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现在正值春日时节,风和日暖,花香醉人。这日苏诺在溪边游玩了一会儿,突然就又犯起了困来,她也不甚在意,只当是春日多眠的缘故,便懒懒的躺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睡觉。
溪水潺潺,微风拂过,几只蜻蜓在溪水间游玩嬉戏。阳光照在身上,并不太热,恍惚着,苏诺就做起来了梦来。
起初梦境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渐渐的才有了些很模糊的画面,高高的屋檐,一望无际的殿宇巍峨壮观,连绵的宫墙富丽堂皇。
画面很乱,苏诺不知道那是哪里,只看到许多来来往往的男女,穿行在那红墙绿瓦的宫殿里,各个面目模糊,就像是湖面上升腾的水雾,缥缈的风一吹就要散去了。
心里似乎空落落的,看着那隐在雾中的宫墙,莫名的就生出一股沉闷的压抑愤怒,可是,她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无端的有这种感觉。
正欲再多看一会儿,突然,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得空白,而她的身体也毫无预兆的失去平衡,重重往下摔去。
苏诺突然惊醒,一个翻身坐起,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清醒过来,原来是做梦啊。胸口还是闷闷的,梦里那种压抑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去。
苏诺醒来这么久很少做梦,第一次做梦就梦到这么奇怪的梦境,她不免多思考了一会儿。
那个地方会是哪里?她有些疑惑,眼睛的余光突然瞥到角落里站了个黑影。
苏诺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是梅婆婆。
想到自己方才明明是在河边睡着的,现在居然在洞里醒来,应该是被她抱回来的,不过,她干嘛站在角落里不出声?
“梦到什么了?”
梅婆婆从暗处走出来,一双有些阴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虽然梅婆婆平常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可是苏诺还是从她这目光中嗅到一丝不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探究的意味。
“没有。”不由自主的,苏诺就撒了谎,大概是此刻梅婆婆表现的太过不寻常了,她直觉还是隐瞒的比较好。
似乎也没打算从她这里问到什么,梅婆婆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指着桌边的饭菜道,“到了饭点也不来吃饭,还要老婆子我送来,你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公主——”
梅婆婆突然戛然而止,目光有些怪异的盯了她一眼,见苏诺面色如常,她转了话题道,“以后少去溪边睡觉,天都黑了,小心被野兽叼了。”
什么?天都黑了。苏诺往外一瞧,果然看见外面已被夜幕笼罩,不免惊奇,“这怎么会?我觉得我没有睡多久啊。”
“我怎么知道?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梅婆婆讽刺一句,便往外走。
和她呆久了,苏诺也无视她这种冷嘲热讽了,一天都没有进食,她肚子空空的,便端着碗欢快的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本以为走了的梅婆婆却又进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香炉。
“婆婆,这是做什么啊?”
苏诺好奇的看着梅婆婆丢了一块香料进了香炉。
“没什么,闻着这山洞有一股霉臭,熏点香。”
梅婆婆看着从镂空的香炉中缕缕升起的轻烟,解释道。
梅婆婆一直对她态度淡淡的,她也经常顶嘴,本以为梅婆婆肯定很讨厌她,没想到居然还惦记着这些,苏诺当下感动道,“婆婆,你真好。”
她说的真心实意,梅婆婆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道谢,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苏诺早就习惯了她那些古古怪怪的脾气,也不在意。她高兴的凑到香炉上方,吸了一口气。
淡淡的香气弥漫,散发着一股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苏诺不由自主的长长吐了一口气,“好香啊。”
茅屋内,梅婆婆念完最后一段咒语,房间中突然微光一闪,一束光陆怪离的华光倾泻而出,阴暗的屋内,瞬间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
少顷,光芒渐渐暗去,月光流泻的窗边,站着一个月白长袍的男子。
长及腰际的黑发如墨,被一只玉簪簪着,柔顺的束在脑后。
白皙的面上,五官竟是少有的清隽秀逸,温文尔雅。
短暂的迷茫后,他睁开眼。
抬了抬手,正好看到月色下一双骨节分明、白如美玉的手,他一愣,一侧头,桌案上的一面镜子正好清晰的照到他的脸。
长眉斜飞,双眼光华莹润。
他眼眶微润,有些贪恋的看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恍如隔世。
这样的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苏钰泽多谢婆婆再造之恩。”
“行了,这种损阴德之事,值得什么谢?你这是在刺我吧?”梅婆婆没好气的皱眉,从案上取过一块玉石递了过去,玉石通身晶莹剔透,翠绿色的光芒萦绕,好似一泓清水。
“魅无形体,都需找到依附存身之物,我将你的神魂都锁在了这块玉中,从此,这颗玉,便是你的命,玉在人在,你可得好生收好,切莫丢了,知道吗?”
“是。劳婆婆费心了。”苏钰泽抱拳一笑,这才接过挂坠收了起来。
梅婆婆看着月色下,形如美玉,翩翩君子的苏钰泽,唏嘘嗟叹,可惜了这么一个孩子,就为了那么一件本不该他背负的事,硬生生的就成了如今这模样。
“婆婆,阿诺呢?”苏钰泽望了望屋外。
说到这事,梅婆婆这才想起正事,立刻去了叹息之色,十分正色道,“我正要和你说那丫头的事,过几日,便带着她下山吧。”
“可是阿诺顽皮,惹你生气了?”
梅婆婆摇摇头,“那丫头的记忆在复苏。”
苏钰泽一惊,“这怎么会?她的记忆不是已经被您封住了——”
“我也很困惑,今日那丫头在溪边睡着了,我抱她回来,探查到她气息不稳,这才发现她的记忆波动,虽然是很细微的,可却也着实异常的很。想来那溪边本就是当初为她设的聚魂法阵,后来她醒后,我一时不察,忘了撤去,出现这种现象,许是受了法阵的影响也说不定。””
看到苏钰泽越来越紧锁的眉头,她又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不过是些微波动,那丫头最多当场梦,要不了多久就忘了。不过这山间灵力深厚,未免出现意外,你还是早些带她下山稳妥些。”
“那事不宜迟,今夜我便带她走。”苏钰泽略一沉思,未免自己心底的担心成为事实,便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如此也好。”梅婆婆点点头,从案上取过一个檀木盒子,“这个拿着。”
苏钰泽接过,打开一看,却瞧见里面摆着许多指头大小的香料,香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是忘魂香,你每月月初取一只点在她床头,应当可以压制那丫头的记忆。”说着,又十分郑重的交代道,“不过你要记住,切莫多点,这香本就毒辣,若是使用过甚,怕会伤到那丫头的智力。”
事关苏诺,苏钰泽自然不敢有丝毫马虎,将梅婆婆的交代一字不落的记下,然后突然跪倒,不顾梅婆婆惊讶,磕了三个头,这才抬头,郑重道,“婆婆,这些年承蒙您多番照顾,您的恩情,苏钰泽恐再也不能报答,今日一别,还望婆婆多加保重。”
这些年,这个看似性格古怪、不近人情的老太太,对自己却百般照顾,在苏钰泽心里,早就把她看待成了一个亲人长辈了,想到突然就要分别,以后有可能再也不会相见,总觉得有些伤感。
离情别绪,最是伤人。
梅婆婆亦被他说得几分怅然,可是她天性孤僻惯了,做不出那种哭天抹泪的事情来,只能故作不耐的背过身,“要走就走,说这些做什么。”
苏钰泽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远处的山林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夜晚山林格外宁静,这声尖叫也格外清晰响亮,叫声里似乎蕴藏了无尽的恐惧。
“阿诺!”
二人相视一对,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之色。
下一刻,苏钰泽已如飞鸿掠影,迅速往出声之地冲去。
苏诺白日几乎睡了一天,一时间,也没有睡意,便躺在床上无聊的发呆。
闻着山洞里让人舒心宁神的熏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昏昏欲睡。洞外突然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似乎正有人往里来,还伴着“咔擦咔擦”声。
难道是苏钰泽?
苏诺猜测。
可是也不对啊,苏钰泽知道自己那么怕他,如果真的是他,他肯定早就出声了啊。
前几次苏钰泽每次出现,未免吓到她,都会提前叫一声名字提醒她。
还没等她多想,下一瞬,就看见洞门走进来几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在油灯的映照下,几具早就腐烂成白骨的骷髅,身上挂着几片沾满泥土的碎布,诡异而又渗人。
苏诺骤然惊了一跳!
这是什么?
它们哪里来的?
苏诺这边还没缓过神来,那些东西却已经跌跌撞撞的朝着苏诺走来。
“咔擦咔擦”的声音正是它们早就腐朽的关节所发出的,早已不能视物的眼眶只剩下两个黑洞,但却能准确的盯着苏诺所在的位置,下一刻,便如同见到了美味的的野兽一般,嘶吼着扑了上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