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哭泣的“呜呜”调子,卷起了黄黄的风沙,划出了灰绿色的凄凉,那是用淡赤色的土壤盖起的坟墓,一连两座,一样的大小,一样的款式,不同的只是里面埋着的人和墓碑上的字。
“尊母田氏,媳立。”
“爱夫范恙,妻立。”
范玲沁跪在两墓前,低声沉泣,仿佛捉住了一个发泄的漏子,慢慢地、仔细地把心中各种委屈、怨念一次过全都分隔掉,天,这哭声多么染人心酸,这哭声多么染人心痛。
屈仁坐在了两根铜铲的木柄上,别过了脸,默默地等候着,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从早上到中午,一点食物都没有下肚。屈仁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现在这个时候,现在这个地点,略有点荒凉的山地,是没有闲人来的,所以屈仁断定此声音一定是他,因为他说负责回去带饭来的。
“仁哥,沁姐先吃点东西吧。”陶瓷放下竹篮,从里面拿出了两只碗,碗里装着饭菜分别递给了屈仁和范玲沁。
俩人接过饭碗除除就饭,屈仁捧起便猛地凶吃,而范玲沁则放下饭碗继续从竹篮中拿出了两个比一般饭碗小了两圈的小碗,里面只装着白饭,饭上各自插着一双筷箸,范玲沁把两个饭碗分别放在两个墓前,然后将其虚空托了一下拜了三拜才慢慢地拿上属于自己的饭碗吃了起来。
郑林子见其终于肯稍稍停止了哭泣来吃饭,心中的担忧也未免减轻了些少,于是这才从竹篮中拿起了自己的那份饭菜,捎上筷箸正准备吃第一口饭却被突如起来的东西给吓着了。
那是一只土黄色的田鼠,它迅速敏捷地从郑林子的怀中“咻”的跑了过去,郑林子刚好散了双手想看个究竟的时候蓦地又蹦出了一条长长的东西——是一条蛇!郑林子眼狠心定手准,手落箸夹,钳住了其头部,导致了蛇的尾巴不停地乱蹿抽打,力度僵硬“啪”的一下就将郑林子左手上的饭碗给打翻,饭菜在地上倒洒了一半,心头猛然惊怒正想将其厮杀却遭到了范玲沁的阻止。
“林子,别!别……还是放了他吧,好吗?”范玲沁略带着哭腔的声调劝道,郑林子难能不同意,但郑林子觉得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它,轻声道:“此畜生虽能放过它但也得给这厮一点儿教训。”
话声才落,郑林子手捏住蛇头,拇指与食指分别在蛇头的两侧用力一按蛇嘴便自然张开,两颗流着毒液,阴深可怕的毒牙露散出寒气,常人一见便会心惊胆颤。然而郑林子却见惯不怪,熟练的手法简直令屈仁拜服,只知郑林子把筷箸夹住其中一刻毒牙,一值筷箸稍稍顶着牙床用以借力,尔后向着此支筷箸的方向轻力一扭,只听得毒蛇“嘶”的一声沙叫这颗毒牙便无声无色地拔了出来,这时蛇尾摆得更勤更疯了,其力道与频率甚至可以把一个小砂锅大小的蚂蚁窝瞬间搞碎。
“嘻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放肆,这么算下来我还救了那只小田鼠一命呢。”郑林子说话之时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利索地把另一颗毒牙也如法炮制了一翻,很快一条凶猛的毒蛇便变成了一条没有武器的弱蛇了。
郑林子拔完后便将其放生,这条长长的蛇不甘地滑走了数步开外回头凶狠地盯了郑林子一眼,口中蛇信子不断伸缩,样子仍然是一副令动物寒栗的模样,但谁又知道此刻的长蛇是多么的伤心并且恐惧,因为对它来说赖以生存的牙齿没了,之后的捕食将会变得空前艰难,甚至可能连捕食都做不了反被其他肉食动物猎杀,大自然就是如此的残酷,或许当时长蛇在郑林子手中之时被他一下弄死了说不定这对长蛇来说是一种解脱,如此以来长蛇就不用在接下来的日子天天都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了。
数日之后,长蛇完全捉不了像田鼠、青蛙这些体形较小的动物了,那就更谈不了可以捕食像野鸡那种动物咯,最后只能捕食一些昆虫为生,因此身体也就日益衰弱,但在今天长蛇的生存便到头了,因为它遇见了它的死敌——那种小田鼠,那是一只母田鼠,身旁还多了一直比母田鼠大了一圈的公田鼠,二鼠撞见了长蛇最虚弱的时期,又因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鼠二话不说动起矫健的身手扑到长蛇的蛇身处,用着锋利的鼠牙猛然狂咬蛇身,误打误撞竟一下就咬中了蛇的七寸,蛇的死穴,不久鼠蛇大战就以二鼠获胜告终,二鼠杀死长蛇后还把它的蛇身拖会自己的洞穴慢慢分解享受这痛快的美食。
话又转回到人类上,郑林子三人吃完饭后在坟墓前逗留了一会儿后便打道回府,回到了范玲沁的家中,范玲沁把她婆婆身前的衣物用具全都拿到了院子前焚烧起来,浓黑的烟滚滚弯弯地飘向空中,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又分散消失,气味有点难闻,虽然会影响邻居但死人这种事情一般都比其他信息传开得快,死了人烧东西这是人之常情,别人也是会理解的。
“沁姐,就这样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晚上就别守夜了。”郑林子看见范玲沁那憔悴的样子就于心不忍了。
“林子说得对,阿沁,别再难过了……”屈仁关心道。
范玲沁嗡嗡地“嗯”了一下算是答应了,但人还呆呆地站在火堆旁,望着出神。火堆除了冒烟外还飘散着一片一片烧尽了的灰片,一些灰片在底下就一哄而散,洒在地上翻滚;一些灰片则被焰火哄得老高,然后被风轻轻吹赶,缓缓飞侃,在村子上头顺着风势一直飞,一直飘,不一时便宕进了陈都上空,一直飘至楚宫御书房的一扇打开了的窗沿上,舒坦地降下,静静地似乎听见了房内有人在对话,说得如此小心,必定是一些不可告人之事了。
只听得房内有一把尖尖的、有些高调音线的声音怯生生地道:“范爱卿,你意下如何?”
范睢沉默了一阵,才把头凑近到楚考烈王跟前小声曰:“回禀大王,此事不可轻率,微臣可不能轻易妄言啊。”
楚考烈王微微一惊,脖子往后一缩,忽然怒道:“寡人要你说便说,哪来那么多顾忌的,快。”
范睢似乎对楚考烈王色厉内荏的模样见惯不怪,旋即悠然道:“此盟书可以说只有三人知道它还在世上,分别是大王、微臣以及郑林子,大王应该还记得他吧。”
“唔……爱卿上次还和寡人提过这事。”
“但他以为微臣会将此盟书毁掉,也就是说现在知道此盟书的下落的人便只剩下大王与微臣了。”范睢微微抬了下头道。
“那又如何?”楚考烈王不解道。
“大王,眼下这盟书签与不签当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迄今为止的国势吹向呐。”
楚考烈王捧着头上华丽的冠式左思右想,稀少的眉毛下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不知多少边了还是没想明白范睢说这句话的涵义,于是问:“范爱卿,别再猜哑谜啦,快点,说直白点。”
范睢颇有优越感地望着他解释道:“大王,眼下秦国与赵国的关系是最绷紧的,但并不是说其他的诸侯国就可以置之度外了,相反,各国的立场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诸侯国不说,秦、赵眼下最看重的当属我楚国了。我楚地大物厚就算偏倒哪一方都会影响战局,如此来看我楚在现阶段反而是七国中最安全的……而且秦、赵都得忌惮我楚,所以我们大可坐观虎斗,只要等到那节骨眼上……此时,盟书便能派上用场了。”
楚考烈王忽然眼前一亮,偷偷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呼,安全就好,没事就最好了。”
时光飞逝,一个月的过程中,郑林子用尽了所以办法,皆是寻觅不出那天突然冒出的包袱贼。被偷走的包袱里面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但却放着一把小刀,那位救命恩人留下的唯一物件,如今不见了可能就是一辈子也找不回那名救过自己性命的女侠了,对此郑林子非常懊悔和自责。
这日晨清气爽,郑林子拎起新买包袱,昨日他已和数位相识的人交待过了,今日他便离开,去哪里郑林子并没有说,所以大家也不知他的打算,屈仁与范玲沁在村口处送走了郑林子,待郑林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返身回家。
其实郑林子决定离开是有数个理由的,因为郑林子发现若是他继续逗留在楚国会变成毫无意义并且还会打扰了屈仁与范玲沁之间的发展,郑林子还记得自己在昨日和屈仁说的那句话把屈仁弄得脸部潮红,“哥们,我就不打扰你了,该做什么就赶紧上!别拖泥带水啊!”郑林子驭着马儿不禁抿嘴笑了起来,想不到自己离开之前还可以开别人一把玩笑,重点是别人无法找到自己进行反击,这样有趣的事情做起来真的很爽。
轻驾熟路,郑林子回韩国的时间比去楚国的时间节省了差不多一半,然而人事能尽力,天意却不可挡,在进中岳山之前偏偏就下了一场大暴雨,阻住了脚步。郑林子只能像上次一样在山前的村庄中找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大爷,还记得我吗?”郑林子来到一位坐在家门口的老丈前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