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彼岸奇怪了,他不是成仙了吗?如何伤心至此?皱眉上前将他扶起道:
“你先起来回话吧。”
“让上仙见笑了。”
两人又回到石凳上,清泉仙整理了一下心情,执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了几杯。端木彼岸有种错觉,猜想他是喝酒壮胆。忽然意识到一会儿一定会有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有些不愿听。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但是别告诉我为什么,我也不会问。”
“不,不不,上仙,我一定要告诉您,请您一定要听我说!我、我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到现在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无做错,更不知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您来了,小仙得知您不像其他上仙那样无情无义,只会死板地遵循那些狗屁天规戒律!”
他那愤恨的表情倒让端木彼岸疑惑了,他竟敢在从未谋面过的自己面前表示他对天条的唾弃,得知?他又是从何得知自己不会状告到天庭上去的?凭什么?带着一连串的疑问,端木彼岸正襟危坐,等着他给自己解答。
“上仙,这事还得从五百年前说起。”
“五百年前?”端木彼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嗯,那时候小仙还只是一个肉体凡胎,没有任何法术,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一直在地府里等着我。
小湘,她是与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她对我的情,我一直都知道。为了让我好好进京考试,她说服了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先生,钟文寿。先生知道小湘对我的情谊,给了我一个机会,那就是,答应和小湘的婚约,他全力支持我上京考试。在生活的窘迫中,我答应了。小湘是一个好女子,我也知道如果我娶了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而母亲,也很是开心。订婚后,我带着钟文寿给的二十两银子,独自去了京城。在那里,我认识了那个让我后悔也让我直到现在,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女子,伊淑。
她是那么得美丽高贵,每一个举动,都是那么得让我心动不已。我不由自己地想要接近她,可是我本就是一个贫寒秀才,又哪里配得上她?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一些风流才子,所以,为了她,我也会努力考取功名的。
一个月后,榜单出来了,我成了探花郎。上殿中封,三千赏赐,还有美酒佳肴。也正是那一日,她开始注意到我了。多么温柔的女子,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和她度过一个美好的时光。临走时,她赠了一个香包给我,我拿着那个香包,一直看着她远去,直到不见人影。
奉皇命,我本该衣锦还乡的,但是也许是她回去和她的父亲周尚书说了,我被留了下来,在京城里开始了我的仕途之路。半年后,我如愿把她娶回了家。那段时光是我度过,最美的时候。每天处理事务时,她便红袖添香,与我为伴。累了,我们便相依相靠,醒了,我们便把酒月下。那一番风景,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么美好。
可是,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我所有的生活。她就是小湘。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傻的女子。她偷偷来到京城,只是想看看我到底怎么样了。她到了京城,知道我做了官,想要求见,却次次被阻拦。后来,被人骗进了青楼做了一个艺妓。她通过一个客人的口,得知我的行踪,便借机见了我。那一天,她打扮得很美。看到我,却什么也没有抱怨。我瞒着伊淑悄悄把小湘赎了出来,把她安排在一处私宅里。我劝小湘回去,可是她说:“父亲一定知道了我来京城找你,如果独自回去,他一定会恨你。我不愿他恨你,也不愿让你难做人。我便一直留在京城,何况,我爱的人,就在这里,我只是想能够离他近一些。”我看着小湘,却什么也无能为力。
心里想着的都是小湘的事,伊淑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我担心她会怀疑,便假装累了敷衍了过去。只是没想到伊淑如此了解我,早就猜到了我有心事。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会去私宅里看小湘。然而,有一天我去私宅看到的,却不是活泼生动的小湘,而是她的尸体。我抱着她早已冰冷的尸体,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信。我拆开看,是小湘的遗书。她说,她不想再打扰我的生活,可是她也不舍得离开,便只好选择一个风清云淡的日子,让自己解脱。
我把小湘悄悄埋葬了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伊淑也什么也没有发觉,至少我当时觉得她什么也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先生找了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着我,为什么要背信弃义,不顾和小湘的婚约,和一个尚书千金成亲。我无言以对。一时之间,京城各地都传着我是负心郎的消息。只有一个人,什么也不说,依旧如常待我温柔而体贴。可是她对我如旧,岳父大人却不这么看。
似乎全部的人都在否定着我,我无奈,一边是情深意重的恩师,一边是我深深爱着的女子。选择谁都会有一方受伤,而且,先生一定不会放过我。无意之中,我走到了这个寺庙里。突然间我发现,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我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年,三年里,没有任何人找到我,渐渐的,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直到伊淑带着一个孩子,来这个寺里上香,认出了我。
伊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疼地看着我。她说:“爹爹四处在找你,我知道,如果你想不通,就算回来,也会过不好的。其实那个女子来找你时,我就知道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不会来争取。能够一同爱上你,这不也是一种缘份吗?她又何必呢?后来,我想,所有的人都说你是个负心郎,但是,我知道,其实你都是无奈。这世上的姻缘没有对与错之分,只是,为什么就想不通呢?”不论她说什么,我都已心如死灰。对不起她,是我的错,对不起小湘,也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许下那个诺言,和小湘订婚。离开时,那个孩子叫了我一声爹爹,止住了我离开的脚步。
我看着那个和我长着相似的脸庞,手足无措。也许,再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我所爱着的人,伊淑。真的很想跟着她一起回到家里,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完全不再是我了,没有了官职,没有了声望的我,如何再成为她所爱着的那个我?
最终,我还是把他们都送走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再见过她们。
清泉说完好一会儿,端木彼岸都没有说话,而那个清泉仙亦沉默地喝着手中的酒。
此时已快到正午时分了,端木彼岸担心猗兰丫头找不着自己,便开口对清泉道:
“你所讲,我都已明了,但此时我有别的事,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你来镇上的听雨楼,到时我会去那里的。”
清泉仙仍旧沉浸在往事之中,心情还没有调整好,闻言只得点点头,目送着端木彼岸离开。
端木彼岸来到前院佛厅,猗兰丫头却不在,拉住一个小和尚一问,才知被请去旁厅等候了。由于此时已然正午,二人就在寺里用过餐才回客栈。
二人回到望客来时,淳于颜儿还不见人影,端木彼岸隐隐有些担忧,好不容易安顿好猗兰丫头后,他才悄悄出来寻找。
夜里听风镇依旧热闹非凡,宁国民风开放,不无论镇是大是小,都有夜市。端木彼岸一早就捏了个诀算出淳于颜儿的大概位置,夜里的路边摊点很多,可是端木彼岸却没有心思去逛,径自向澹台裴清所在的地点而去。
“店家,今日你可有看到一位女子,瓜子儿脸杏仁儿眼配上两叶柳眉,身穿紫襦短襟头戴一支孔雀木钗,面带忧愁。”
澹台裴清听了,笑着说:
“客官,您没见那女子又怎知她是忧是喜?难道是您伤了她心,让她出走了?可是看您将她穿什么戴什么都记得如此清楚,应该做出伤她心的事儿啊!”
端木彼岸挑眉,嘴解勾起,道:
“我又怎么敢去伤她心呢?讨好她还来不及呢!只是女人心海底针,我真是拿她没辙了啊!”
“这话天下一个理儿!就说我家那位,虽然我与她一起也几十年了,可我依旧是摸不清她心里在想着啥,唉!不过,有一个法子,不论何时,也都能解决得了的!”
“店家快说快说!”
“说出来大伙儿听听!”
听他们讲话的还有其他一此客人,他们听了,也催着澹台裴清快点出来。
“女人,都是用来哄的!”
“嗨!这又是什么鬼道理!”
“有道理有道理!”
“有理有理!哄两下,说几句好话,这女人便高兴了,不管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了,看来店家还是有些女人功夫的!哈哈哈――”
他刚一说完,赞成的、反对的、不以为然的都有。端木彼岸微笑着听着他们的言语,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那店家可看见那位姑娘?”
“小哥,你找的那位姑娘可是唤作淳于颜儿?”见他肯定地点头,高兴地拉他到摊外,指着回赵家的方向,对他说,“淳于姑娘啊,她如今伤着了,正在我家养着伤。唉!这一切也都怨我,你快去看看她吧,受伤时的女人是最脆弱的,你如今赶去,正好安慰安慰她。去吧,快去,我老伴在家陪着淳于姑娘。”
“啊!她受伤了?重不重?我这就去,再会!”
端木彼岸一听淳于颜儿受伤了,急急地向着澹台裴清所指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