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目光彷佛要刺进朱培庸眼眶,狼岩单手收回点钢枪负于身后,寒声道:“胖子那一干人我不会伤他们性命,然而略施薄惩少不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没有下次!记住四个字,别招惹我!想想鳄水部,惹得我发狂、天王老子也没有情面可讲!”
狼岩双目的腥红血色、长发乱舞、十丈高的灵气柱、身为化液境却被逼到低头服软的鳄水部长老鄂寿年,当日一幕幕情景电光石火间在脑中划过,朱培庸背后已被冷汗完全湿透,彻底没了与眼前这少年为敌的心思,声音干涩沙哑的道:“我明白了,此后一切都会照分殿规矩来!”
没再言语,狼岩目光有意无意、在附近周围的其中一处院落扫过,提枪转身、头也不回的踏步而去。
朱培庸蓦地长长吁出一口气,此前精神紧绷不觉得、眼下整个人松了下来,顿时觉得全身酸软乏力。
望著狼岩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眼里满是浓浓的忌惮与不可思议。经过大比那些天、他知道这少年是头狼,但年岁摆在这儿、充其量也就是头幼狼,谁知一旦露出爪牙、竟是如此可怕,以纳元境的修为就能战胜自己这聚气境。
虽说是因自己轻敌、没有一开始就施展武技全力应战,然而有哪个纳元境能够如此强势、从头到尾压得自己使不出武技来?更可怕的是,眼下他还只是纳元境,若是化气掌握了武技、甚至聚气了呢?自己和他为敌、还能有活路吗?
狼就是狼,就算眼下只是幼狼、也是头能噬人血肉的凶兽,回想狼岩当日面对鳄水部的疯狂模样、以及适才一番冰冷言语,朱培庸打定了主意,以后对这小子敬而远之,这就是个疯子,还是个潜力无穷、随时能将敌人撕咬到粉身碎骨的恐怖疯子!
深呼吸几口气、定下神来,朱培庸纵身取出嵌在树身中的左手拳套,身形掠了一圈,将散落于地的右手拳套碎片收集干净、收入储物袋中,望了远处的朱靠北一眼,毅然掉头与狼岩背道而驰、身影几个起落便已远去。
周围寂静无声,附近某座院落中,一名浓眉大眼的少年眼睛离开院门处的探孔,默然半响,目光扫过身旁一脸震惊的三名同伴、忽地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可笑当初这家伙认输、大长老千叮万嘱咱们进了分殿定要交好此人时,我王三还不太服气,如今方知是承了人家一个天大人情,大长老法眼无差啊!”
一名干瘦少年涩声道:“三哥,这纳元境击败聚气境、差了足足两个境界啊!这怎么可能?我不是在作梦吧?”
其馀两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全是不可思议。
浓眉大眼的王三摇头失笑道:“作梦?大白天的、难不成咱们四个都作了同样的梦?原本我也和你们一般的难以置信,但回过神来仔细想想,那家伙出身狼山部,这么一来也就没那么骇人了”
见同伴们一脸不解,王三轻声道:“别忘了,狼山部还出过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当年在你我这般年纪时、狼王已在白银分殿冠绝群雄,甚至压得东海、南朝以及西漠的同辈武者们抬不起头来,方才那家伙虽然厉害、有了狼王这等例子在前,也就没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三人皆是听得一脸神往,良久、干瘦少年吐出一口气道:“三哥,那咱们要照大长老的吩咐去交好狼山部吗?”
王三点头道:“当然要,不过不用著急,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我早日化气;那家伙的身手你们都看到了,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破境,一旦咱们都成功化气进了内院,大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怕没机会亲近吗?到时也不用太过刻意、否则倒显得咱们趋炎附势,对他们保持善意就行了!”
众人纷纷点头。
朱靠北只觉得脑袋不够用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彷佛是个梦、还是个令人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噩梦。
他怎也没有料到,不过是被身边几个损友怂恿著出来、想找些新生讹一笔外快,这也是分殿多少年来的“传统”,却怎会踢上了这么硬的一块铁板?
放著躺地上哼哼唧唧的十几个同伴不谈,方才自己那个族中长辈、也是分殿使者的朱培庸,竟然也败在了那看起来就像头凶兽的少年枪下;隔得老远,可朱靠北却看得分明,当场魂儿都快吓飞了,这不是他娘的外院吗?大伙儿都是纳元境、哪来的这么个怪物?
如今要是有人说狼岩是新生,朱靠北肯定会扑上去撕烂对方的嘴巴。你妹的新生啊!你他娘的看过一个打十几个、甚至还能打趴聚气境的新生吗?
他只是平时懒得动脑子、可不代表没脑子,既然惹上了这么个得罪不起的狠角色,该装孙子就得装,否则地上躺的那十几个倒楣鬼就是榜样。
见狼岩提著枪来到近前,朱靠北的肥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低头哈腰道:“大哥辛苦了!小弟照您的吩咐回来等著,在这儿一步都没动过!”
狼岩将点钢枪收回了储物袋中,表情古怪的瞥了朱靠北一眼、顿时让他水桶粗的硕大腰身弯得更加低了。
一旁迎上来的蹦子撇了撇嘴、嗤笑道:“大哥你妹啊!你和咱们是啥关系?大哥也是你叫的吗?”
朱靠北涎著脸陪笑道:“还没请教,大哥和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狼岩没有答腔、缓步朝著盘坐在地的王雄而去,身旁蹦子斜著眼道:“他叫狼岩,我叫狼蹦!怎么?想问个清楚、日后好找回这场子?”
朱靠北浑身一个哆嗦,偷望了狼岩背影一眼,见他没有回头或停步,松了一口气忙道:“别!蹦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诚心请教,既然不够资格叫大哥、总得知道该如何称呼两位才不会失礼,蹦哥你说可是这理?”
蹦子讶然望来道:“呦呵?行啊你小子!没多久前、咱们在你口中还都是杂碎王八蛋,口口声声要咱们生不如死,这才多大工夫、又改口叫哥了?你小子还真他娘的能屈能伸啊!”
朱靠北义正辞严的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小朱莫论昨日非,那是小弟见识浅不懂事、张口就他娘的到处放屁!多亏蹦哥你之前一番淳淳教诲,小弟才决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不远处狼岩背影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眼角微微抽搐,来到正闭目调息的王雄身前,轻声问一旁护卫的元馨道:“要不要紧?”
元馨尚未答话,王雄已睁开眼来接口道:“岩哥,我没事!挨了一掌、内腑受了点震荡,调息个两天就不碍事了!”
狼岩点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粒药长老给他的药丸,思感动念间、生命元素源源不绝的注入其内,数息后将药丸递给了王雄道:“服下后用元力化开、仔细吸收药力,一会儿应该就不妨事了!”
王雄笑著称谢,接过药丸立刻服下,闭上双目、运劲吸收药力不提。
另一边厢的蹦子听了朱靠北一番黑白颠倒的言论,不禁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道:“操!老子那是骂你、何时教过你什么了?还他娘的淳淳教诲?”
朱靠北一脸谄笑道:“旁人不理解、小弟还能不清楚蹦哥你的一番好意吗?在别人耳中那是骂,可听在小弟耳里、那可都是蹦哥你苦口婆心的金玉良言啊!没这一下用心良苦的当头棒喝,小弟又怎能明白己身之过、从而明辨是非黑白、彻底领悟做人的道理呢?蹦哥你这是功德无量啊!”
蹦子闻言默然,只是定定的望著他、良久不语;连周遭那些躺在地上的少年们、哀号声都小了不少。
朱靠北见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仔细回想自己这番应对,没啥差错啊?难道马屁拍到马脚上了?你妹的,这些新生还真他娘的难伺候啊!
正当他一张肥脸都快成了绿色时,蹦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弧度越来越大,猛地过来一把搂住他肩膀、纵声大笑道:“好你个小子!本以为你他娘的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肥仔恶棍,没想到你这连眼珠子都看不到的两条缝、居然还生就了一副好眼力!行!卖相不咋地、可这悟性还马马虎虎,你小子还算有前途!哈哈哈!”
朱靠北笑得脸上肥肉颤悠悠的、眼睛两条缝早埋在那堆肥油中了,两片肥唇上下抖动著道:“蹦哥过奖了、承你吉言,小弟也就是跟在蹦哥你这样的人物身边、时时聆听教诲,才有那么一丝成材的可能或前途可言,蹦哥你说是吧?”
蹦子眉开眼笑的道:“嗯,说得好!你小子还不算是无可救药,那”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清冷的话声打断了:“你过来!”
朱靠北闻声看去,却见狼岩正面无表情的望著自己。
两条腿微微发颤,朱靠北笑得比哭还难看、哆嗦著道:“大哥,我我真没”
见狼岩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蹦子连忙搂著胖子走过去、在他耳畔低声道:“放心!你只要别犯浑、岩子问什么你答什么,实话实说就没事!真要想对你怎样,你小子如今还能站得如此稳当吗?脑子放机伶点!”
朱靠北略微安心了点,来到狼岩面前,局促不安的低头而立。
狼岩淡淡的道:“咱们进了外院也才几天,我同伴他们应该没机会得罪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说!”
朱靠北两腿抖得更加厉害,颤声道:“不,大哥我”
旁边蹦子松开了搂著的手,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低声道:“别废话!老实回答就行!”
“啪!”地一声,朱靠北似乎被这一下给打醒了,回过神来后、连忙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原来这勒索新生的行为,倒并非朱靠北这帮人的“发明”,始作俑者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几位前辈弟子,当时被勒索的新生实力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等自个儿也成了学长,就依样画葫芦对待新来的弟子,如此一来二去的,几届下来,这威逼新生交纳供奉之事、竟成了西南分殿不成文的传统。
按照默契,拿过新生供奉的老弟子,下届如还在外院、就不得再插手此事;毕竟这届的新生被勒索,好不容易等到下届自己也成了学长,若还要被上头资格更老的再分一杯羹、心里又怎肯服气?老弟子也知道分寸,压迫得狠了这事儿准得闹大,虽然是传统,但这可不能摆上台面说的,闹大了大伙儿都讨不了好。
朱靠北自己是四年前入选的,当年同期入选的弟子、如今只剩他一人在外院,其馀人不是化气成功去了内院、就是满十五岁了还没化气而被迫退出分殿,地上躺著的十几人则都是两年前入选的弟子,当时就经过朱靠北和其他学长的一番盘剥,如今自己成了学长,自然要在新生头上找补一番、将分殿这传统薪火相传下去。
选拔一结束,新生进了外院,这些人就怂恿朱靠北带头、领大伙儿去实践这传统;他们算盘倒是打得精,虽说朱靠北参与进来又得分上一杯羹,可毕竟他只是一个人、能分走的份额有限,何况如今外院就属他资格最老、又有个在内院大有来头的兄长庇护,要是有个万一、大伙儿也有这大个儿的在前顶著不是?
朱靠北原本不想掺和这事儿的,可被怂恿鼓动得多了、也不禁心思活泛起来,自个儿也已十四岁了,今年若还无法化气、除夕过后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临走前能再多拿一笔外快也是好的。
就这样,朱胖子被同伴们众星拱月的哄了出来,打算找新生们落脚的院落、一座座勒索过去,岂知正好碰上了出门要去找狼岩等人的猿川部,于是,就成了眼前这一幕
说著说著、朱靠北也回过味儿来了,敢情自个儿是被这帮混蛋给当枪或盾牌使了,当下就是悲从中来、讲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看得柱子元豹等人大为不忍、就连受伤的王雄都心生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