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卢人攻下科恩城池已经五天了,早在城破的那一天起,混乱和不安就弥漫在拉伯伦人心头;而这两天,一些奇怪的流言竟然在街坊之间流传。
“皇帝准备放弃我们了,他原本就知道我们这儿的事情,就是不敢派兵来救……你说我凭什么这么说,告诉你,昨天我躲在城墙底下乞讨时偷听高卢人大官这么说的。”
“不要犹豫了,向风之国的岷州跑吧,高卢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不过他们是说再抢一阵子就离开了,相信你们在岷州生活一些日子回来就没事情了。”
伴随着这些流言,街头还出现一些身穿拉伯伦军装的陌生人,他们行色匆匆,到处在喊:“杀了高卢人,谁要是窝在家里像只乌龟,我们就把他们当作高卢人的走狗!”这些陌生人往往不由分说地冲进那些家门紧闭的拉伯伦百姓的家里,把主人像狗一样拖出来,恶狠狠地威胁他们:“拿起武器,去把异教徒杀光,不然我先杀了你们全家!”如果主人家死活不同意,那么在高卢人赶来之前,这家不幸的百姓就会被暴徒灭口,一个不会留下。
“连同胞都不放过啊,这种日子可怎么活啊!”谢尔松的百姓这样哀呼道。
“伟大的高卢王会指引你们活路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现在开始伟大的高卢王将专门成立安民队,由你们拉伯伦人组成,去铲除了那些危害治安的蛀虫!”高卢人的侦骑四处,到处宣样所谓的拉伯伦民族主义组织其实就是危害人民生命安全的社会渣滓。
当然不会有拉伯伦人去参加什么安民队,而同样的,更少的拉伯伦人会冒着生命威胁去参加反抗组织。在百姓看来,无论是高卢人还是那些陌生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尤其是那些自称解放者的家伙更为可恶,简直是趁火打劫。
“看来效果不错啊!”在官邸里,高卢王听着属下念给他听的报告,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高卢王的笑容很快被群臣发现,于是大家都附和着笑起来。
“你们除了跟我做一样的事情,还会干嘛?”高卢王发现将军们木偶一样地傻笑,没由来勃然大怒,心里暗暗骂道:“一群木头脑袋,一点用都没有!”
高卢王又转头向另一名万骑长宣布道:“皮特鲁斯将军,你合同坎普将军率领本部两万名骑兵,立即抢占亚利桑区域的雄光大道关隘,不得有误!”
“末将定不辱命!”皮特鲁斯和坎普眼中闪过兴奋的神色,恭恭敬敬地跪下领命。
“扎罗!”皇帝叫他名字的时候,故意把声调提高,好像有点揶揄的味道。
“末将在,请陛下吩咐!”
“你带着你手下一万步兵立即去贾布伦要塞,对外就说是高卢王御驾亲征风之国了,你的主要任务是瞧紧了风之国岷州方向的动静,不得有误,否则严惩不怠!”皇帝说到“严惩不怠”的时候,咬牙切齿,似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来。
“末将明白!”扎罗把头低下,响亮回答道,至于他心里怎么想,实在是无从得知。
“得利斯!”皇帝继续点着名,神情有些迟疑,好像在决定这个项目上有些困难,但是他等到手下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时,立即又补充道:“你带一万骑兵跟着坎普他们,只要他们负责占领关隘,你帮着扎罗卿占领达尔尼,好好守住那桥头堡,沿途最好不用管其它事情,知道吗?”
“哦?”得利斯有些奇怪,但心里虽有疑虑,嘴巴上却是一点也不敢反对。高卢王的手段要比前任狠辣许多,当初反对西征的有八个千骑长,高卢王在进攻前夕对这些反对声音隐忍不发,等到军队到了科恩城下之后,那几个千骑长无一例外地被披上了普通士兵的战衣,被赶去攻城送死。那个时候,没有人会为他们求情,毕竟在拉伯伦这几天得到的好处远过了在阿德里安一年的收成。
“末将明白,是肃清达尔尼周围的敌人吗?”达尔尼位于亚利桑区域的西北面,是谢尔松进入固希伦的门户,它的治下还包括禁灭谷所在的莱德山脉。
“如果没有敌人,你可以叫你的人搜刮个饱!”
“谢陛下成全!”得利斯老人的神情也很兴奋,虽然进科恩城的时候慢了半拍,但是现在丰收的果实由自己来摘,味道一定很温馨。
“嗯,其他人就给我留在这里,还有把我的王旗借给坎普吧,这样,我看拉伯伦那些混蛋还不望风而逃!”高卢王先是神色愤怒地朝西边指指划划,接着又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可以走了,都出去!”
议事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风吹不进这里,里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高卢王呆坐在自己的王位上,双眼迸射出凶狠的光辉,仿佛是北地的一头恶狼的眼神,充满了狡黠和狠毒。
“来人,偷偷地把得利斯叫来!”高卢王对着空气,低声地命令道,“不要叫其他人看见!”
过不了多久,老将得利斯进来,他神色不定,有些疑惑,一见到高卢王,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赶忙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不用多礼,现在,你的任务改变了!”高卢王轻声地说道,一字一句,显然是为了老头能很好地贯彻他的意思,“你先前的任务不变,还是跟着皮特鲁斯的大队走。一旦占领了扎罗向贾布伦要塞进军,你立即从达尔尼调转马头,跟着他,当然行动不要让他知道,明白吗?”
“某将的任务是……跟踪扎罗?”得利斯有些胆颤地问道,这个时候,他心情既是惊愕又是激动,原来陛下早就对扎罗不满了,也好趁这个机会除掉的烦人的竞争者,另外陛下把这么严密的命令交给我,看来对我的忠诚不不用怀疑,是件好事。
“是的,你只要派轻骑监视着他就可以了,千万别让他发现。但是一旦他有异动,你就出现警告他,用不着和他翻脸对仗……”高卢王的命令有些奇怪,其他他心里还有一句话不好意思说出来:“就算你跟他翻脸,你这老匹夫也不是他的对手!”这道命令让得利斯不能理解,因为他没有完全明白高卢王的心思,而大王现在双目射出决绝的神光分明在说:雄鹰还是要用雄鹰去决斗,叫你们这些麻雀去,未免太不给对手面子了。
“还有……”高卢王突然发善心地提醒道:“小心风之国的岷州兵,他们可能会越界!”
“末将记住了,一定不会叫陛下失望的。”得利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高卢王阻止他进攻扎罗,他在心里骂道:该死的扎罗,竟然勾结风之国!
“那就下去吧,我还会安排其他人接应你的。”高卢王又屏退了手下。
政治的计算是容不得半点疏忽,这一点,无论是高卢王还是风之国的皇帝,都心知肚明,哪怕你有一丁点的遗漏,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数不尽的损失。无论怎样的算计,在它被决定执行的时候,那么,就有许多人的命运被这看不见的手给控制了,生或者死,不再是一个哲学问题,在政客看来,完全是利益的考量了。
“天无二日啊……”高卢王抬头看着房顶那漂亮的壁画,不觉有些痴呆了。
“真是一个天堂……”因为作战勇敢,古力奇被调到了高卢王的身边,现在是为高卢王负责宅邸的安全,他斜坐在一处楼阁上,手中拨弄着一朵紫色的小花,思绪似乎在遥远的时空中飞驰。他看着手中的小花,突然自顾自地笑了,一种很久违的笑容似乎又浮现在眼前:父亲大人……是父亲大人……古力奇仿佛回到了过去,因为在过去的记忆里,好像也有手中这朵可爱的小紫花。
古力奇喃喃中的天堂或许就是记忆中南国的冬天吧,而眼前,在拉伯伦的春天里,古力奇手中拿着似曾相识的花朵,感觉也是在天堂中一般。
“殿下……”古力奇还沉浸在自己童年的回忆中的时候,阁楼下突然传来轻柔的女人的低呼,随着一对对仪仗的侍女跪在地上,古力奇好奇地发现,从抄手游廊里步出一位姿容俏丽的年轻女子。她穿着鹅黄的锦缎制成的冬衫,是风之国岷州的工艺;下面是绣着百鸟飞翔图样的粉色棉裙。等到女子走进了,古力奇发现她全身上下无一不是风之国的东西,发髻是风之国样式,披肩是薄如蝉翼的风之国真丝制成……而这个美丽的身影,自己好像哪里见过。
“和家乡的紫萝真像啊……”风之国的公主难得有闲暇在异国的花园里散步,当然她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在观察着她。而公主正对着一朵紫色的小花出神,昨天高卢王特意让她留在议事厅里,去听那些关于他弟弟的阴谋,让她胆战心惊,一夜都没有睡好。
她沿着花桥走过去,前面骤然变窄,是一条小石子铺成的曲径,路的两旁是扰人的枝条,路的前方则是一湾塘水,公主抬头看看头顶上那绿葱葱的枝条,微微一笑,折了一根下来,连带着枝条上娇嫩可爱的小黄花,别在自己的脖颈上。公主跑到塘水边,俯下身子,仔细地比照着,脸上绽开了陶醉的微笑,两个小小的酒窝显得天真迷人。
“殿下,这种花在拉伯伦叫‘琭塞斯克’,‘塞斯克’是项链的意思,这种花也就是拉伯伦进贡给我朝陛下的‘春之项链’。”侍侯公主的是一个老于掌故的风之国老妇人,她见识之丰富,恐怕现在在高卢人里面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和她一较高下。
一听到“我朝陛下”,公主的神色立即久黯淡了许多;这个陛下不是别人,正是她同胞的弟弟,可是十八年来相亲相爱的弟弟却把自己转手送给了北方的野蛮人。每当她一想起这件事情,她心头就忍不住隐隐发痛,泪水和哭声都会一股脑地倾泻而出;不过更多的时候,她都要装作很坚强,她心痛的时候都是咬牙忍住,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从恶梦中惊醒,失声抽泣。她在没有人的地方哭,那里她可以尽情地发泄自己的压抑的感情,她有好多次都抱怨自己为什么就是一个女人呢;而且又偏偏是毫无自由可言的一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