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走到他塌陷的小腹下那一团朦胧黑暗时,眼皮一垂。军红没少见过男性裸体图片,但她头次亲眼见到他这样健硕勇猛却无法设防的裸体。于是她顿时跟所有没见过世面的女孩一样,整个脸起了火。她很恼恨自己:不就是它吗?在医学书上不仅看过,读过,并且连它的内部解剖都一清二楚,红什么脸呢?
护士长嘴里骂骂咧咧,说那个新来的小护士把导尿管插那么浅。难怪瓶子里没几滴尿。她想自己重新插。一撩眼皮,瞥到军红的脸,突然大笑起来。护士长大笑说:“你和他是男女朋友,你们没有干过那事儿么?脸怎么这么红?”
军红说自己和他是纯洁的恋爱关系,肌肤之亲从来没有过。
“你要是干我这行就习惯了,干护士的,一生见的屁股比见的脸多!”护士长还在发挥,“看多了,你就不那个了。”
护士长指的“那个”在军红听起来有点猥亵。如果把话说白:“看多了就不臊了”,或者“看多了你就习惯了。”军红会觉得好受得多。偏偏说“那个”,两个本无意义的字眼包罗万象,无所不指。
她想给老护士一句: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打着职业掩护去下流?
军红却一声不吭。她的两只手好像是天生护士的手,纤巧灵活,长痛不如短痛,一眨眼事情就漂漂亮亮地帮助护士长把事做完了。然后护士长伏下身,去看床下悬挂的导尿瓶。接着,她告诉军红:“液体疏通了。”
护士长做完自己的事走开了,军红静静地坐在病床前,望着曾经生龙活虎的金力其格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无比的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推荐他到心理咨询中心去接受治疗,这事就不会发生了吧?这时,她对于金力其格的敬重、爱戴跟她天性中的善良、自责化为了一体。她坚信金力其格还是像正常人一样的活着,只是暂时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表面动态。那位催眠大师被公安控制后曾经这样为自己辩解:人的灵魂暂时穿越了,躯体会有植物人的病症,但是他不是植物人。大概是她说的有道理,公安机关只是让她停业,没有治她的罪。只是,这样的情况到底会什么时候结束?谁也说不好。这几个月,军红觉得度日如年,只是心里对他有深深的爱,还能在这儿坚守着……
这时候,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有男人轻轻喊叫了一声“军红……”
她没有答应,没有动弹,她甚至连头也不回。因为,她知道他是谁?自从金力其格倒在病床上,他就一直这样恬不知耻地纠缠她。
见到军红冷淡的样子,徐营中就从背后轻轻地搂了她。她的少女的单薄秀丽让他觉得心痛。他怀抱的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正发育的女孩儿,顶多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份意外的发现让徐营中产生了某种难以控制的激情。
军红感到徐营中的身体有些微微地发抖。也许是离开金力其格后导致的寂寞,她觉得被男人拥抱是这样的美好,那些亲吻热烘烘地落在她的耳际和脖子上,竟然是这样的史无前例。随着亲吻而喘出的“爱你嫁给我好吗”的字眼也是这样的熏心。
可是,这时,她突然瞥见金力其格的变化,他在毯子外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了拳头,看来他现在具有自控的力量,也具有出击的力量。她还看出他的身体在毯子下面突发地紧张起来,与他那面部表情,构成了一份完整的表白。那表白明明是正在忍受压抑的很深的痛苦,以及困在身体里打斗。
“军红,从了我吧!机关马上要裁剪人员了。我不想让你跟着这么个植物人毁了自己!”他一半是利诱,一半是威胁,轻轻将她的身体抱离了她坐的椅子。
“不!不要!”军红拒绝的声音坚决果断。但是他强壮的身体将她抱离了地面,像是抱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
“流氓,放开我!”军红几乎是愤怒的咆哮了,她想,自己的金力其格对眼前的一切是有察觉的。她不能在他的注视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走,目送自己去背叛他。
此时的徐营中已经将她拖到门口,见她强烈反抗,他只能将她的背抵在走廊的墙上,两手伸到她的上衣下面,探索了一下她欠缺实感的、神秘的身体,随后无趣的走开了。
几天之后,部里宣布机关被裁减的人员名单,军红听到了金力其格的名字。
“这怎么行?”军红听后,心里一急,想出了一个主意,径直向周计强的办公室走去了。
中心医院虽然进行了扩建,但是,看病的人,看望病人的人依然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显得人满为患。下班的大夫护士和接班的大夫、护士们脚步匆匆,医院走廊里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等。飞行中的金力其格来不及看清门前及走廊里的人们的基本影像,他的身体就不停歇地飞向了楼顶层的重症监护病房。与其它房间相比,这儿相当安静。安静的近乎静肃,让人感到某种可怕和阴森。尽管门口粘贴了“天使的呵护,温馨的空间”几个自我标榜的大字,他还是感到了某种可怕。他无声无息地飞到屋顶,看到十几张病床摆满了室内。一张靠门的病床上,躺了那个植物人的自己。他还没来得及作好准备,他的意志已经强迫自己变成了一个自由落体,重重地砸在那病床上的病体上。他还担心会不会把那个病体砸坏?会不会将床边守护的人吓着?身后的脊背就立刻感觉到了床下钢丝的软弱和被褥上的药水气味,不知不觉,他已经穿越回归成功,与自己的病体合二而一了。
“其格、其格、其格,你醒醒好么?其格啊,我的其格啊!”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响彻在金力其格的耳边,不过,这呼唤中的语气让他感觉到了一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