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的休整过后,燕兵们都把一身赶路惹来的疲倦一扫而清,个个精神奕奕,肃气凛然,都捉住了属于自己的武器,准备攻击眼前的猎物。
“左右翼的大军往预备好的位置就绪!”
各种铜制品的碰撞声泛起股股的战争交响曲,脚板与大地不断地结合摩擦出了最原始的声音,大地因而感受得了最原始的接触,高兴了起来,颤抖了起来!
在左右翼的大军出发了一刻钟后,前后发的大军亦是向前推进了一里多路,然后后方军队就此原地停留,前方军队继续前进,气势冲冲,气氛渐渐凝固了起来,没有了交头接耳的冲动,没有了玩弄小动作的胆量,全都或空洞洞,或心慌慌地面对着战争巨兽,但一想起可以用自己弱小、平庸的生命换来一座偌大的、可供自己家人入住的城池,城池,城池啊!的时候,不由得凭空想象出了一份骄傲的力量,于是乎有了挂念,心便实了,手也不慌抖,眼睛向前望,城池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唾手可得……
“停!”西伐上将军一下了命令,立即就有传报兵把信息通知下去,整整有齐,不出丝毫差错。
西伐上将军挥手招来了一个嗓门了得,名唤嗓门黎,听说他的大嗓门可把一个猛士的耳朵给喊聋,人云亦云,所以他的嗓门便在军中传开并且出名了,同时他人也机灵,经常油嘴滑舌的,不但女人们爱听就连男人们也给他逗得笑哄哄的,自自然然,两军交战,作为喊战的人选,非他莫属。
嗓门黎接得任务后,骑着马,疾到了城门与燕兵相对的中间位置,扯着马头停止了前进。嗓门黎望着城墙上的甲士,运了一口气,凝聚丹田,腹部用力,大声喊道:“赵军的听着,现在叫你们的头儿出来,要快!我燕军可没有时间浪费这你们身上。”
……盏茶的时间就这样在沉闷的气氛中流逝。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还是这么软下去,我燕军的硬汉子等一下就把你们给折断喽!”嗓门黎一语双关,把燕兵们都逗得邪笑起来,尔后嗓门黎翘起下巴傲视赵卒。
就这样又过了片刻,西伐上将军再也坐不住了,呼回了嗓门黎,眼中闪过了一缕杀意,怒吼:“给老子搞!”
“搞!”
“搞!”
“搞!”
回音夹杂着甲士们的呐喊,声响仿佛放大了十倍!低沉的声音震耳欲聋,把躲在城墙角落处的马点点颤抖地蹲了下来,生怕被燕军们看见,他还听说战争中头目是最惹人斩杀的目标,擒贼先擒王,何况是一军之帅?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灰溜溜地跑下了城墙,找来了几位在军队中说得上话的,商讨一下退敌之法。
“退什么!不能退!”一名粗毛脸凶的军官愤然道。
“可以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啊,大将军留我们下来纯粹就是送死啊!”马点点婆声婆气。
“不行!大将军说了叫我们务必要把他们拖住,拖得越久越好,就算死了,了,我大鹏也得要死得光荣!”
马点点左劝右说也拉不动数人改变态度,心里直打鼓,随即脑袋一转,想道:奶奶的,既然你们不走,那我就不奉陪了,都是一群神经病。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来了一名传报兵,报告了东门的情况,说是东门的物资不怎么够了,需要支援。
马点点骂道,哪有这么快用完,你们是随意浪费的吗?
不是,传报兵有点畏惧,是燕兵冲的太猛了,个个都不要命似的,他们很快就攻破了外围的壕堑,现在正在城墙之下,所以东门那边大人才下令攻击要快一点、密一点,这才导致了物资消耗的大啊。
在这个时候马点点只能发发牢骚,那能把它不当一回事呢?这是保命的铁墙,要是倒挂了的话,自己也不好受。于是马点点给了他一个牌子,叫他多带点人去搬,嘴上还假仁慈地催促他们要赶快,不得耽误一点儿的时间。
这是说谁呢,传报兵敢怒不敢言,要不是你左支右唔的,我一早就完成任务了。
马点点愁着眉望着传报兵,心想着这座城还能不能守下去呢,或者说还能坚守多长时间呢?
这个问题,燕军能告诉他,能用着事实来证明地告诉他:守不久了!
“左右二军,进攻!进攻南北门!”西伐将军喊道。
“左翼军进攻南门!”
“右翼军进攻北门!”
分别骑着枣红色的马,奔向两军埋伏的位置便张开嗓门喊的传报兵,重复了几遍,手上的旗子就摇晃了几遍。
“出发!进攻!”一名燕军的小军官朝喊。
金乌已经顶在天灵盖上了,难道你们不累么?不饿么?不用吃饭么?马点点在心中呐喊,可以谁能听到呢?
燕军们当然就听不到了,因为现在,他们连自己发出的说话声也听不见,这儿太吵,太热闹了!
热油腾沸的声音、滚石的声音、木头撞击大门的声音、士兵的嚎叫声,脚步声、兵刃的碰击声、嘶叫!骨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儿都是声音!
“啊!胡赵,你算个屁!”
“哼!燕狗你不得好死!”
原始的辱骂声,仿佛是世界上最响的声音,它不但可以让耳朵听到,还能让心听到,最恐怖的是它能让人的情绪听到。
谁能愿意接受别人拍在你脸上的辱骂?我不能,你不能,他不能,更何况是正在刀剑相对的甲士们,他们现在就像一只只的野兽,辱骂不得,野性十足,辱骂的下场只有把辱骂者杀掉!
杀!杀!杀!
士兵们颠抖着,马点点颠抖着,赵卒越来越少,马点点就越来越颠。
嘻!西门!西门没有遭受袭击,马点点留意到了,所以他现在必须逃,硬是呆在这儿只能人头落地。
“站住!”
在马点点收拾完细软,呼来了几个新兵正准备逃走的时候,突然跳出一名男子对他呼声喝骂。
来者正是那位唤作大鹏的粗毛脸凶的军官,他手拿锋利的长刀,身穿幽黑甲衣,头盖红缨铁盔,横行在马点点五人面前。
马点点将大街扫视过遍,发现只有一些庶民在游荡,并没有赵卒,于是心胆便打了起来,向自己的亲兵道:“等一下听我指示一起上。”
其中一名扫把眉的亲兵道:“可是大人,他……他是……”
马点点啐了一口,骂道:“妈的,你还要不要命啊?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快点给老子滚蛋,以后别让我瞧见你这个孙子。”
扫把眉颤抖了一下嘴角道:“大,大人,对不起,请你原谅。”
马点点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知错能改善莫大意……”
“你们这帮卖国贼在支吾什么!奶奶个熊,老子现在就阉了你们!”
很快便数人便打的铿铿锵锵地响了起来,刀刀相见,命命相抗。
粗毛大鹏功夫了得,面对着五人还能游刃有余,威风不减,长刀挥得呼呼逼人,还只爱盯着马点点去招呼,对待其他人只是消极地防守。
“你这个操蛋,卖国贼!”粗毛大鹏长刀横切,张口就骂。
“你疯了!”马点点额头上冒出了滚珠大小的冷汗,方才差点被切腹了。
粗毛大鹏猛地往前一跳,跳则横刀回旋,在空中快速地转了几圈硬是瞄准了马点点的位置落地。
咔咔咔,粗毛大鹏运上了多年打仗的力量,对付马点点这条家养犬,没见过大场面的,这么从空中压了下去,马点点手上的刀就承受不住了,瞬间就折断了几段。
“保护我!”马点点把喉咙撑得不可再阔,说话间连口水也变的不安份,逃难似的飞了出去,刚好有一滴落在了粗毛大鹏的刀上,在太阳底下反射闪出了精光。
光不但照耀着粗毛大鹏的粗狂凶狠的脸,光还进入了,进入了马点点的脖子里。
来不及了!其余四人围住粗毛大鹏,眼睁睁地,看见了马点点的嘴在张,看见了马点点的头身分离,看见了马点点的鲜血飞溅;耳胀胀地,听见了马点点的嘴在叫,听见了马点点的皮肉撕裂,听见了马点点的喷血啸啸……
“你们回到自己原属的岗位上,我就当没看见你们!”粗毛大鹏掠视着无动于衷的四人。
八眼对视,这还用商量吗?他们只是在传递着恐惧的讯息,告诉同伴赶紧听话,赶紧回去而已。
粗毛大鹏环视四周,呼出了一口气,摸摸了右手酸痛的肩膀,看了是刚才用力过了点,才导致这样的吧。
原本没什么人的街道,经过方才的打斗之后,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忽然之间又从小巷小缝中走出了十来个杀气腾腾的赵卒,纷纷集中与粗毛大鹏身旁。
“大人,你没事儿吧?”其中一名领头的眉间有一颗肉痣的赵卒问道。
“没事,你们也赶快回去吧,今天的城,必须守住!”粗毛大鹏严肃地道。
“是!”十来个赵卒瞬间又消失于大街上。
粗毛大鹏望着马点点的身体,慢慢蹲下,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翻,拿了一块牌子,塞回怀中,这才拖着步子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