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靠北眼里燃起希望,张口便要呼救,眼前一晃、出现了一张不带丝毫感情的平静面庞,满嘴的求救言语被那双冰冷眸子一扫、全数咽回了肚里。
狼岩理都没理出声喝止的那道人影、甚至没有看上一眼,左手一抬,“啪啪!”正反两个耳光扫过,一指后方倒了一地的那些少年,淡淡的道:“回去!慢一步就打断你的腿!”
朱靠北捂著肥脸嘴唇发颤,目光扫过狼岩背后飞掠而来的人影,连忙点头道:“我回、我回,你别动手、千万别冲动!”,转过身来就朝来时方向奔了回去。
狼岩举步正欲跟上,背后风声大作,耳边一声怒气勃发的大喝响起道:“大胆!方才我叫住手、你耳朵聋了吗?”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狼岩右手一拍腰间、丈三点钢枪一闪而现,低头躬身、头也不回的反手运枪骤然发劲,浑沌元力连同一身筋骨蛮力灌注枪身,枪如毒蟒自腋下闪电穿过、势若雷霆的噬向背后握拳轰来的那道人影!
“碰!”地一声轰然巨响,人影落地倒退两步、不等他换口气,光点纷飞闪烁、却是狼岩已回过身来,双手握枪洒出了漫天星芒!
眼前是一名中等身材的青袍中年汉子、看著眼熟,两手戴著一双金属拳套、拳出如风的拦截数之不尽的枪芒,口中大吼道:“混帐!我乃分殿使者朱培庸,你竟敢对我出手?”
丈三点钢枪矫若游龙的翻腾飞舞,枪尖锋锐划过处、细微嗤嗤声响不绝,劲气四溢直欲透枪而出,狼岩狂风暴雨的连出三十二枪、枪枪不离对方咽喉胸腹要害,语气平淡的道:“滚你娘的!只准你偷袭、还不准我反击了?对我出手就是敌人,莫说分殿使者,天王老子也照打不误!”
朱培庸气急攻心之馀却也带著三分小心,他一开始便藏于树后、暗中看顾著朱靠北,谁叫这小祖宗是族中大长老的幼孙、又有个前程远大的兄长?朱靠北等人围住猿川部威逼要胁、最后甚至动了手他都没有喝止,因为他有把握在闹出人命前阻止这一切,只要不死人,这小祖宗干些勒索的小事就当没看见吧!
待得狼岩等人赶到,朱培庸方觉有些不妙,身为分殿使者,这届选拔大比他可是全程参与了的。
眼前这小子从第一轮对蛇木部闹出偌大风波、导致胡庆被擒沦为阶下囚,之后一路过关斩将,再对鳄水部骤下狠手、一遇鄂寿年出言威胁立即果断立下蛮荒血誓,弄出前无古人的十丈灵气柱、凶戾滔天的吓退鄂寿年,最后两轮比试在对手全为三级部落时显示真正实力、无人能挡他一招,身为大比仲裁之一的朱培庸通通看在眼里。
尽管不想承认,但内心确实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了忌惮,他远超同级武者的身手、完全不似同龄人的心计,对敌人下手之狠辣、立下血誓时之杀伐果决,无不让朱培庸心下凛然。
见朱靠北这小祖宗招惹的竟是狼岩那帮人,朱培庸暗自叫苦,更是聚精会神的关注事态发展,准备随时情况不妙便要动手制止。
狼岩果然出手不留情,所过之处那帮少年纷纷骨折倒地,待得他追向朱靠北,朱培庸才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并试图出手拦截。
岂料对方竟毫不退让的出枪相抗,拳枪相交、身为聚气武者的自己不但没占到丁点便宜、严格来说退后两步还算是落了下风,且在自己亮出名号的情况下,眼前这小子竟仍不依不饶的著著抢攻、丝毫不顾自己分殿使者的威严。
朱培庸又惊又怒,眼前这少年一杆铁枪气势如虹、快如闪电,自己一双拳套拼尽全力遮、拦、格、挡,竟还不能完全拦下对方的攻势,时不时就有枪芒突破防御刺来、逼得自己不得不退步闪避。
狼岩知道纳元对聚气、元力的浑厚与凝实程度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差别,在不能暴露魔法存在的条件下,自己唯有抢攻,以连绵不绝的攻势缠得对方腾不出手来施展武技,再以自个儿这饱经浑沌之气滋养的肉身神力、来拉近双方元力的差距,如此方有一线机会立于不败之地。
随著“铿!锵!”拳套与枪尖不断的金属碰撞声,狼岩那恐怖的第六感直觉全力运转,一杆丈三点钢枪如怒蛟出海、覆雨翻云,一枪接一枪恍若急风骤雨,招招攻敌必救、步步料敌机先,竟越打越是顺畅!
朱培庸却越打越是心惊,随著战斗的进行、本就快捷无伦的枪尖还在持续加速,点点枪芒竟似能预料自己反应、全是刺在自己拳套的动作之前,令得他只能疲于奔命的被动防守。
枪尖那无时无刻不在嗤嗤作响的枪劲,明明白白显示眼前这少年的元力之凝实、已堪比化气境,几乎就可元力外放了,可纵然如此,在自己这聚气颠峰的磅礴元力下、对方按理也绝无抵挡的可能。
可交手十数息工夫,彼此拳枪相交不下数十次,这杆点钢枪上力道之雄浑、竟丝毫不弱于自己,这叫他又如何能接受?力量占不到上风、速度跟不上对方,想施展武技却被这连绵不绝、如惊涛骇浪的枪芒压得透不过气来,全力格档都无法尽数拦下对方攻势、要想腾出手来使用武技,恐怕不等出招、身上已被这铁枪刺出了无数血洞,他又如何敢分心?
就这样,狼岩一枪更比一枪快、朱培庸却是一次要比一次狼狈,每当有枪芒突破拳套防御、就不得不后退两步晃动身子闪避,不知不觉间,他已被逼到之前藏身的几棵大树前,却仍是苦苦招架、无力反击。
这一连串的攻势下来,丈三点钢枪如臂使指、体内元力圆转如意,两者搭配之下出枪毫无窒碍,浑身一股无坚不摧的暴烈气势逐渐攀升,狼岩只觉神清气爽、快意到直欲纵声长啸!
“当!当!当!”一连三枪被金属拳套挡下,第四枪却间不容发的穿过两只拳套空隙、如毒蛇般便欲噬向朱培庸心口!
朱培庸脸色阴沉似水,身子左右摆动间急速后退,然而才退出两步,“碰!”地一声响,后背已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为了闪避枪尖而晃动不已的身形登时一顿。
眼见点钢枪挟著劲风厉啸、勾魂夺魄而来,朱培庸神情大变,“嗷!”地一声怒吼,元力不计代价的涌入拳套,右拳下沉急速砸向枪尖的同时、左拳正冲全力击出,其上的金属拳套竟“飕!”地脱离了拳头,化作了一团黑影、被浑厚元力包裹著电射对手面门!
狼岩冰冷一笑,看似全力刺出的丈三点钢枪没有任何缓冲、完全违反常理的由前挑蓦然回收,彷佛这一枪只是玩笑似的虚招,朱培庸奋力下砸的右拳顿时落空!
身上那股狂暴气势急速攀升、愈发浓烈,在点钢枪收回的刹那猛地攀至颠峰,狼岩再也忍不住的纵声狂啸,左手松开了枪身,左足挺直如箭顿地、右脚弯曲如弓重重跨前,在踏地的同时、霸道无匹的雄浑力道于脚底疯狂炸开。
由足至膝、腰、背、肩、肘、腕,全身各处关节与肌肉爆发的肉身神力、与体内元力融合无间,急速涌入右手枪身,丈三点钢枪于甫一收回的瞬间,强烈颤抖起来,狼岩整个人的肉体巨力、修为元力、神识意念、与那股狂暴气势骤然合而为一,狂颤的铁枪彷佛有了灵魂,挟著前所未有的刺耳厉啸,一路划破空气、如欲撕裂空间般的暴烈刺出!
首先遭遇的是朱培庸脱手甩出的金属拳套,“锵!”然巨响中,迎面而来的拳套恍如被巨锤砸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射而退,划出一道劲急直线、“噗!”地嵌入朱培庸头顶数尺的树干中,点钢枪没受哪怕丝毫影响、刚猛绝伦的沿著既定路线笔直前进!
朱培庸只觉头皮发麻,寒芒闪烁的枪尖尚未临近,其上狂暴无比的劲风与浓若实质的杀气,已令他浑身寒毛直竖、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枪势挟著无可撄其锋芒的霸道威势而来,朱培庸却没想过闪避,修为聚气多年、厮杀经验丰富无比的他清楚知道,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枪融入了狼岩的全副精神,枪与神二者合而为一,自己已被其气机牢牢锁定,一旦有丝毫闪躲的动作出现,这恐怖的必杀一枪绝对会将自己轻易贯穿、彻底钉在身后的大树上!
身为分殿使者、修为聚气颠峰的他,竟可笑的在这一刹那、从仅为纳元境的对手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种感觉令他几欲疯狂。
双目瞬间充血,朱培庸口中发出恍如濒死野兽的咆哮声,仅馀的右手拳套灌注著丹田气海内所有元力、一往无前的一拳轰出,直奔那弥漫著浓烈死亡气息的枪尖迎去!
“哐!”比此前任何一声碰撞更加剧烈的金铁交鸣响起,朱培庸嘴角沁出血丝、右臂被震得高高抛起,明显亦是元兵的拳套竟寸寸碎裂、化为片片金属碎块四下飞溅!
狼岩表情依然古井不波、面色却陡然苍白,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流下,原本直扑朱培庸心口的点钢枪,在和拳套全力迸发的激烈碰撞下、亦被震得抬高尺许,速度却丝毫未减、闪电般挑向对手咽喉!
朱培庸心灰若死,双目瞳孔中映射出的一点寒芒越来越大,他心下暗叹一声,全身松软、靠著大树缓缓闭上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嘎然而止,喉间被一丝冰凉寒意刺激得皮肤战栗,朱培庸失神的睁开双目,迎面映入眼帘的,是狼岩那张苍白漠然的脸庞、和单手握持挺立的那杆丈三凶器,枪尖在自己咽喉前一寸之处凝定空中、稳若磐石的一动不动,锋锐处细微的嗤嗤声响、和那几乎透枪而出的元力劲气,彷佛毒蛇吐信般、随时欲择人而噬。
鸡蛋粗细、长一丈三尺、通体金属打造的元兵点钢枪,至少也得数十斤重,能握著枪尾、单臂挺枪而立的纹丝不动,这份举重若轻的臂力、即使身为聚气境的朱培庸都未必能办到,然而此刻他已没心思去想这些。
目光从下方咽喉处的枪尖上移、落在前方的少年脸上,朱培庸喉结滚动两下、涩声道:“你真敢下手、在分殿内斩杀一名使者?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狼岩淡淡的道:“分殿内禁止杀人,我不会无故触犯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对我出手、我自然要反击,与你是不是分殿使者无关!”
朱培庸心中一凛、听出了这少年的弦外之音,他不会“无故”触犯禁止杀人的规矩,然而若是“事出有因”呢?
微微摇头不再想下去,朱培庸强自镇定的道:“我出手只是为了阻止你伤害同门,身为分殿使者,见到外院弟子大动干戈、出手如此狠辣,难道不该管吗?”
狼岩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上一片漠然、毫不客气的道:“该管!那么外院弟子纠众围堵同门、暴力威逼勒索、动手殴伤同门,使者又该不该管?那胖子一帮近二十个人肆意妄为、你缩在这树后当瞎子,眼下被勒索的一方翻身、你倒冒出乌龟脑袋要来管了,你倒给我个解释听听?”
朱培庸一时语塞,狼岩语气丝毫不留馀地的道:“既然一开始你就没管、眼下也不用管了!别拿使者身份说事儿,你照著分殿规矩行事自然是使者、我会给你相应的尊重,若是不照规矩来、在我眼中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别忘了,胡庆也曾是分殿使者!”
朱培庸悚然一惊,想起胡庆的下场、背后冷汗涔涔而下,狼岩语气渐渐冷了下来道:“我来分殿只是为了修炼,没那么多工夫纠缠于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规矩我会守、前提是一视同仁;若只是要我循规蹈矩,旁人却可无视规矩、想抬脚踩到我头上来,那就要有被打断双腿的心理准备!滚他娘的规矩!”
枪尖一寸寸的挪开、缓缓回收,朱培庸却依然不敢动弹,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仍被对方气机锁定,稍有异状,这杆凶枪依旧会像条嗜血的毒蛇、轻易咬碎自己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