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魏国大梁吗?”郑林子站在大梁的一条主干大街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之前经常听他说,可一直还没有来过呢。”
魏国大梁位于韩国之东,邯郸之南的平原上,附近河流、沼泽众多,土壤肥沃,因此农业十分兴隆。
郑林子沿着主干街道一路行走,总觉得这里和楚国的一片繁闹的景象相比,这里更显得凋零。
虽然正值冬季,但冷冷清清的样子,还是让人看得很不爽。
郑林子发现前面有几名身穿略些脱色的厚棉袄的男人仿佛遇到了什么事情,先是聚在一起聊了几句后便一同快步离去,不只是那几位,郑林子已经看过好几拨了。
“大兄,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为何人们的行为都有些……怪异?”郑林子询问起了在街上卖小吃的一名摊主。
摊主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打量这他肯定不会光临自己的小摊位的,于是敷衍地回答:“诶,可能摊上什么……好事了吧。”
郑林子掏出了魏币,轻轻地说道:“大兄,来一份。”
“好嘞!”
“大兄,他们摊上了什么好事了?”
“隔壁小街的一位富人家的孙子寿旦,听说是要派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所以那些人便都涌过去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啦,客官……诶,诶,客官你是要去哪儿?”
郑林子把刚买的小吃全都塞到了嘴中,胡乱地说道:“我要去,去看看。”
往前走了十步,然后右拐进一条小巷,出了小巷就明白是哪一户在派东西了,那里挤满了人,虽然有些乱但皆是在排着队等候着免费的食物。
“是在派包子吗?看来排队的都是些庶民,可是为何有那么多呢?”郑林子并不知道魏国迄今为止的经济是多么的萧条,因为战争的原因,令以往强霸魏国已经是一蹶不振,现在是冬季,下不了田只能省着吃家中剩下的粮食,生活贫苦,所以一遇上了这种好心人做的好事,庶民当然是不容错过的。
看着时间尚早,郑林子免不得找到队尾排了进去,尝试没有做过的事。
队伍走得很快,也不要登记些繁琐的资料,领了包子就走人,因此很快就轮到了郑林子。
郑林子看了看正在派包子的人,是两名穿着得体的婢女,粉红色的衣裳是当下最流行的婢女打扮。旁边还守候着数名男仆人,手中各是拿着一根像是洗衣棍的短棍子,凶神恶煞,却眼睛无神呆呆地盯着队伍,以防有意外发生。在两名婢女身后的坐着一名老妇人,穿着朴素,虽然如此,但头上那支价值不菲的发簪已显露了她的尊贵,她坐在一张结实的木椅上,慈祥的笑容,大方得体,看来此老妇人便是尊主了。
一共有两条队伍,郑林子排在右面的队伍中。前面的两人各自领了三个大包子后便离开,郑林子除除而上,正欲像其他人一般,伸出双手作了捧东西的姿势,口中喃道:“谢谢……多谢多谢……”之时,却遭来这名婢女的呵斥。
“你这人!怎么好意思来领包子的……看你衣裳光……”
郑林子惊奇望着她,不知她为何要刁难自己。
“你是……呀……”只见婢女看了郑林子的样子后仿佛心不在焉,轻轻*了一下后,利落地从身前的大盆子中捻出了三个包子塞在郑林子的手中,暗声对郑林子道:“拿了包子就快点走,不要再让人家看见你,哼!”
郑林子突然被骂,本稍作喜色的心情一下子又扁了下去,他将手中的三个包子缓缓放回到盆子中,对着婢女礼貌地作了一揖,却壮声道:“姑娘!不知在下何时何事得罪姑娘了?要姑娘如此在众人面前羞辱于我,请姑娘在众人面前说清说楚,不然在下势必不甘心!”
郑林子的一番话,在现场间仿佛咋了营。来领包子的都是庶民,比那些士族、富人自自然然是低上一等的,眼下那位和自己一般来领包子的兄弟竟被那些富人家中的婢女当众辱骂,这不也是在含沙射影嘛,虽然自己穷,但在这个仍然颂“礼”的时代,尊严是绝对不容践踏的。于是乎,在下面排队的庶民们个个力挺郑林子,要求这名婢女当众道歉。
郑林子态度坚硬,但那名婢女却不知哪来的力量支撑住她,虽然眼中已闪烁着泪花,但神色坚定,就一直盯着郑林子的眼睛不放,仿佛郑林子真的欠了她的一样。
就在这时候,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想是那名尊贵的老妇人发话了,只见她一面站起身来旁边的下人立马向前扶稳,她一面道:“君君,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人,您先坐下吧,只是一名无赖而已,不用麻烦您了。”婢女连忙走在老妇人身前,恭敬地说。
下面起着哄没有再排队的庶民们,看见那名尊贵的老妇人站了出来后个个皆是立不作声,看来老妇人在他们面前威望还是挺大的。
“这位小兄弟,不管如何,老身先为那小丫头的无礼道歉。”说着老妇人竟双膝虚屈,以作谢礼。
郑林子大惊,这份礼他当然不敢当的,迅即向前一步大大地鞠了一躬,“老夫人,在下祝贺老夫人的孙儿健健康康、聪明伶俐。”
“呵呵,这位小兄弟可真会说话……”老妇人笑口正道,却不知哪来的骚动,扶着老妇人的下人被突如其来的冲力撞了一下,连带着老妇人一起跌倒在地上,一瞬之间,众人的面上爬满了惊恐的神色。
忽然,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快,扶起老夫人。”
郑林子已经在那句话前把老夫人扶起,连忙道:“老夫人,您……您怎样?”
“你想怎样,老夫人那是你能碰的!”婢女打开了郑林子的手,自觉地扶起老妇人。
“君丫头,那能如此般没礼貌,小兄弟是好心人,老身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快向人家道歉罢,不然我这老太婆可不依。”
“是吗?唔……小女子……对,对……”婢女听了老妇人的一席话后,仿佛思索了一下,尔后纳罕地向着郑林子露出了羞答答的花容。
“嗳,姑娘,此事就此算罢,麻烦诸位了。”郑林子摇了摇头,向四周作了拱拱手。
“可是,可是,是谁这么大胆赶蛮野冲撞进来的,还弄倒了老夫人!”在场的另一名女婢突然站出了人围中间娇声道。
“老夫人!就是他!”被撞倒的那名男仆人推着一位十分年轻的男子出来,年轻男子呛啷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上,他一脸恐惧,牙齿抖得话也不敢说出来。
“哼!怎么有胆撞,没胆认了。”
年轻男子害怕哆嗦着手掌,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道:“这……对……对不起,小,小人不是故意的,请,请各位原,原谅。”年轻人害怕得如此,大概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刚刚说话的那名长得一把利嘴的女婢显然是不肯放过他,正欲开嘴,却被郑林子抢在前头,郑林子不想这名年轻男子继续受惊下去,实在太可怜了。
“在下以为此人真的不是有意撞人的,不如老夫人看在他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呵呵,多大的事,老身本无意责怪,小兄弟真是好心肠呐……”老夫人笑眯眯地打量这郑林子,弄得郑林子全身不自然,赶紧思索着,找个理由来脱身。
不一时,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了一把爽朗的声音,“甘老夫人,那名小子是在下的人,方才的事真真多有得罪了。”
说毕,一名俊俏健壮的青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老妇人与郑林子作了一揖。
郑林子反揖回礼,怔怔地望着他。
“呵呵。”老妇人拄着拐杖,又走了两步,问道:“信陵君,为何得闲会光临此境呐。”
“甘老夫人的善事当然人人皆知的,在下正要前来祝贺呢。”
甘老夫人听后笑得合不了嘴,俩人寒暄了数句后,信陵君便领回那位年轻男子回去了,临走前信陵君还向郑林子说了句,“兄弟,多谢方才相助。”
郑林子仿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离去,没走几步,他忽然呼声道:“喂!等等!”
信陵君停住了身,回头疑惑道:“兄弟,你是在叫在下?”
“当然!无忌!你,你不认得我了?”
信陵君愕然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名,于是更加疑惑了,笑着道:“呵,是在下失礼了,不过,在下真的不认识你呀……”
郑林子忽然哈哈大笑,“我啊!郑林子!”
信陵君通眼放光,脸露喜色:“林子!竟然是你!”
“又要入冬了,两位姐姐还好吧?”
郑林子震了一下,信陵君所指的两位姐姐便是郑林子的娘亲与平原君的妻子,试想了一下发觉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去了,但此刻只能笑着回答:“两位都安好,无忌你就不必担心了。”
“是吗?”信陵君放下酒杯。
“方才的事真如你那么所说的吗?”郑林子很好奇。
信陵君笑了一下,“差不多吧,不过那事只是我刚好碰上发现哪儿聚集了那么多人,就派了一名下人去打听而已,殊不知后面竟然发生了那挡事……”
“哈哈,是呢,还没有问你呢,此番前来为何不来叙叙旧?”
“我也是刚刚落步,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计划,身上的物什和坐骑都扔在賔棺那儿而已,撞上了今天的事也只是偶然罢了。”
“如此来说,林子,你倒不如住在我府中更方便些,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小舅子嘛,哈哈!”
游说数轮郑林子实在敌不过眼前这名“长辈”,只好顺了他的意思入住府中。
“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来探望一下我,此次断不会是为了这个目的的。”
“嘻嘻……”郑林子傻笑了一会,说明了这次前来的理由。
“你说,你要找谁?”
“侯赢!”
“哦,你找他作甚?”
“家师有封信要我教到他的手上。”
信陵君没有说话,只是在不断点头。
“怎么,无忌,你认识他吗?家师说他人正在大梁城中,但具体的住所就……”
“我不但知道,而且,而且侯老他老人家还是我的门客呢!”
“哇!”郑林子精神一震,想不到小时候和自己一起打屁的小舅子现在竟变得那么厉害,虽说如此,算起来信陵君的年龄确实是比郑林子大上数个春秋的。“那,无忌,你一定得帮我引荐,引荐呐。”
信陵君摆了摆手,“不急,我看眼下还是用过膳,然后把你的行李物什移至府中再说。”
“那……好吧,唯有听君之命了。”
信陵君爽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