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并没有跑多远,当他以为翻过了里城的巨墙之后,可以松一口气,堂而皇之地奔驰在宽阔而无一人的云麓城大道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周围有无形的气势压迫过来。他猛然发现自己正站立在一个十字路口,混沌的黑暗并没有给他更好的遮掩,反而让他有一种孤独的恐惧!
“你好,普鲁斯小友!”一声轻喝凭空传来。
黑衣人愕然地抬头看去,只见眼前时骤然放大的一个火球——他竟然完全躲避不了,重重地被击飞,摔倒在地。
“这些肮脏的毒瘤何必手下留情!”另一个声音也是从空中传来,不多时,凭空一个霹雳落下,“轰”地一声,毫无花假地落在黑衣人的身上。
“辛普森,且慢动手!他还有用。”发出火球的苍老声音阻止了下一记闪电,只见那老人潇洒地飘落在地,离黑衣人百步左右,施放出一个水晶球,念了几句咒语,便将击倒在的“圣恺撒之剑”排名第七位的杀手给捕获了。
“古米斯……古米斯……”
这是什么声音?是有人在呼唤我吗?不,是歌声吧?一定是歌声,是宾克里郡的情歌。为什么走调了?又是谁在唱啊?为什么天空一片漆黑,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天啊,正是世界上少了你,所以密特拉都在为你哭泣。不要哭泣,不要悲伤,我会回来,我会回来,从战场上摘朵花儿,带回来给你。
骑士古米斯·蒙特利尔正躺在一间温暖的房间里,身上被盖着厚厚的棉被。他那苍白的脸上抚过一只干枯皱巴的手掌,一声很无奈的叹息从那手掌的主人的口里发出:“还算好,你们送来的时候,他的灵魂差一点就要离开肉体了;我尽力挽救他,现在就等着他自己醒来了。”
“哎,可怜的骑士,他筋疲力尽,似乎为了完成什么任务……不过,就在他昏迷的时候,他脑海里回顾了很多美丽的回忆。他的父母、还有乡村的歌谣……”苍老的神职者摇了摇头,他转身把斗篷重新披上,对另外一个坐在右侧的少女欠身道:“对不起,接下来我帮不上什么忙,你要好好照顾一下,还有两个灵魂需要我去做一点工作,哪怕是异教徒。”
门重新关上时,坐在房间角落的那少女忍不住哭出声了。
眼前躺在床上这个男子就是他,真的是他?为什么就偏偏又是他?
少女闭上双眼,眼泪滑过脸庞,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遥远而又美好的过去。
“美丽的姑娘,这一切都是你的不对,是你的美貌使我座下的畜生失去本性,以致不小心冲撞了你,那么你应该赔偿你美丽容貌所带来的损失……”
甜言蜜语仿佛就耳边跳跃,每一颗泪珠滚下,都汇成一句锥心的话,钻在心里。
“假如你愿意,我就摘下那七颗星星,用你的发丝串成项链,戴在你的脖颈上。”
可是,为什么你后来没有回来?整整五年,我每天数着北天上的明星,想着你回来的样子,每天远望着村外的官道,却都等不来你的身影,每天趴在窗口,听见的也不是你的马蹄儿响。现在你来了,等来的却是你身受重伤,人事不知,阿桑奇啊,您难道在开我的玩笑嘛?
“娇艳的鲜花也及不上你的容颜,我每天从阳台上望着庭院中的鲜花,觉得一百朵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笑脸动人。”少女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熟悉的笑容,那笑容就是每天在她梦里都出现的,那么温柔,那么亲切。少女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封夹着花瓣的信笺,眼眶中的泪珠滴湿了粉红的信纸:结果等到窗前的鲜花都枯萎了,结果等到却是你全身重伤的回来。
“当初,如果我没有挎着篮子,特意去买一朵珠花;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那么拥挤,篮子不被挤掉的话……也许,就不会遇见你,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少女回忆起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正软软地靠在骑士的怀里,美满地近乎痴迷。
“那是我的马儿早就惊觉有美丽动人的你在街畔出现,因此执意要将我送去见你。”骑士微笑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少女光滑如缎的黑发,他把头埋进少女的耳根,问道:“我把你载回家,好不好?”
少女没有回答,睁开明亮的大眼睛,抿嘴一笑,像是不认识一般瞧着骑士,面色绯红地说道:“我爸爸会打断你的腿!”
“那样最好了,我就可以赖在你家里,每天都可以见到你,呵呵,反正我的腿已经断了。”
“傻瓜!”少女咬住嘴唇,轻声嗔怪道:“我怎么会让老头子打伤你呢!”骑士翻身伏在少女身上,抓过少女的手掌,轻吻了一下;少女羞得抽回了手,“让你这个坏蛋的两只手也断掉最好了!”
“就算我死了,下地狱之前,我也要先来探望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惦记的女人。”
真是没有想到,当年的赌咒竟然差点成真了……少女在内心自我嘲笑了一声,又回到那无尽的悲伤之中:阿桑奇啊,你终于把他送来了,假如上苍真的要惩罚他,我愿意和他一起遭受,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丢了命呢!
少女缓缓站起身来,轻身地移动到古米斯面前,看着眼前那灰白的面孔,与四年前一样俊美,双手颤抖着伸向他的面颊,手中似乎也传送着五年前的热烈和激情。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地落在伤者的脸上,再顺着脸庞,滴在棉被上,一圈一圈地化开。
“你叫什么名字?你这个无礼的男人!”少女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五年前,回到午后与心爱的骑士见面的那一刻。她拍拍自己刚刚裁剪好的裙子,气鼓鼓地冲着前一刻将她撞到在地的骑士。
骑士在马上踌躇了一下,用大手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接着又俏皮地说道:“美丽的姑娘,这一切都是你的不对,是你的美貌使我座下的畜生失去了本性,以致不小心冲撞了您,那么您应该为您美貌带来的损失做出赔偿……”
现在回想起来,少女也不觉面红耳赤,就是这句话,还有那张俏皮的脸庞、动人心弦的眼睛让自己从此万劫不复。
“你不讲理,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不向我道歉还数说我的不是!”少女红着脸抗议道。
“古米斯·蒙特利尔!”
“是吗?蒙特利尔先生,您的马冲撞了我,把我的裙子弄脏了,你是不是要……”少女还没有说完,骑士就伸出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把少女连同篮子里的花朵一起抱上马。
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吓得不知所措,羞红的颜色几乎可以把苹果似的脸给撑破;可是街道两旁的人欢呼起来,几个流浪汉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骑士一边把少女抓得牢牢的,一边微笑着向欢呼的人致意;马儿撒开双蹄,在午后暖风的熏陶下,尽力地奔驰。就这样,少女闭上双眼,被骑士载到了充满了青草香气的草地上;他故意靠近少女,尽力吸一口气,问道:“好香啊!那么您叫什么名字,美丽的小姐?”
少女瞪着眼前这个有些可恶的男人,迟疑地说:“妲丝娜……”
“好美的名字!”骑士先下马,再伸手抱下捧着花篮的少女,“名字和花一样美,你的人当然要比花儿美上百倍。”
“那么现在,蒙特利尔先生,您应该向我道歉了,你的马儿弄脏了我的新裙子!”
“嘿嘿……”蒙特利尔骑士狡猾地笑了下,“那么,美丽的小姐,请问您今年几岁了?”
“十七岁;您要向我道歉……”就在少女撅起嘴巴,表示严重抗议的时候,双手带着花香的骑士把少女抱起,轻轻地吻了妲丝娜的额头,才把惊魂未定的少女放在地上。
“哈哈,我今年二十二岁,宾克里郡的古米斯,谢尔松区域的骑士,再会了!”蒙特利尔骑士跨上战马,冲她露出年轻男人固有的迷人的微笑,“妲丝娜小姐,今天我只能用这个来给你道歉,抱歉了……”说完,回头一扬马鞭,整个身影很快就缩小在飞尘中。渐渐的,骑士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了。
可是五天了,古米斯一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尽管当地的神职者看了之后言之凿凿地说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敢肯定古米斯就能醒来并且恢复如初;而且从神职者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古米斯醒来的几率很小。
他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呼吸时有时无、断断续续,这个样子真叫人揪心。一连在床边看了古米斯三天的妲丝娜也异常的疲倦,她有时候就和衣而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来了,每次醒来她都希望能看到古米斯有点变化,但是每次都失望。她不知道古米斯身上发生了什么,那些穿着诡异的异教徒为什么要追杀自己的爱人。
有时候,她睡着了,她会梦见自己又坐在芬芳的草地上。古米斯把她抱起来,亲吻她的脸颊。枣红色的战马在奔驰,妲丝娜窝在古米斯德怀里,美满无比地比上双眼,享受着颠簸的愉悦。在红霞烧着了天边的时候,满脸绯红的妲丝娜和古米斯在后山的木棉树下久久拥抱。
可是梦境的毕竟是虚幻的,等到她醒来地时候,妲丝娜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湿乎乎的汗水中;她惊觉似的摸了一下额头,才长长舒了口气。还好不是病了,现在出了大汗,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整个人就像在棉花堆里泡着一样。妲丝娜支起身体,突然“当啷”一声,发觉身上有块坚硬冰冷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啊,那是古米斯的剑,妲丝娜想到剑的主人,她不由得内心一阵抽搐,感觉整个身子被电到一般难受;俏脸失神地望向窗外,想赶走心中的恶感。这几天混不知日夜变化,妲丝娜发现窗外的月光如水银一样洒在她身上,才知道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密特拉的光辉同时也给了她心灵上的安宁。她似乎刚刚摆脱挣扎一般,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沐浴在银色的月光曲中。
“密特拉阿,请你告诉我,我的古米斯能醒来吗?”少女仰头望着窗外的一轮银月,自言自语地问道,可是天穹上的弯月还是静静地悬挂在中天,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