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过后,苏代与平阳君领旨接受赵国特使与副特使的身份捎上降书、领上厚重的聘礼,护卫精骑数百,外加若干随从人员,浩浩荡荡朝西面出使秦国言和。
晌午时刻,阳光普照,一扫近日寒风猎猎的感觉,赵宫内的一处十分精美的后花园,赵孝成王正躺在长椅上享受着这久违的热头。
赵孝成王眼睛眯眯着,昏昏入睡。站在一旁的内宰听着身侧的宦官通传,片刻间,内宰走到赵孝成王身边,躬身轻声奏道:“回禀大王,上卿大人求见。”
赵孝成王被惊得醒缓,床气攻心,立脸怒道:“什么,谁要见寡人?”
内宰惊慌失措,身体颤巍巍道:“是……是上……上卿大人。”
赵孝成王细想一下,上卿如没特别要事,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于是缓了缓自己的心情,把床气压了下去,脸色稍稍转好道:“哦?上卿有事见寡人,快快有请,就前去旁厅中休候一会,寡人换件衣裳便到。”
内宰松了一口气,即刻答道:“诺!”
虞卿得到了赵王的通传,急急脚跺进了旁厅,在靠前的几案旁坐下,沉着气等候赵孝成王。
片刻,赵孝成王才缓缓拖着脚步走到主位上坐下,虞卿立马顿首,叩曰:“微臣参见君上。”
赵孝成王挥手道:“爱卿免礼了,何事急见寡人?”
虞卿附在地上道:“谢君上。”随后抬首道:“君上,微臣有一疑惑,实在想不透,因而来请教君上。”
赵孝成王被拉得兴起,急道:“爱卿快说。”
虞卿歪了歪头道:“回禀君上,这话说起来,还是苏子昨日同微臣说的那句话引起的呢。”
接着虞卿学着苏代的动作和语气,缓声道:“说来也好笑,老朽也是临入棺木之人了,此次神州之境内两国投和之重责竟落在老朽头上,而且是最后一次的。”
赵孝成王笑道:“哈!确是苏子的原话。可是,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虞卿正色曰:“难道君上听不出话外之意?”
“爱卿请说。”
“苏子说的最后一次,其中大有文章啊!”
“此话何解?”
“此话还得回归到君上的决定中啊。假设君上真是割城求和,那对于我赵来说可是种下恶苗呐,君上真以为割了城求和就可以一了百了吗?就眼前来说,秦国的实力已稳坐七国之首,君上如再执意割城,那只会助秦变强而已,并不能帮助赵国。适时秦国只会当我赵是盘中菜,囊中物,想夹就夹、想取就取啊。然秦国便会一次一国地蚕食其余五国,结果就会应中苏子那句话,到时神州大陆已是一统,谈何投和呢?”
虞卿趁势逼人,根本不给赵孝成王思索的时间,厉声道:“君上!微臣要请教君上的问题是――君上是否愿意在嬴秦面前俯首称臣,任由我赵四十万甲士枉死土中?”
赵孝成王听得可是字字刺心,句句惊人,听见“俯首称臣”四字早已惊魂丧魄,想是苏子也不会无故说出,空穴来风的,而且以虞卿分析也头头是道,不觉已是脱口而出:“爱卿……爱卿那……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虞卿拱手道:“昨夜微臣思虑多时,硬是逼出了一条险策。”
赵孝成王立马踱步到虞卿前,携起他的手,脸上无不急促:“爱卿快、快请说。”
虞卿搬出一脸苦相:“唉,微臣这一条确是险策呐,不知君上愿意冒冒险否。”
“爱卿说寡人听听。”赵孝成王想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明和暗抗!”虞卿说完便打住。
赵孝成王听后,脸上有了些少起色:“爱卿请继续。”
“第一步!必先让秦王误为我国真求和!”
苏代带领的西使车队连绵许是半里长,特意避开了长平之地的战场,行走了七八日后,到达了离秦都咸阳东北方八九十里开外的一座郡城外处落脚休息,只要再赶一段路程便可朝见秦王了。
苏代西使车队人数实在太多,况且苏代也不想麻烦,想早去早回,因而并没有大部队进城投宿,只在城外扎个营安顿罢,等候着进城购买物资的少数人员回来就可以了。
苏代这看众人刚刚安顿完,便建步过去找到护卫长,说需要一个办事妥当、机巧伶俐的人完成他秘密安排的任务,护卫长二话不说立刻就找去了。有顷后,护卫长带来了一位胡服轻装,爽朗的年轻小伙,名唤郑林子。
苏代拿出三金,递去给郑林子:“这里有三金,两金需要你办事用的,另外一金是赏你的酬劳。”
郑林子听后,眼神变得严峻,单膝跪下,托起三金朗声到:“特使大人,您需要小人办事已经是小人的荣誉,小人不敢再收其他的酬劳了。”
苏代凝视着这位年轻小伙,心中已叹真找对人,转身对护卫长长点点头,护卫长也向苏代抱拳示礼知道苏代接下来要讲秘密任务内容,便知趣地走开了。
苏代见护卫长走后,立马扶起郑林子,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大为满意,微笑道:“老朽以后便叫你作林子吧。”
“嗯!”
“林子,这酬劳是你应得的,所以你就不可再推辞了,你且听老朽道道这任务要干些什么先吧。”
郑林子见是扭不过,于是就应道点了点头。
苏代站直身板,扶胡说道:“你稍后需换上便服,进城把其中的两金子兑成秦币,休整一晚然后快马到咸阳都,打听秦相范睢的情况,并摸清他的活动规律,且找一班儿童,教他们唱首童谣,务必要传进他的耳,事成后你找到特使队伍来,归队汇报便可,细节的你自己参详,随机应变,一定要万分小心呐。”
郑林子听得精神奕奕,双目放亮,这是多么刺激的任务啊,一定会很有趣。
苏代见他反应精神,点头继续道:“嗯,你且仔细听听这首童谣并要熟记于心。”
说罢,苏代即轻声吟道:
岂唤白起?我秦将神。
讨伐胡赵,长平一战,功压群臣!
岂唤白起?我秦功臣。
保家护秦,为国为民,仁压群臣!
郑林子刚刚进城,已把金子兑成秦币,此城叫栎阳城,不愧为秦国旧都,城池硕大,又很是繁荣。郑林子在城中挑了一间价格适宜的旅馆入住,杂务办完后已是黄昏时分。
郑林子简单食完晚饭后,随即去到马厩里洗刷着自己的坐骑,接下来可是需要它长跑,郑林子不会亏待自己的伙计的。
馆的小二刚刚放完马饲料到马槽里,赫然瞧见一名客官正洗马,于是走了过去打趣道:“呵呵,客官你对自己的马可是爱护有加呐!”
郑林子扭头过去看了看,原来是馆中的小二,便答道:“是呢,这马儿从小就跟着我,这次一路下来,辛苦它了。”
“哦,客官打何而来要去何处?”
郑林子眼珠子一转,想道不妨可在这小二身上先打探打探情况,于是道:“东边的庄稼人,是去咸阳城呢!”
“不知客官要去何事?哦,对不起,客官,小的对不住了,小的可是多口了。”
“无妨,在下只是去探探亲友而已。”
店小二见客豪爽,于是就聊欢了:“哈哈,那客官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什么?赶上什么了?”
“白起将军啊,听说白起将军要从长平那回秦都呢!白起将军可是好生厉害的,逢战必胜,他可是我们秦人的大英雄!”
郑林子听后暗暗叫好,情况对特使大人的计划十分有利啊,越是热闹便越容易办事。于是脸上摆出满是兴奋的表情道:“真的?那可一定要目睹白起将军的风采啊,不知可否劳烦小二哥替在下预备一些包子,明天我得一早赶路看看有无这么好的运气喽。”
“那是!小人就不耽误客官了,这就去帮客官拿包子。”说完健步走出了马厩。
郑林子见事情开了个好头,浑身充满干劲,双手把茅草捉得更加了许些力,唰嚓唰嚓地在马背上擦得快上几分。
翌日大早,郑林子就使马赶路,要在入夜前赶到咸阳。
郑林子一路马不停蹄,周边景色像走马灯般变换,离秦都越近,就遇到越多人,心想可能这些都是去咸阳的呢,郑林子大感秦国的繁荣,新都肯定比旧都更胜一筹。
功夫不负有心人,郑林子果真在入夜前赶到咸阳城门,而且还来得及进城。
城门守得很严,守城卫兵盘查得很仔细,因而进城的人派成了一条队伍,可能要入夜了,队伍并没有很长,郑林子走到了队尾,随后暗暗送了口气,一日长跑下来真的很累,现在急需要找一间旅馆安顿一下
待守城卫兵盘查,缴完门费过后,郑林子向卫兵揖道:“官兵大人,不知咸阳那里有地方可以给在下落脚?”
“你看,那里一堆都是。”卫兵指着靠右边街道的房屋。
郑林子弯腰揖道:“谢了。”说罢转身拖着疲倦的身子,拴住马绳,朝旅馆方向走去。
郑林子来到了旅馆群前,挑了间店面朴素,看上很干净的旅馆入住。
“掌柜,在下想问问,近来咸阳城有什么大事发生吗?”郑林子对着八字胡子的掌柜问道。
“唔,看来客官是外国的人吧?”
“在下是燕国人。”郑林子撒了个小谎。
“看来客官是初来咋到了,我们咸阳现在全城都在等候着白起将军归来呢!”
“那,那白起将军是否是坑杀赵人那个白起?”郑林子的语调有点下降。
“是啊,看来白起将军现在可真了得,客官远在他乡也知道他的威名。”掌柜说得龙飞凤舞,“君上还决定在白起将军回来之际,要我们咸阳的秦人不论士族还是庶民皆要在东城门那儿夹道相迎,所以近日城中的秦人都无比渴望着白起将军凯旋呢!”
“哇!那当日可不是很热闹。”
“嗯,那是自然的事。”
“到时相国大人在场吗?”
“当然!连身份显贵的君上也要到现场呐,不过客官何解特意问这个呢?”
“我可是一早就仰慕相国大人的足智多谋,想要一睹相国大人的风采呢!”
“呵呵,客官可真是性情中人啊,小的也是仰慕相国大人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