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酒肆门前停下,其中一个人竟然会招呼金力其格:“金力其格,纯阳子大师吩咐,你的军红姑娘要陪嫁公主到东北建州去,即刻就要出发。你若执意寻找美人,请随他们上路!”金力其格心想,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看来,这师傅要我顺势而为,一定是有来历的。又一想那人说的建州,正是后来的锁阳地区。自己岂不可以回家了么!就表示愿意随那帮人赴东北寻找美人军红。于是,那帮送亲的人便将一座骑让于他,邀他上马同行。不一刻工夫,那帮人奔跑出了京城。傍晚工夫,已至长城脚下,送亲头领吩咐住下,自有下人为金力其格住宿,并将他的马牵走喂料去了。
夜半时分,金力其格尚在睡梦中,忽听得外面人声鼎沸,火光冲天,店家只是惊呼:强盗来了!金力其格慌忙穿衣戴帽,跑出户外。顷刻之间,店铺早已化为灰烬,哪儿还有送亲队伍人的影子?
夜风习习吹来,金力其格独自立在路边的黑暗中,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刚刚上路,就遭遇到这等不幸,也许是自己不应该选择去东北寻找美人这条路。那个酷似军红的宫女与自己毫不相识,找她干什么?即使她是金力其格的女人,那皇家马队人多势众,自己赶到他们面前,他们能让自己近前与她相见吗?如果不让自己与军红团聚,自己这么盲目的跑出来又有什么意义?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凄惶,不由地蹲下去,呜呜哭叫起来。
哭了一阵子,周围毫无反应。金力其格不由地绝望了。这时,猛然间一阵马儿的嘶叫声传来。就见一匹白马从天而降。接着,黑暗中传来一声大喊:“金力其格,你不是要去东北吗?还犹豫什么?”金力其格一听,像是纯阳子喊叫自己的声音,正要寻找,周围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那白马似乎是通人性的,这时,就在金力其格身边伏下,龚下陆这一见那马鞍配饰都是现成的。知道是恩师在暗中帮助自己,即刻就跨上去,双腿一夹,那白马就飞也似的腾达起来。
奔腾了整整一天,天色渐渐有些黑了,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累了一天,金力其格实在不忍心再加鞭子了。因为,在目前的这个世界上,这匹马是他唯一的伙伴。他得爱惜它。另外,纯阳子曾经告诉他,如果骑上神马,一天时间就可以到达东北建州。可是,这个地方,荒凉的很,这么走下去,何时才能到达?另外,眼下,他的吃饭问题、住宿问题怎么解决?这都需要他认真思考。
不过,马儿载着他慢悠悠地来到这片山路的顶部,却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景象:但见前方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像是到了一个闹市。快跑几步,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大集市。夜色昏暗中,一盏盏灯笼挂了起来,看看上面的字,不由地让他大吃一惊。原来,每盏灯笼上,都大大书写了四个大字:关口马市!
什么,关口马市?这儿就是关口马市?金力其格看到灯笼上的这些标记,禁不住窃喜起来。他知道,关口马市就在东北锁阳下属的赫拉县附近,是明朝政府允许中原人与满蒙边民在这儿开展物品交易。主要是,中原人用自己的布匹、首饰、文化用品,金银,在这儿换取边民的马匹、牲畜、皮毛人参等土特产品,但是,由于军事和农业需要,交易最多的还是马匹,所以,这个大型的交易市场就被称为马市了。既然这儿是马市,那么锁阳就在附近。自己就等于回家了啊。
“神马,谢谢你把我驮回家了。请你辛苦一下,载我去锁阳市区好么?”金力其格心里懵懵的,与马对起话来。心想,这马既然是神马,应该是懂人语,通人性的吧!
果然不出所料。那匹神马听了他的话,突然间腾空而起,他不再是一匹神马,而是变成了一只雄鹰,载着他飞向了浩瀚的夜空……慢慢的,这支雄鹰也消失了,变成了金力其格一个人在飞……飞向哪里去?他并不知道,只是一个强烈的欲念支配着他:我要去找军红!
重症监护室里一张白色铁床,床单洁白崭新,市中心医院的徽记鲜红。金力其格整个头盛在纱布裹成的白色头盔里,呈出完美的椭圆。他的脸从椭圆未封口的地方露出,两只眼专注地瞪着天花板某个点。他身上粗粗细细的管子把他体内一整套循环陈列到体外。
突然间,寂静的病房里出现了令人讨厌的嗡嗡声,苍蝇!军红下意识地找到了苍蝇拍,迅速地找到了目标,就在苍蝇拍落下的一瞬,病人金力其格猛一眨眼睛。他不是植物人。植物人怎么会眨眼睛?军红对金力其格是植物人的医学判决始终不服。从此以后,她在他床边护理过程中一再发现的迹象,足以推翻那理论上站得住脚却不合情理的科学判决。她相信,金力其格穿越失败仅仅是一个意外,催眠大师说,应该是深度睡眠状态,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清醒过来。
这时候,门被推开,护士长走了进来。
“护士长!”军红兴奋地告诉她,“我又看见金力其格眨眼了。眨眼后,他目光有些变化:专注还是专注的,但目标有了,不像刚才那样空洞。不仅仅是那目光,金力其格脸上的肌肉也有了点改变,抽紧了一点。”军红兴奋地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护士长,但护士长却忙自己的事,她拿起一小块消毒纱布,把军红打过苍蝇的残骸在金力其格手背上清理掉,扔进白色“污物桶”,又用钳子钳起一团酒精棉球,轻轻擦拭着那块淤血的皮肤。
“军红,作为他的女朋友,你盼望他早日醒来,心情我们理解……可是,植物人苏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年是它,十几年是它,几十年也是它……他这才几天?也就是三四个月吧?”
护士长一边劝慰军红,一边将雪白的被单揭开。手的动作十分敬重敬仰,又慢又轻,像博物馆职员从大师的雕塑上首次揭下防护覆盖。英雄渐渐显出本色,铜褐色细腻的皮肤,均称得当的身材比例,浑身长形、棱形、三角形的肌肉卧在一层皮肤下,各就各位,随时出击。这个身躯并没有休憩下来。他在军红眼前,是个于地平线平齐的立正身姿,好像随时会发号施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