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想不到在一个县城里,找个肃静的地方这么难?”金力其格怕他难堪,开玩笑。
刘克强听金力其格这样一,就去找餐店老板。老板像是认识他,立刻引他们来到二楼靠窗户的一个角落。这儿果然肃静多了。
“克强局长,你是,呼拉贝特在开发工业走廊征地有违规行为?”金力其格开门见山,问道。
“不是违规。是犯罪!”他的神情很严肃。
“犯罪?”金力其格吃了一惊。违规与犯罪,性质可是不一样的。
“是的。按照国家法律的严格规定,现在在土地开发上的犯罪行为是很多的。不过,由于国土部门大部分都采取了以罚代法的做法,现在很少有人在土地问题上被追究犯罪的。”
“是啊,为了壮大地方财力嘛!”金力其格笑了笑,“人们都:‘算帐算不过中央,捣鬼捣不过地方。’我看,土地犯罪被宽容大部分都是政府在后面做后台的。”
“不过,呼拉贝特的情况与政府违规不同。他是打着政府开发的旗号,谋取个人私利。”
“可以简要吗?”金力其格想听听干货。
“当然,呼拉贝特上任后,先后开发了五个村子的耕地。按照原来的土地帐簿,耕地面积应该有1000亩,如果国家征收,应该付出征收费拉1亿2千万左右。可是,我们到国土局审计时,却发现帐上的收入是0.”
“零?这怎么会?”金力其格感到奇怪。
“这怎么不会?”刘克强接着对金力其格:“我们仔细一了解,原来这些土地办的不是征收手续,而是租赁手续。”
“这么,是以租代征?”金力其格听明白了一点,“这是不允许的啊!”
“政策是不允许。可是,呼拉贝特就硬是这么干了。”
“为什么?”金力其格问道,“难道,塔拉克支持他?”
“不光是塔拉克,听,老市长也怂恿他这么干呢!”
“为什么?”
“因为,要加大工业走廊的建设速度嘛!”刘克强介绍。
“哦……”这一下,金力其格相信了。
在锁阳这个地方,别这赫拉县是个贫困县,就连锁阳市政府本级财政过的也是穷日子。而领导为了提升自己的政绩,没有别的渠道,只能在项目上作章。建设“工业走廊”是老市长的得意之作,常常在有关场合自诩为本届政府工作的“大手笔”、“闪亮点。”虽然这个走廊至今没有引进什么工业项目,但是老市长认为,有了梧桐树,不愁引不来金凤凰!所以,他就三番五次地强调加快工业走廊的建设速度,并要求政府各级机关要为来投资的商人提供无微不至的“保姆”式服务。梦想有朝一日工业走廊红火来,让锁阳经济出现一个奇迹。不过,尽管他雄心勃勃,各级领导也对这个项目跃跃欲试,可是,真正来这儿敢吃螃蟹的人并不多。因为,建设工业走廊,容易,干起来很难,其中最头疼的就是征地。征了地,政府财政拿不出那么多钱补偿农民,农民就要闹事。即使你把地拿到手里,施工时老百姓也会前来捣乱。这时候,一个英雄出现了,他就是呼拉贝特。
有一次,老市长前来征地的村子里视察,基层干部纷纷反映失地农民生活的困难;不断为这个“工业走廊”建设泼冷水,可是,呼拉贝特却沿着老市长的思路,大谈发展、改革经,并提出了将联产承包的耕地以租赁方式取得使用权的变通办法,大受老市长欣赏。于是,这个还仅仅是个村官的呼拉贝特,一次发言获得了老市长赞赏,第二天就成了这个开发区的主任,并担任了县长助理。只是,呼拉贝特这种过于灵活的脑袋没遇到好形势,就在他大谈改革征地方式的时候,中央三令五申下达保护耕地的红头件,让他的土地新政难以推开,特别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刚刚从一个邻近公路的村子那儿向村干部忽悠来百十来亩地,没想到施工时却遭到了农民的反对。一个叫金刚山的退休老支部书记,带领村子十几个农民一齐阻拦了施工的车队,向他们索要施工证。施工队拿不出来,农民们不让他们进村,施工队一下子无可奈何了。本来这些农民靠中央件保卫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土地是正当行为,呼拉贝特却认为他们这是反对改革开放,反对招商引资,是破坏正常社会秩序,竟动用了专政工具,派警察将这些人拘捕起来,至今,这些农民被关押在拘留所里,没有获得自由。家属们天天上访告状,诉苦喊冤。省电视台在新闻里暴光了这件事,有关领导也批示了要“妥善解决”。可是,由于这件事情的后面有老市长撑腰,他不发话,哪个敢放人?于是,这些被抓起来的农民就成了市、县领导的一块心病。每逢遇到记者来采访、调查,领导们就吓得躲避起来,让下面的人出面挡驾。有一年,老市长甚至提出了“防火防盗防记者”安全顺口溜,让下面的人哭笑不得。
“这件事儿,你有字材料吗?”刘克强虽然把大致意思明白了,但是由于其中牵涉到大量国土法规、政策和法律知识,金力其格听起来有点儿似懂非懂,就干脆向他索要字材料。
“字材料,过去我整理过一份,可是,我交给了县纪委书记,他给弄丢了。”
“县纪委书记?”金力其格的眼前立刻浮现了一个白发老人的形象。在欢迎会上,金力其格见过他的面的。“对这件事,县纪委是什么态度?”
“还不是那样。与县委保持一致。最后不了了之。”提起县纪委,刘克强显得很失望。
“他们怎么能这样?”金力其格生气了,最后,看看这位刘局长,就问他:“你给我这些,是为了……”
“哦,金力部长,据我了解,你是个很正派的人。我实在不想让你进入塔拉克、呼拉贝特那伙人的圈子里;与他们沆壑一气,坏了自己的名声。可是,我也不想让你一来就与塔拉克唱对台戏。”他吭哧吭哧了半天,想把话的圆滑一些,但是,终于没有捞到合适的语言。
“呵呵,刘局长,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而且还这么为我着想。不过,如果他们合伙搞**,这对台戏不唱也得唱啊!”
“我只是不想增添你的麻烦。”刘克强再次申明了自己的观点。
“我也不想来了就与他们搞对立,不过,原则问题,是圆滑不得的。”金力其格拍拍他的肩膀,意思是让他不必担心。可是,就在这时,金力其格发现他的眼睛转向了门口,盯上了一对刚刚进来的男女。接着就扬起胳膊打招呼:“呼拉主任,你好!今天怎么了?带女儿吃快餐来了?”
什么,呼拉贝特?金力其格一惊,再一瞅,可不就是呼拉贝特。不过,他的后面跟的不是什么女儿,而是那天金力其格在舞会上邂遘的美女金萍。此时,她穿了一身紫色的风衣,显得雍容而挺拔。
“金萍!”金力其格大声喊了她一嗓子。
听了金力其格的喊声,呼拉贝特立刻朝金力其格和刘克强走来,先点头致意,握握手,接着又解释:“这哪儿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一个同乡。她今天找我,是谈她爸爸的事情。哦,金力部长,你认识她的。”
金力其格点点头。可是,眼睛里不由地显出一丝疑问,这个金萍,跟在呼拉贝特后面干什么呢?
“你爸爸,你爸爸是谁?”刘克强看了看金萍,疑虑重重。
“我爸爸是金刚山。”
“金刚山,就是保护土地被抓的那个老支书?”
“嗯……”金萍点点头。
“唔……”刘克强听了,失望地摇起头来,那意思是,你爸爸就是让呼拉贝特一伙人抓的。你现在找他解决这个问题,岂不是与虎谋皮?
“喂,刘局长,你怎么和金力部长在这儿?是汇报工作?”呼拉贝特敏感地想起了自己被审计的事儿,就敲打似地。
“汇报什么工作,我和金力部长是老朋友。刚刚见面,吃顿快餐,叙叙旧。”刘克强急中生智地辩解道。
“老朋友?”呼拉贝特显然不相信。
“是啊。”刘克强再次解释,“过去,我在县委组织部工作时,往市委组织部的简报写稿子,金力部长没少关照呢!”
“呃……”这一下,呼拉贝特还真被懵住了,深信不疑地点起头来。
不过,刘克强的这些事还真不是撒谎。金力其格刚刚到市委组织部工作时,刘克强是省委组织部选拔优秀大学生到农村锻炼的后备干部。当时他从省委组织部来报到,还是金力其格给送到赫拉县的。他当了一年村官,就因为表现优秀被调往县委组织部工作,以后又担任了团县委书记。他去审计局任职,是团干部转业的一种方式。依他的耿直和正派,做这项工作倒是蛮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