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还在床上,平原君一行二十人已经彻夜从东门出了城,静悄悄的。
在邯郸城附近的路途上众人都没敢大声喧哗,其余十九人,包括五名门客与十四名职业各异的下人们只得听着平原君冲冲地说了几句命令后就又沉会了静默当中。
众人急急赶路,终于在鸡鸣之时跳出了秦军的势力范围向着魏国与赵国连接的边界奔去,还有就是第一个目的地——魏国的邺城。
这里是魏国的边城,驻重兵之地所以彪悍的风气极浓,说话行事也得规矩一点,虽然如此但平原君等人只是在这儿暂住了一觉,逗留了一小段时候后便又踏上了前往楚国的路途。
半路上众人才缓缓为终于躲开了秦军的势力范围而松了一口气。
“大家大可不必担心了,看来我等的任务已是完成了一半咯。”在一次休整中平原君对着带来的一行人如是说道。
自此数名门客皆是把绷绑的嘴巴再次打开,庆贺的同时又为遇上了志同道合的同伴们开心,几位都认为不趁现在好好的相谈一番那该又等到啥时候才能凑在一起咯。
周旋了一阵子众人的目光又注视在毛遂身上,其余四名门口自恃学富五车,一路之上常是高谈阔论,往往在一些敏感的节骨眼上故意刁问年纪比他们少的毛遂,平时的毛遂很少搭话,但一道了这个时候皆是不言则已,言必惊人,他总能一语中的,因此到了楚国时,那四人,甚至是平原君皆对其折服。
他们从邯郸城一路南下,直到到了大梁城境外的时候,平原君掏出了他事先预备好的信简交给了一名下人并且交待了一些细节就与其分道扬镳了。下人负责把信简送到大梁城的某位大人手上,而剩下的人员则需要继续南下,直至到达楚国的陈都方罢。
就在到达陈都的前一日,平原君单独和毛遂说过话,他问:“先生为何当初知道在下设的宴,而且更是知道其目的呢?”
毛遂笑道:“这一切也是毛遂的一位朋友告之才知道的。”
“对方是何人?”
毛遂神秘地一笑,“毛遂只能告诉平原君,他是一名齐国人。而其他就不便透露了。”
平原君听后涣然大悟,嘀咕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
这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陈都,这时刚到十月。
十月的天气便愈法之凉了,之前随处可见的鸟儿跑得一光二净,爱晒太阳的四脚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对于习惯了悲凉的平原君一行人来说,这儿简直是一个度假圣地,这里凉起来却是温暖、舒服的。
他们来到陈都后便迫不及待地寻找早已打通关系的春申君范睢,因此有了落脚的地方之余,还能提早时间拜见楚王的尊面。
“诸位周居劳顿了如此之久,又第一次来的鄙地,难保会有一些不舒服的症状,不如先行休整一翻,本相再替诸位引见大王吧,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皆是没意见点头赞同。于是收拾了一翻后各自就在自己的房间中呼呼大睡了。
三日后的早上,春申君范睢就将平原君等人带往了楚宫,在正殿上询问了楚王的意见,楚王大手一挥,道:“准奏!”
“宣!赵国使者进殿!”
平原君为首,身后紧随毛遂等五名门客,再次便是一些奇珍异宝全是赠送给楚王的。
“赵国使者赵胜拜见大王。”
“拜见大王。”
数人跪在地上,顿首拜道。
“平身,随意坐下吧。”
“谢大王。”
几人坐在楚考烈王的左手边的空案前。
楚考烈王裂开了脓肿的嘴唇率先道:“不知使者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回禀大王,赵胜此次前来所为两件事。”
“请说。”
“第一件事是请大王与赵国合盟,出兵支援赵国,拯救赵国与水生火热之中。”
“第二件事是请大王与赵国合盟,出兵支援赵国,拯救楚国与水生火热之中。”
平原君说完后楚考烈王顿时就生了疑问,这,这是怎么个回事呢?于是道:“使者是否弄错了?为何使者说得两句话差不多,意思却迥然不同呢?”
平原君严肃地回答:“大王,赵胜并没有弄错,事情的确是如此。大王试想一下,其实今际楚国暗中所接受的磨难与赵国一般无二。”
“使者可不要信口雌黄,我楚现今风调雨顺,哪来的磨难啊?”
“大王数国之中,楚国与秦国相邻的边线是最长的啊!倘若赵国沦陷,楚国将会是秦国的下一个目标啊!如此说来不就正正是赵胜先前说过的话吗?楚国其实是与赵国的命运相连的,唇亡齿寒啊!难道现在大王出兵支援现在的赵国不就是拯救日后楚国吗?”
此话爆炸力极强,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不禁将在场的所有人的眼光拉升了一个境界,连在旁五位门客也在暗暗称奇,原来平原军早就有所准备,他们几个只不过是捡漏补缺的罢了。
但是楚考烈王毫不动容,心想道,我才不会因为你的一番话就改变主意呢,倘若我真的出兵支援了说不定即刻就惹怒秦王,马上就把枪头指在我身上,倒是后不就亏大了?而且我有那件东西在手,就算赵国败了,下一个灭的国家永远也轮不到我头上呢。
楚考烈王这样想罢便立马决绝了赵胜:“使者说得虽有利,但说与做往往是天差地别的,这个谁个不能保证呐。”
楚王这一着顿时凉了平原军等人的心,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变本加厉娓娓道出了许许多多的厉害关系出来,试图转变楚王的态度。
“不行,不行。”楚考烈王蠕动着全身的赘肉。
一瞬间,二人的对决已经从早上延至到中午,但对于平原君来说却毫无进展,不禁有些身心疲倦。
“哈,各位来时也没吃早点吧,那么便留下来吃顿午食吧,真是抱歉,没有好好的招待各位。”楚考烈王显得很畅悦的样子。
突然在这个时候,坐的离平原君最远的毛遂“咻”的站了起身,把旁人都吓了一跳。
“先生……”平原君本要伸手阻止他这般无礼的行为,但想了一下毛遂的为人总是能给人意外的惊奇之时,最后把手缩了回来。
毛遂缓缓地走了出去自信地面对这楚考烈王,他每走一步,旁人的心就颠抖了一下,生怕他会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因为毛遂总是与众不同。
“你,你,大胆!竟敢在本王面前如此嚣张,你是谁!”楚考烈王看着突然出现的毛遂心中被吓了一惊。
“在下毛遂,系使者之门客。”毛遂不卑不亢地道,然将藏于衣袖中的短剑抽了出来,仍直望前走。
“大胆,大胆狂徒,作为门客岂敢如此方众,本文与你家主人商讨合纵之事,那里有你说话之地,还不速速退下!”楚考烈王高声呵斥,但又不敢呼叫下人,怕的就是毛遂手中那把剑。
毛遂毫无惧色,继续向前,直到与楚考烈王几案相隔后道:“合纵之事乃天下之事,天下人皆可议,况且在我家主人面前,你叱者何来?你只是仗着人多势重罢了。然如今你我相距仅几案之距,你的性命便握于我毛遂手中,还逞什么威风!当年商汤凭借七十里之地而王天下,周文王仅凭百里地,却使天下诸侯臣服,又有哪一个凭借了势众人多啦?”
楚考烈王脸露青色,故作镇定,但语气却低了数度,“先,先生说得是,不知先生意见如何?”
“数年之前,楚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陉塞、郇阳,地方西、东、南、北总共五千里,带甲士百万,战车千乘,坐骑万匹,此乃霸王之资,天下诸侯哪个能挡?然一泱泱大国竟为一乳臭未干之竖子——那白起率区区数万秦人连连挫败,一战丢鄢、邓等五城,前楚都郢都划为秦郡,再战而烧夷陵,三战则被秦军毁楚国先王之宗庙,辱没先人,此乃百世之仇怨,赵国举国都为之羞愧,可大王却偏安于一隅,但求苟且安世,不求报仇复地,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啊?”
“合纵之事,对楚实是有百益而无一害。想那秦国久存虎狼之心,并吞天下之意早已昭然若揭,赵亡,楚亦不会长久。想当年,苏秦首推合纵,六国结为兄弟,导致秦十五年不敢东进一步。现今秦虽围邯郸年余,数十万秦军日夜进攻,却未能损邯郸分毫。且魏国素来交好我赵,必遣来救兵,倘若楚赵合纵成功,再联合魏、韩二家,一齐灭秦军于邯郸城之下,启时乘势西进,则大王可报先仇并且收复失地重振楚威,如此百利而无一害之事大王却迟迟不能定夺,犹豫不决到底为了何故?”说罢,毛遂顿剑与几案之上,怒视楚王。
在场之人无不哑口无声。
楚考烈王被吓得愣了有阵,冷汗连连,反应过来后立刻点头称是,“先生果然高见,不如……就依先生的办吧。”
“决定了?”毛遂问。
楚考烈王猥猥道:“是的,是的,不会再反悔了。”
毛遂转面向着惊呆在一旁的女仆人说道:“快,去取一铜盘鸡狗马血过来。”
女仆人见识过毛遂的口舌之厉害后不敢回话,只是急急退去办事了。不久,装满了兽血的铜盘被呈了上来,放在几案上。
毛遂凶狠地盯了楚王一下,把他看得发毛,随即捉住了他那萝卜头般的拇指,用短剑轻轻划了一下然不用做其他的动作,其伤口滚滚出来的脏污的血液就流满了半个手掌,一下了滴在了铜盘中。
随后毛遂兢兢业业地托起铜盘走至平原君身前,平原君会意亦将手中的血献在铜盘中。毛遂跟随平原君之后,把血滴在铜盘中。
然后毛遂再一次托起铜盘,走到楚王前面,凌俊地望着楚王,道:“大王已献血为盟,正式合纵之约,大王先饮,我家主人次之,毛遂再次。”于是于朝堂之上歃血定盟,合纵事成。
毛遂面向其余的门客笑道:“诸位就于朝下共同歃血吧!你们这些庸碌之辈,所谓‘因人成事’者,不就是这样吗?”
毛遂这一趟风电雷厉之策深深地印在了众人的记忆当中。
后来平原君回至赵国,感叹道:“我一向自以为能够识得天下贤士豪杰,不会看错怠慢一人。可毛先生居门下三年,竟未能识得其才。毛先生于楚朝堂之上,唇枪舌剑,豪气冲天,不独促成约纵,且不失赵之尊严,大长赵之威风,使赵重于九鼎之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而强于百万之师。赵胜再不敢以能相天下之士自居了。”遂待毛遂为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