一边掏出纸巾为我擦眼泪,一边深情地说:“阿蓉,我爱你。答应我,不要再吸毒了,好吗?”有这样一个深爱我的男人,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使劲地点了点头,把身子整个依偎在了刘波怀里。
从那以后,刘波就住进了我的屋子,他要看着我将毒瘾戒掉。
在刘波的陪护下,最初几天我还能坚持,时间一长,我就忍受不了了,毒瘾发作,我只感到浑身像有无数小虫子在啃啮,喷嚏、鼻涕、眼泪不断。看着我痛苦不堪的样子,刘波又心疼又焦急,他不相信,一点点海洛因,竟会让人如此难以自持。一天,他搂着瑟瑟发抖的我,凄然说道:“从今以后,我开始吸毒,然后跟你一起戒,我就不相信戒不了。”说着,趁我不备,一口将毒品吞了下去。我惊愕地看着刘波,既感动,又难过。
为了远离毒品,我和刘波来到了玉溪他姑父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们呆了近两个月。爱情的力量当真不可低估,我们在相互的激励和互勉中,真的很快就忘了毒品,那段时间,是我们相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了,我们一起逛街,唱卡拉OK,打电玩,看电影。有时,刘波让我躺在床上,他就坐在我身边,兴致勃勃地为我读池莉的小说。他车技不好偏偏要带我骑单车,常常是两个人连人带车摔在硬硬的马路上,疼得呲牙裂嘴还大呼过瘾。
我的毒瘾没了,和刘波的爱情也像春草,蓬勃地生长起来。回到昆明,我们同居了。
然而,毒品的危害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接下来的日子里,一闲下来,我心里就憋得难受,我知道是毒瘾在作怪。为了深爱我的刘波,也为了属于我的爱情,我绝不能再重蹈覆辙,实在受不了了,我就使劲掐手臂和大腿,刘波虽然只吸食过几次,但毒瘾已经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每次发作,他就命令我把他绑在在椅子上。毒瘾的折磨,使我和刘波都形容憔悴,精神萎靡不振,更为可怕的是,我们的意志都在一点点的消蘼。
我又在街上遇见了于林,竟然发疯般地扑向他,要他给我海洛因。回到屋子,我吸食一半后,还是把另一半给了痛苦不堪的刘波。刘波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长叹一声,接去毒品吸食起来。
我和刘波都明白,如此下去,结果将是非常不妙的。于是,我们开始商量第二次戒毒,可毒瘾袭来,我们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在这种想戒又难戒的恐慌中,我们度日如年,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一次,我拿着海洛因兴匆匆回到屋子,正准备分一半给刘波,他却一把夺过去倒进马桶中冲走了。我怔住了,旋即明白赖以活命的东西没有了,失去理智的我冲过去,不顾一切地对他又打又抓,他的脸上很快留下列了几条血印,但却没还手。等我打累了,刘波紧紧地把我搂进他的怀里,哀哀地说:“戒掉吧,我们再不能吸了!”看着爱我至深的男人满脸憔悴,我的心尖像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海洛因了,如果再跟刘波呆在一起,也会害他无法从毒瘾中解脱出来。思虑再三,我决定悄悄离开他,还他一片纯洁健康的天空。
2003年10月,昆明的气候依然温暖宜人,而我的心里却结上了一层痛苦的严冰,就要离开刘波,今生再不会有人如此爱我了。偷偷在露台上哭够了,我走进客厅提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刘波还在熟睡,我只有趁这个时候离开。推开卧室的门,我想再最后看一眼心爱的人,没想到,刘波竟大睁着犹豫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绝望和忧伤。我的心猛地一颤,是我把他带在这条绝路上来的,他不但不怨我,仍然深深的爱着我,我就这样离开他,究竟算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我扔下皮箱冲到床边,抓起他的手,只叫了一声:“刘波!”就觉得喉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吸毒的事还是被远在重庆的父母知道了。心疼女儿的他们再由不得我的任性,带着三个舅舅和两个姑父赶到昆明,强行将我押上了火车。火车开出的瞬间,我看见裹在人丛里的刘波,他就像一片瘦削的秋叶,孤独而无助。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我知道,也许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刘波了。好在那时我已怀上了刘波的孩子,决定将他生下来,作为我们爱情的见证。然而事与愿违,回到重庆,在父母和亲戚朋友的逼迫下,我还是打掉了孩子,我也知道,我和刘波都在吸毒,生下的孩子也不会健康。一想到我和刘波就这样分开了,连这唯一的爱情慰藉也保留不住,我就心痛得嚎啕大哭。
在戒毒所呆了一个月,我被接回了家里。我不跟任何人说话,就连疼我的父母也不理,固执的认为是他们将我和刘波分开的。我越来越想念刘波,不知道他的景况怎么样了?父母为了断绝我跟刘波的关系,特意换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他根本无法和我联系。父母见我成天忧郁,怕我闷出什么病来,于是鼓励我,只要戒掉了毒瘾,就让我去见刘波。我生活的希望又重新点燃了起来,我也明白,只要我和刘波在一起,就永远无法戒掉毒瘾,我们的爱情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为了与刘波的重逢之日,我强忍着思念之苦,只给他寄去了一封没有地址的信,鼓励他戒毒,答应他,我一戒掉就去看他。在对爱情的美好回忆和憧憬中,那的确是一段痛并快乐的日子。
半年后,我戒毒成功了。
走出昆明火车站,我心情愉快的打的直奔刘波家。在来之前,我没有告诉他,想给他一个惊喜,我相信,他一定远离了毒品,从今以后我们可以好好的经营我们的爱情了。
然而,我却是哭着离开刘波家的。他的母亲哭着告诉我,我走后,伤心欲绝的刘波就疯狂地吸毒,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骂人。忽然,有一天,他让母亲把他送到戒毒所,他要强制戒毒,我想,他是收到我的信才这样做的。可是,刘波却因吸食海洛因过多,导致肺萎缩,终因心力衰竭死在了戒毒所。
那个下午,2003年初夏,我在这个失去了爱情的城市号啕大哭,痛不欲生。彩云之南,那个流传着阿诗玛神奇爱情故事的美丽地方,我爱情的翅膀却没有随着绚烂迷人的彩云飞翔起来。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永远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我多么希望不经意抬头间,就能看见那张阳光般的笑脸,那双迷人的眼睛的啊。在熙来攘往的人流里,我觉得自己是一枚停留在涸辙的无助的鱼儿。
坐在回重庆的火车上,我仍然不能控制内心的悲哀,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刘波25岁的生命是断送在我的手里呀!我没有去刘波的墓地,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见他呢?
无数的夜晚,我徜徉在城市的灯火中,盲目地无望寻找,刘波那么爱我,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呢?他一定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关注着我。我忍着疼痛,在手臂上纹下了“爱不变”三个字,但愿他能知道,这是爱情的神圣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