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长长的裙摆绊倒,苏诺已经能看到有个黑黑的身影从林中走了过来。
即便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等看到对面的情景时,苏诺还是爆发出了一声足以媲美鬼哭狼嚎的尖叫。
音贝之高,整个山林都颤了颤,随着她的余音,山谷中也跟着回荡起一串串的尖叫。
对面的那个尸……如果还能称之为尸的话。
苏诺无法形容此时她所见到景象,腐烂不堪的身体在阳光下,皮肉翻出,红白的尸块似乎就像快要融化的冰,本来就快腐烂的身体坑坑洼洼的冒着浓烟,空气中混合着一股难闻的腐烂味和焦糊味。虽然没了记忆,可她还是本能的知道,他这是被阳光灼伤的结果。
他伸手一只同样灼伤的手,“阿诺。”
“啊”
苏诺尖叫着躲到了一株树后,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别过来!”
“阿诺——”伸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缩回去了,尸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才刚好,跟我回去吧。”
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受了伤,一字一句,间隔很久。
苏诺吓哭了,抱着面前的树干,语无伦次的祈求,“不,不要抓我,我们无冤无仇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因为太害怕,牙齿抖的厉害,一段话哆哆嗦嗦的说完,不知道咬到了舌头多少次。
树林虽然茂盛,可是阳光还是毫无阻挡的照射下来,那尸似乎灼伤的更严重了,整个身体都像是快要烧着的火炭,难为他居然还不发一言的等着苏诺把话说完,才开口,“阿诺,你是不是不认得我吗?”
带着几分探究的语气。
“我肯定不认识你啊!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苏诺就差没有赌咒发誓了,先不说他这幅尊容,一点人样也看不出来,就说自己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个鬼地方,还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怎么会认识他。
“忘了便好。”尸似乎是松了口气般,小声叹息了一句。随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一条肥肥的蛆虫掉了下来……
苏诺自然没听到他这怪异的一句,因为她已经被那个蛆虫吓得头皮发麻了,看着在地上拱来拱去的白色小虫,苏诺感觉全身都痒酥酥的,似乎自己身上也爬满了那种虫。
努力忽略那种不适感,苏诺紧紧抱着树干,似乎这样,能给她一点安全感似的,她苦口婆心的劝道,“鬼大哥,我真不认识你,你还是快走吧,今天这事,我就当做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求求你就放过我吧。”
“阿诺,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尸似乎怕惊吓到她,他小心的迈步,企图可以接近她。
不是坏人?你当然不是坏人,你是个鬼啊!苏诺在心里腹诽。
即便他的动作再小心,苏诺还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尖叫,“不要过来,救命啊……”
没想到她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尸停下了脚步,“阿诺别怕,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你身子还不大好,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回去?回去被他吃了剁了杀了?苏诺更是死死抱着大树,“不要,我不要回去,你放了我吧,救命啊,救命啊!”
她几乎快拿头撞树了,苍天啊,好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快点醒来吧!
醒来吧!
这种折磨真的受不了了。
“阿诺…”尸后退半步,小心劝说,“我真的不会伤害你。”
可惜无论他如何劝说,苏诺就是抱着树干尖叫,根本不听他的。
尸再也不敢动了,小心退了几步,呆呆的守着她。
阳光炙热的照在身上,他的灵魂似乎都是痛的,若不是怕惊吓了苏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足以让他恨不得倒在地上哀嚎惨叫了。
苏诺也不好受,一场惊吓让她体力急速流失,要不是靠着树干,她早就要倒下了,现在看到尸不动了,本来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次逃跑,可是全身早就酸软的没了力气。
看着尸越来越严重的灼伤,虽然它没有一丝表情,苏诺还是猜出了现在他的难受,估计再这么下去,不用多久,它就会死吧。
这么想着,苏诺干脆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打算等尸死了再跑。
看她没有逃跑的想法,尸也就不再动作,打算等她平静下来,再想办法带她回去。
一时之间,二人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跳动不安的心渐渐平复,阳光虽然对苏诺没什么伤害,可是跑了这么久,又累又饿,在有些闷闷的阳光下,苏诺还是觉得一阵阵困倦袭来。
看着对面的尸越来越模糊,苏诺使劲甩了甩头,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啊。
“你真的就打算死在这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
尸回头,正好看到黑衣的婆婆拄着一根拐杖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婆婆……”阳光越来越大,身上的灼伤感也越来越强烈,似乎要把他的灵魂都撕碎碾裂了,看到老婆婆的出现,他带着几分欣喜。
老婆婆打断他,“就为了这么个忘恩负义臭丫头,你就打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婆婆,这不怪阿诺……她只是害怕……”
“害怕?”老婆婆冷哼一声,“你为了她变成这么个鬼样子,她一句害怕就完了?我说你是不是病的不轻。”
“这都是我自愿的,不关她的事。”尸说着,抬头看了看苏诺,却正好瞧见苏诺倚着树干睡着了,半大的小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阿诺!”尸一声疾呼,走上去刚一伸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缩回了手,“婆婆,快看看阿诺怎样了?”
老婆婆眼也没抬,“急什么?死不了。”
尸一急,正欲说话,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明晃晃的阳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躯体,直直照进了他的灵魂深处,要将他的三魂七魄全部烧着一般,他再也忍不住,哀嚎一声,摔在了地上。
看他这么痛苦的样子,老婆婆没好气的骂道,“现在知道痛了?刚才不是跑的那么快?”
尸闷哼一声,痛苦不堪的皱皱眉,“婆婆,是我的错了,你先消消气,帮我看看阿诺吧,我怕她出什么事。”
说完,又是一阵哼哧的痛喘。
“不过就是个臭丫头,就你当个心肝宝贝的,你干脆找个神位,供起来得了!”老婆婆怒骂,嘴上虽如此说,到底不忍心看他受苦,双手一结印,一道柔和的光芒自她手中散出,缓缓罩在尸的身上,尸总算停止了灼烧的状态。
尸全身有了婆婆的灵力相互,逃过神魂俱散的下场,一时感激的抱拳,“谢婆婆相救。”
“行了行了,还不快滚回去。”老婆婆没好气道,一把扛起苏诺往回走,别看她是个垂垂老矣之态,扛起苏诺却毫不费力,脚步稳健如飞。
尸跟在她身后,看到被她扛到肩上的苏诺不时被树枝刮到,不禁心疼起来,“婆婆,慢点,小心阿诺。”
“有本事你来抗啊。”
尸再不敢开口。
一回山洞,老婆婆就毫不怜惜的直接把苏诺扔到了床上。
尸又是一阵心疼,可怜的阿诺,很疼吧。不过老婆婆面容不善,他还是聪明的没有开口,而是问了别的问题。
“婆婆,阿诺是怎么了?”
“睡着了。”
“睡着了?”尸有些困惑,想到昨夜苏诺突然晕倒,怎么叫也不醒,结果婆婆说是睡着了,他并没怎么在意,可是现在又是这样他有些不安,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时不时就出现昏睡?
“婆婆,这是怎么回事?阿诺她怎么会”
“她虽然被我用异术救活了过来,但毕竟三魂七魄散了那么久,如今聚在体内的魂魄不稳,所以才会出现时常昏睡这种现象,日后待魂魄稳了,这种症状应该会有所好转,不过你也知道,她到底是死了那么多年,心智受创,今后要她完全像个正常人一样,怕是不可能的。”
当初救苏诺时,老婆婆就已经告诉过他,苏诺心智受损,即便醒来,也还是会有一些后遗症的。尸也知世事难求圆满,叹息着道,“她能醒来,我就心满意足,还怎敢强求别的。”
老婆婆话锋一转,审视着他,“倒是你,如今她总算醒来,你日后有何打算?”
见老婆婆的目光望来,尸也有一瞬的迷茫,叹了口气,“等阿诺养好伤,我打算带她寻个地方住下,照顾她一生。”
老婆婆一惊,“如今那丫头已经醒了,纵使有些虚弱,但照顾自己却不成问题,又何须你照顾她一生?难道你就不想投胎转世了?”
“我曾经发过誓,我这条命都是属于她的。如今她好不容易醒来,我更不可能离开她,必要照顾她一生安康,直至终老。”
“你为了她,已经没有命了!”老婆婆有些怒其不争道,“你如今不过是个被锁魂术封印的死尸,你的那些誓言你都做到了,没必要再坚持了!”
“不,只要我的魂一日不散,我就要守着她,不离不弃。”尸淡淡开口道,语气却无比坚定。
大概是被他话里的坚定决绝震惊了,老婆婆一怔,想说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忍住了,不耐道,“罢了,命是自己的,随你怎么折腾,只是过了投胎的时间,便只能做一辈子的游魂野鬼,你可想好了。”
尸自然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想到这些年,婆婆对他二人的照顾,不免有些愧疚,“婆婆好意,钰泽心里明白,只是,我意已决,还请婆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