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路驶过繁华的街道,我倚靠在车门上看着车窗外一切我熟悉和我陌生的景象像流水一样离我远去,似乎没有半点儿留恋。而我,又何尝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决定被我接受的这样平静,也许疲惫和麻木真的能够让人放弃很多东西,少去很多东西。不过也好,对我来说该是一种幸福。
我不知道当我的爸妈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感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燕寻和曦鹏说的,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宋雅渔说的,对于以后是怎么打算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个木偶似的,接受他们给我安排好的一切。其实,无论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走到今天这步,还能想要什么呢?
我跟在宋雅渔的身后,亦步亦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木偶,没有感情,没有思想。
当飞机离开地面飞入云霄的那一刻,我看着机窗外似乎触手可及的云彩,竟有了些恍惚。原来我真的可以和天和云离得这么近,只是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天堂的幸福和温暖呢?也许我始终站在天堂的左边,忘记了转头去找对正确的方向吧。
宋雅渔坐在我身边,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关注着我。她真的很照顾我,关心我,像个姐姐一样。这好像也就是我爸妈信任她的原因吧,所以才会将这样的我交给她。
她伸手来拉了拉我褶皱了的衣服,说:“燕西,要喝点东西吗?”
我没有动,就这样靠着机窗摇摇头。
她说:“那好,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
我点点头。
我心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很想跟她说声谢谢,但是我没有。我有点儿害怕见到她那双充满了关爱和疼惜的眼睛。
到达上海的时候,天有些阴。我抬头看天上,发现原本还很晴朗的天空这个时候却飘着很多铅灰色的云,它们压的很低,就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宋雅渔站在我身边,跟我说:“燕西,咱们快走吧,一会儿说不定会下雨的。”
我对她微笑,她也微笑着说:“走吧。”然后迈步走出去。我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觉得她的背影里有一种坚韧和倔强。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好像原来的我。
她带着我来到一个很高档的私人公寓,告诉我这儿就是她的家。原来是她一个人住,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住。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有些惊诧。
我环顾着这间复式的豪华私人公寓,有点儿惊讶,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竟会有这样房子和财力。当初她刚来酒店的时候,同事们就说过她大有来头,李童也说过我们惹不起她,现在看来还真是有点道理。
她对我说:“楼上有两间卧室,你住里面的那间吧。”
我点头。
她指着旁边的几个房间的门告诉我,这儿是她的书房,这儿是厨房,这儿是储藏室等等。我静静地听着,然后看向她,心里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看我在看她,笑了,说:“以后就安心的住在这里吧,这里就是你的家,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我在纸上写给她:“你的家人呢?他们不住在这儿吗?”
她爽朗地说:“爷爷奶奶他们不跟我在一起住。这个房子是我自己买的,由我自己来支配。”
我点点头。写道:“谢谢。”
她的表情又严肃下来,说:“燕西,以后别跟我说谢。我早就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没有谢谢这两个字。况且,我是真心把你当弟弟,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我是一个可以让你依靠和信任的人。知道吗?”
我满眼哀伤地去看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感动和感激。她拥抱我,我没有躲避,却克制的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她抱紧我,说:“燕西,你要好起来,因为你是无辜的,只有你好起来,这个世界才公平。”
我在她颈窝里轻轻地点头。是啊,公平,这个世界没有给我的就是公平。
从那以后,我便住在了这里。安静、平稳,清的静的就像是一杯白开水。每天她在书房里看书写书,或是在客厅里和咖啡。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窗外的天空,在客厅里看她鱼缸里养的两条金鱼。谁都不怎么说话,却都因为这份安静而安心。
所以有的时候,我常想,日子要是就这样过上一辈子,是不是会很幸福?
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以后会恋爱,会结婚等等,我始终是个外人,无亲无故,又怎么可能永远的住在这里。
这些日子,每到深夜,那种让我心悸和厌烦的呕吐还会如期而至。我无可逃脱,最后只能无力地躺在冰冷地地面上,在痛苦与冰冷的黑暗里等待。
很多时候,我都会消极的想,这种等待还有另外一种含义。等待痛苦的离去,等待生命在这样的一次又一次的呕吐中,离开我的躯体。
我依旧在隐瞒,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个像鬼一样的我。我有信心不让雅渔发现,但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那天晚上,我趴在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最后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厌倦地气恼地等待着死亡快点来临。就是这个时候,她冲了进来。跑到我面前时脸色在瞬时间苍白,颤抖地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一声接一声地叫着我的名字,眼泪滴落在我的脸上,滚烫又冰凉。我抬眼看她,有些模糊,她的嘴一张一合,而我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心底有些抽痛,原本该安详地微笑,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可是最后的那行眼泪又为什么会流下来呢?为什么而流?为谁而流?……
后来天亮了,我感觉到来自手心里流淌进整个身体里的温暖。还有一种暖暖地柔柔地光散在我的脸上,很舒服。我被这种光照的醒了过来。缓缓地睁开眼睛,感觉到新的一天又一次开始了,空气是清新的,阳光是明媚灿烂的。落地窗门口摆放的那棵植物散发出一股清香的味道。叶子也绿的鲜亮。身体已经不再难受了,反而觉得很清爽很松弛。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新的一天和生命竟是如此的美好。和黑夜里的冰冷与痛苦竟会有如此悬殊的差别。
“燕西,你醒了。”雅渔的声音很轻柔。我看到她疲惫的面容和眼睛里的血丝。
我淡淡地微笑,说:“吓坏你了吧。”
她惊怔,遽然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也愣住了,声音,我的声音。刚才真的是我的声音?
下一秒钟她笑了,灿烂的恍若中午的艳阳。“燕西,燕西,你能说话了,真的能再说话了。太好了,太好了。”她激动地大叫着。“我早说过你会好起来的,老天会给善良无辜地人公平的。”
我也笑了,听到她说到公平,脑海里又想到那天我刚来这里时她对我说的那句话“只有你好起来,这个世界才公平。”,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强烈地酸涩和委屈。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我想我现在越来越不想原来的自己了,爱哭,脆弱的还不如个女人。
“我不会死的,我要活着。为我自己好好地活着。”
雅渔看着我,再一次泪流满面,良久才说出话来“你终于想通了!”
我点头,一行眼泪静静地从眼角里流出来,滑落进耳边的枕巾。
中午的时候,雅渔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拿到我面前,跟我说:“燕西,穿上它。”
我不解,但还是接到了手中。
她接着快乐的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庆祝你的新生曾今天正式开始了。”
我想说谢谢,但是想到她不让我这么说的,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微笑。
她说:“去换上吧,一定很合适。”
我说:“好的。”然后转身去换衣服。
我换上了新的衣服,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消瘦憔悴的身影,突然间觉得很陌生,仿佛快要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了。
我的眼睛又一次的湿润,一阵阵地心酸。嗓子都跟着缩紧了,很难受。
雅渔在外面催促:“燕西,换好了吗?”
我赶紧收拾起自己脆弱的情绪,走出去,站到她面前,对她淡淡地微笑。
她笑了,说:“嗨!真不是一般的帅啊!晃死我了。”
我被她说的有些脸红,不由地低下了头。
她看我这样,笑的更欢。上前来拉着我的手,问:“愿意跟我出去走走吗?你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出过门儿了。”
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她笑着特别满足,就这样拉着我的手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