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林子把手中那盘谷糠混着米饭加了点水搅在一起,黄黄的,夹着一些米白色,看起来很开胃,但这是养鸡的饲料。他拌了数下,就放在绿叶成荫的梧桐树下面那圈鸡栏中,十只母鸡同两只公鸡争先恐后地潮涌上来,围着那盆饲料奋力地点头食用。郑林子满意地拍着手,微笑地点着头。
“郑兄弟,郑兄弟。”
郑林子转身望向门口,说话的正是顶着个惹眼光头的吴克,郑林子缓身走过去笑道:“老吴,我的吴大哥,有何要事如此之急啊?天才亮呢。”
“是春申君大人要找你呢,老哥昨夜在春申君府中休了一宿,今日大早春申君大人就托老哥来请你上府呢,快点收拾收拾吧。”
“好嘞,待我先和仁哥说一声就好了。”
“嗯。”
郑林子走进了位于又侧的厨房中,对着正在做早饭的屈仁说道:“仁哥我待会儿有事要出去,早饭我就不吃了咯!”
“啊?是老吴叫你吧,我方才听见了,好了,快去吧。”屈仁一面用着一块薄板煽着炉火一面说道。
“嗯,那我走咯。”郑林子说毕闪身离去。
吴克、郑林子二人趋步出了村子,村子离楚国陈都很近,俩人走得很快,两刻钟不到便穿过了城门,走在大街上。
“和屈仁一起住还行吗?”吴克侧这头问。
“嘻嘻,很好,其实仁哥人很好的……”郑林子这几个月下来都是和屈仁一起生活,最初郑林子也想不到屈仁会接受他的请求……
“你想住在我家?没问题,反正我也只是一支公而已”
郑林子对屈仁作了一揖:“太感谢你了!”
“呵呵,仁哥就是这么简单,貌似和以前比较起来,纯真了不少。”郑林子回想起那位身穿黑衣裳的姑娘——范玲沁对他诉说过他们几人的往事,感概道。
吴克没有接话,只是脸上冒出了一股回忆的思潮。
郑林子闻他不言,也捏住了要问他关于这一次春申君招自己所为何事的念头,闷声埋首疾步续走。
六月静静入了夏,散闷的天气接踵而来,郑林子与吴克到达了春申君府时已是腋窝渗汗,喉咙粗粗地呼吸着,由管家领路前往客厅处,正好看见春申君在饮着茶,那副悠然的样子真令人向往。
春申君饮尽茶后,微微叹神后才察觉到俩人已经站在门前了。
“贤侄进来吧。”春申君轻声叫唤。
郑林子应了一声跨步而入,尔后发觉春申君只叫了自己,没有叫吴克,正要说话的时候回身一望却已是不见吴克的身影了。
“老夫是有要事同贤侄商谈呢。”春申君刚一说完,客厅的大门戛然关闭,郑林子眼眉一沉不知春申君到底所为何事。
春申君忽然站了起身,走到郑林子隔旁低吟道:“事关秦国,不可不谨慎。”
郑林子茫然地看着他,嘴中发不出音,满是疑问的念头。
“秦国在日前便发兵攻赵,这个你还是不知道吧。”
郑林子摇了摇头。
“但更要命的是秦国看准了时机派了使者前来楚国结盟,如此以来秦国便可安心全力对付赵国了。”春申君说得既神秘又真实。
郑林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怔怔地盯着他。
“幸好秦国使者刚刚才到达楚国与秦国边疆附近,大概一天后就会到达楚国的丹阳城……”
“那应该怎样办?”郑林子嘴角挣了一下。
春申君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钱轻轻划过,仿佛一名无情的死神持着一把骨绚狰狞的镰刀轻挑淡抹地结束一条生命。
“那……大人,您叫我来是……”陶瓷小心地道。
“唔,你也是猜的到了,倘若老夫出手的话动静就会太大了,要是惊动了楚王就不是这样说的了,对我对你对赵国也不利,所以老夫作宿思来复去还是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怎样,你愿意吗?此事不可拖延,必须能尽快定断!”春申君比郑林子五尺八寸的身材矮上了差不多一个头,但他双散发着精光的眼珠却一点也不示弱,反而炯炯有神直逼着郑林子那双彷徨的眼睛。
“我,我……”郑林子即时渐入窘境,杀人?他没干过,也没想过干,但这关系赵国命运,他不能逃避,杀人不过头点地他郑林子为什么干不来?把心一横,冲口说道:“好!”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略大了一点,但他感觉不适,没有退避,虎眼反扑春申君的眼神,春申君稍闪缩了一下,心中暗惊,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决心与气势比他师傅更胜一筹啊。
“贤侄果然爽气,那么接下来我便和你说说其中的细节吧。”
“好的。”
“坐下吧。”春申君指着郑林子侧旁的软绵席毯。
这里是析城,位于丹水城东侧数十里开外,城外不远处有一块大大的平原地,地上长满了乳白色的蔷薇花,香气扑鼻,鲜绿的叶子衬托着乳白无暇的软香花瓣,花瓣中被赐予了数十跟萌细的淡黄花蕊,满枝片原的蔷薇花令析城的身价涨高数倍,除了蔷薇花外这里还有各色绚丽的花儿,这种天然的资源不知不觉就让析城成为了闻名百里的花城圣地,所以这里经常聚集了许多贩花商人、赏花买花者和慕名远渡而来的参观者。
天刚刚落幕,郑林子闻着窗前的芳香,紧张的神经才稍稍缓松些许,郑林子驭着马儿飞奔了三天多才来到析城,他刚来到析城便暗访打听,随后得知秦国使者同样身在析城,还大摇大摆地要在析城设宴,肆无忌惮地说:“秦国使者到此一游!明日就此设宴庆贺!”若无旁人,生怕别人不知道秦国的使者在此的架势。
“哼,如此明目张胆,真是愚笨。”郑林子的眼睛仿佛会透视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隔了一条街店名为“享一宿”的食店,那里就是秦国使者指定设宴之地。
翌日中午,郑林子端坐在这间门面大气的食店内的一个角落,悠闲地叫菜品食,可眼睛却一路没有闲着,实质上郑林子现在是来踩点的,准备着下午的行动。
这几个月以来郑林子同样没有白活,每天都在训练武艺,阅读经书,一刻都没有偷懒,因为他知道倘若自己不刻苦修身必定会在武艺和智慧上不单止会赶不上那个人,而且还会被他抛离一大段路——郑林子不肯,他不仅要赶上他,还要超越他!郑林子无意间觉得这或许是他毕生的追求。
郑林子的思想稍稍游走了一会就马上收了回来,他耳朵一动,旁边那一桌江湖游士讨论的话语全都传入他的耳中。
“大哥,那个秦国的使者在这儿叫喊的如此嚣张,以你这灵通的耳目之见,他可有压底保牌?”一名尖嘴眼细的男子说道。
那名大哥夹了一颗爆炒绿豆塞进口中,咬着道:“你小子问得还真是时候,你想想那秦使没有一点儿手段,他能那样么?”
“怎样说?”
“据传那名秦使本身就是习武之人,可笑的是他只懂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何解……”那名尖嘴眼细的男子还未说完,就被大哥抢声道:“嘻嘻,那就得要聊聊与他人影不离的‘沙胆枪’咯!”
“你是说那个在他身边表情动都没有动过一次的男子?”三人中唯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问道。
“对,那名‘沙胆枪’来头可不小,他是秦王亲自拨给那个嚣张的秦使当贴身护卫的呢,我还听说沙胆枪他的每一次发枪都是用命换回来的呢。”大哥压低了声线,沉沉道。
“啊?”其余两人均被唬得不轻。
“想来他也是英勇的,但这太过木薯啦。”大哥闭眼沉思,装作老成,时不时还偷眼瞄一下那名娇小女子,见她对自己很是崇拜不由得股生一束自豪感,嘴角很自然地扬了起来。
随后的交谈无缘无故便成了闲聊,郑林子也就不再窥听,忖度了一下,在心中暗暗列了一个计划的大概,接着将桌上的食物风卷残云了一遍,食后连连打嗝,摸了一下肚皮也就结账了。
出了食店,郑林子还勘察了附近的地形,把食店的前前后后扫一轮,将计划结合地形环境再度完善,想必没有问题的了,郑林子眯起眼睛望着“享一宿”。
下午申牌时分,大街上气氛异常,街道两头静莺莺的,鬼影都没有一只,太阳还没有下山,就连平时最爱在隐秘处“咕咕”地叫个不停的牛蛙也阖上了蛙嘴没有欢叫,而都赶到了“享一宿”看大戏去咯。
“各位弟兄都坐吧,今日大家便放开口吃,大王交待过小弟,可不能亏待大家呐,我们秦人就应该互爱互助,团结一家人,哈哈!”秦使朗声笑嚷,站在棋罗星布十八张饭桌之中威风凛凛,大有一展鸿图之势。
“好!使者大人果真为我等着想啊!小人便第一个多谢使者大人了!”
“对!这一杯,是小的敬您的!”
……
一时之间说话声、碰杯声、各处吵杂的噪音浑然而起,甚长的大街上唯独“享一宿”发出了烦人噪声。
郑林子对此嗤之以鼻,但令他最头痛的是秦国使者竟然坐在十八桌中心的“天元桌”之位,这么一来暗杀的难道就大大增加了,还有就是他应该不仅只有那个名为“沙胆枪”的护卫吧。
郑林子先是在食店的左侧门处窥视了一遍店内的状况,然后离身埋伏在“享一宿”斜对面的一棵二人合抱那样粗的松树上,松树形状怪异,刚好有一枝粗壮的枝干朝着“享一宿”的方向横夺而长,恰好给了郑林子一个观察绝佳的位置,可以鸟瞰整个“享一宿”全景。
伏视有顷,郑林子忽然眼珠突起,鼻孔喷出一股神采热流,咧嘴微笑:“终于来了。”
郑林子嘁哩喀嚓地滑到树下,他身穿着一套暗调劲衣,闪进了窄巷暗处。
霞光渐退,暮色临降,“享一宿”后院有一个小池塘,在夜中波光粼粼,平时隐约可见的二十多条塘鲺貌似都睡着觉了,不见一条冒头吹泡,但每逢有人在小池塘岸边搭建的茅房中大小便的时候,塘鲺们不管是睡着的还是醒来的,都会聚集在茅房下的岸边出等待着富有营养的食物,通常都会弄得水声四起,令到在茅房放食物的人们不由得生起一种愉快感。
“小鱼鱼,鲜美的汤水来咯。”一名身穿黑衣皮甲的男子正在茅房中解开裤头,对着底下的池塘道。
卟噜卟噜的水声砌响,竭黄的尿液透过茅房地板的空档处直直地射落在池塘上,渐飞的水花、荡漾的波纹引来了一群饿着肚子的塘鲺。
哗哗,哗哗!
塘鲺互相拥挤,上叠下沉,兴奋地寻找着食物,可寻觅了一阵,却什么也吃不了,幸好塘鲺对人类的尿臊味没啥感觉,不然被那浓烈的气味不昏死也弄晕。
黑衣皮甲男子方便完后,很配合地打了个尿震,于是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郑林子把男子拖进了一课树干后面,蹲在他身旁一面脱着他的衣服一面嘀咕:“嗳,兄台你可不知我等你这件衣服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呐。”
郑林子就是想乔装使者护卫,这更容易混进食店接近秦使,暗杀便简单多了,郑林子利落地把这名护卫的衣服套进身上,活动了一下还是挺合身流畅的,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角裤脚处,尽量使乔装更完善。
“大功告成。”郑林子甩了甩脖子,骨头啪啪作响,显得他信心十足。
郑林子刚想离开的时候觉得就这样把这个使者护卫放在这儿好像不太妥,但身上并没有绳索之类的东西,干脆就任由他在这里算了,反正自己不会在食店里面逗留太久的,下完手后跑快点便是。
郑林子如此想过后就从后门进了“享一宿”,店内虽然遍布烛火但格调还是很昏暗,有种压抑的难受,桌台上全都是杯盘狼藉,醉汉横堵,郑林子眯了一眼只见那个秦使已是趴在餐桌上呼呼大睡,但是他身边的三位贴身守卫却一点酒水也不沾,就这么怔怔地坐左四方桌子的其余三个位子。
“怎么这样?”郑林子暗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