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又过了半年的时间
邯郸城内外尸横遍野。
惨绝人寰的战争却还在持续着。
秦军用着最新型的攻城利器——攻城塔,一种用木材搭建的可以移动的台阶,底部是四个大大的车轮的地盘,顶部能与城墙上持平,站在攻城楼的秦兵只需向前一步就能踏进城墙上,这使秦军有了更多的筹码与赵军对抗。
“大家都稳住啊!那边的妇女,把点燃了的火箭递给前面的弓箭手,射在眼前的攻城塔上,把它烧了!”七十多岁的廉颇老将身披铠甲手持宝剑亲自上城指挥作战,他的命令口音可以使赵卒们士气大振,这就是一个成功的将军多具有的魅力。
不但如此,由于持续兵力消耗的原故,邯郸城内的赵卒已经所剩无几,因此城内的男人和女人都皆是有义务参军,加入守护邯郸的一份子中,其中甚至包括了赵孝成王与他的宫卫卒们一举投入战争中,为守护邯郸出尽了一分力。
赵卒们看见了,身为一国之王也愿意抛下身外之物冒着生命危险而前来战线与秦军面对面的争锋相对,这使本来就有义务保卫国王的赵卒们便更不必说了,他们简直个个都变成了奋不顾身的英雄,面对着飞来的箭镞、劈来的刀剑他们一点也不怕,因为自己心中最崇高的君上也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并肩作战,这是他们的力量之源。
在邯郸城中各阶层同仇敌忾地对抗秦军的同时,另一方面,以平原君为首的外交工作也在暗无声色地进行中。
这一日是个好天气,平原君赵胜特意把自家前院打扫了一翻,摆上了十多二十案酒席准备款待自己认为有才能的门客——因为接下来有一件大事需要他们协助的。
下人们打理了整个早上,摆桌、设宴、通知等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完毕,中午酒宴便会开始。
“在下先敬诸位一爵,感谢诸位赏脸前来赴宴。”平原君将酒一饮而尽。
“平原君果然豪气!大家不如亦回敬一爵吧。”
“不错!来!”
“来!哈哈,高兴!”
众位门客欢畅地闷下了一爵,在且之前他们大多投身与抗秦的战场当中,紧张时常处于绷紧状态,根本没有放松享受过,于是这一次赴宴无形之中也成了他们消除压抑的一个机会。
“眼下的形势真是辛苦诸位了,诸位可先用膳吧。”平原军拍了一下手,下人们立即拿着酒壶、饭器在一旁服务着,“诸位案上的菜肴若是不够,可吩咐下人们添加就行了,不必顾及的。”
“一定一定,哈哈,喝!喝!”
“好!”
平原君自个儿拿着一爵酒,站身看着底下的门客门个个开怀畅饮,心中莫名地感到了希望,希望从中真的能挑出数位帮助赵国度过难关的。
良久过后,众门客皆是酒醉腹饱,各自抱着小团闲聊了起来,其中有一位长得富泰身材的中年男人大声说了一句话,于是把众门客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平原君身上。
“大家请静一静,不如现在就请平原君讲明一下,此次召集我们过来,在下想不单单是请我们吃一顿饭这么简单吗?”
顿时场上个个消声闭气等待着平原君的回复。
他先是笑了一下,抿了手上的那爵酒,尔后将酒杯递给身旁的下人,“咻”的一声甩了一下衣袖,把双手搭在身后,朗声道:“看来诸位也是等得不耐烦了,好的,那么在下现在就说出此次宴会的来意。”
“想必诸位都知道赵国迄今为止的状况有多不乐观的了,独自面对宛如狼犬的秦国,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但始终是不够的,所以在下便连同朝中数位谋臣商议出了一条计谋,此计谋必令秦军打败而退。”
此话一处,下面的门客们哄然起兴,个个眼睛都能发出精光,显然很期待平原君口中的计谋是何样的。
“平原君,恕在下无礼,在下想问竟然有此一计可为何现在才提出来,难道其中有何难言之忍吗?”
“是啊,现在才说是否为时已晚啦?”
门客们七嘴八舌,说得不亦乐乎。
“咳!咳!”平原君重咳了两下,底下终于渐渐安静起来,然后他才道:“实不相瞒,此计确实有所欠缺,若不是到了如此紧急关头,我等亦不会实行的。”
众人安静了一会,其中一位门客道:“平原君您大可安心说出,我等身为您的门客一定竭尽所能帮助您的,若不然这顿饭平原君可是白请了哦。”
说毕,众人哄然大笑。
平原君也是被引得笑了起来,“好吧,竟然诸位如此齐心,此事姑且不谈能否完成,在下在此先为赵国上上下下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了。”平原君恭敬地大大方方作揖谢礼,门客们皆是被感动得不知言语。
“方今大局可知,以我赵一国之力是难以匹敌秦国的,所以我等决定孤注一掷,向外国诸侯请求支援!”
“但以眼下的状况外国能否愿意提供支援仍是个未知之数,所以此次请诸位前来便是为了能挑选出五名勇士陪伴在下前往楚国一趟,希望能说服楚王与我赵签订盟议并提供支援帮助我赵度过难关。”
“仅此,在下希望诸位有或妙计、或才能者的大可踊跃报名,此事不管能否完成在下势必重金答谢!”
平原君话已落,是否会有门客愿意跟随亦听天命了。
门客们当然能读出平原君的话的含义,挑选的五人一定要有才能却不怕死!为什么平原君愿意以重金答谢?就是因为这个任务艰巨且危险,一旦行踪泄漏定会被秦军追杀,近一段时间他们亦是领教过秦军的凶残之蛮,这下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真的心甘情愿跟随平原君了。
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平原君的信誉他们是知道的,如若俯随平原君一定不会亏待那些人的,因此亦有不少门客表示誓死跟随。
这么一来平原君心便踏实了不少,他最怕就是没有人附和了,若是有人带头的话,一些犹豫不决的人亦会很快落下决定的。
经过两轮筛选后,平原君只是选出了四名门客,事关重大选人他不能马虎。但缺下的一人他也想把这空位填补上去,因为五人是他经过一翻研究后才得出的最佳人数,不多不少。现在平原君把目光投放在那些并没有表态的门客身上,希望从中能挑出“金子”。然而那四名被选上的门客均站在平原君身旁,沐浴着其他门客崇拜的眼观,这使他们倍感骄傲。
平原君空望了许久也没有人愿意,可当就快放弃之时前院关闭着的大门被重重地敲响。
下人们不知所措地望向平原君征求他的命令。
“开门吧,看看是那位再说。”
吱呀——
门前出现了一位士子装扮的青年,他十分贤礼地对平原君作揖道:“门客毛遂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条件反射地回了一揖:“士子有礼了。”但他不禁暗想,这人如此面生绝不再他那本邀请花名册当中的,可对方既说是自己的门客那么便不能在众人面前怠慢他了。
“毛遂听闻平原君设宴招能人异士前往楚国搬援,不知可有此事?”
“所言属实,眼下正值此作。”
“那就太好了,毛遂虽不才但自认若为此行的话,足以了,所以毛遂愿意跟随平原君出使楚国为我赵出一分力。”
平原君未曾听过左右人提起过毛遂,觉得他有点来路不明,于是打算为难一下他,让他知难而退,“士子居我门下几时了?”
毛遂回曰:“三年。”
平原君轻笑道:“在下只知道,若是贤者处于世,宛如尖锥处于囊中,其锋芒毕露,今士子居此已有三年,却未曾听左右提起过,可见士子文不成、武不就,且出使楚国乃关系赵国存亡之大计,士子恐怕不能胜任的,还是留下吧。”
毛遂听后并无怯意,反而更极其他的必去之心,立刻回答:“平原君言之有理。贤士处世应当展其才能,但欲逞才能须有表现的机会,平原君您以贤达仁义、礼贤下士闻名于世,然平原君若无赵公子之名分,眼下的地位安能显其贤达呢?毛遂之所以未能展露锋芒,是因无处于囊中的机会,否则,早已脱颖而出,不单单是只露锋芒的问题了。”
平原君精神一震,对他兴趣大增,如果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说不定真的或脱颖而出的,但也不能急于一时,于是他高兴道:“好,说得好,但士子可知道此次出使楚国之人是需要什么才能吗?”
毛遂略为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左右扫视了全场发现差不多全部人都用着异样的眼神观望这他,或惊愕、或讥笑,可毛遂则清醒自我全然不屑一顾,道:“若是毛遂没有猜测错误的话,平原君需要的是熟习口舌之术的人吧。”
平原君惊呼了一下,左右望了望,然后与毛遂相视道:“毛遂先生,请与在下一同出使楚国吧。”
毛遂抿嘴笑道:“毛遂的荣幸。”
晚上,落叶洒了下来,寂静的夜空是个谈话的好时刻。
“君上,微臣即夜便暗使楚国,并且魏国那方微臣已经准备好信简一起出发了。”平原君与赵孝成王相对而坐。
“王叔……”赵孝成王握住平原君双手泣不出声,双目流泪。
“君上,您万万不可在现在流泪呀,要事被旁人看见了影响可是不好!”平原君稍惊道。
“好,好,侄儿不会再如此的了。那么接下来,全全委托在王叔身上了。”
“君上请放心,此着不成功便成仁!”平原君赵胜忽然浑身起劲。
风儿沙沙沙的奏乐,又带落了一批在黑夜中也能闪烁着金黄色光斑的树叶,秋的夜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