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晨曦起了个大早的我,走到户外,在庭园的阳台上,我看到真希站在我父亲身旁,辛勤地喂着我父亲吃早餐,她只手盛粥,只手持着汤匙喂我父亲,那种画面一一出现在我眼前。
走过落地窗外的小平台,我站在她们所在的阳台上,浅浅地对他们会心一笑…
“爸,真希,你们早。”
“早阿,子武。”
他们对我仍是采用着一贯的称呼——子武,那矫饰的身份,我却已经逐渐习惯,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此时的我却很想要变成他。
这又是为了什么理由?或许就是因为几天前他们为我所办的生日派对,即使从他们口中我听不到任何祝福,但是,我却能从他们心中感受到那最深刻的温暖。
这份感觉,真的很像一个家庭,虽然长处在一起,跟家人中的谈天可能也只是几句淡淡的招呼,快快带过,但在每个人内心中,却还是很在乎你。
嘴巴不说,不代表不疼你,不做表示,不代表不爱你,只因他们都将这份心意埋藏在自己心内,只有在你孤独,你寂寞,你受伤,那时,你才能深刻了解到,他们对你的关心是真的,他们是如此在乎你。
这就是家人吧,一种飘散着亲情的微风,吹拂着我心深处,让我觉得温暖,舒服,我已渐渐爱上这种感觉了。
我亲切的望着父亲,推着他所乘坐的轮椅,带着他走向着这个艳丽的花园中。
望向那小平台两侧的花床中,看着看着,那七彩多变的花海中,很是适合着今日宝蓝色的天空,轻飘飘地,伴佯着轻淡的花香,敞着风来;我很想用这份闲适心情,摆着轻盈的姿态,告诉自己,我已陶醉在这里。
“子武,今天天气不错吧。”
“喔…对…恩。”
暂不作声的我,父亲的发话倒让我迟疑了一下,差点接不话来;我看着轮椅上父亲的表情。却深埋着忧郁,他那种感伤,自己的心竟隐隐作痛,那是为什么呢?
“父亲你怎么你好像有心事。”
“……,难得今天天气不错,若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跟以前一样陪着你出去玩,就跟以前一样;只是现在的我却因病痛不断缠绕着,让我只能仰望着天际去咏叹生命的美好,若是上帝要给我一个愿望,我一定会说,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就算生命只剩下短短的1个月,我也要陪着我的家人,开开心心的渡过那最后的假期,那就是我心中最好的愿望,你说是吧,子武。”
“咳咳。”
“父亲你怎么了?”
“喔没事只是受了点小风寒吧,咳咳。”
在一旁观看的真希看到父亲的状况,快步跑来,马上带着父亲回去休息,此时的我却不知道要如何表现自己的孝心,只是眼怔怔的看父亲被送回家中。
父亲刚刚的那席话,听来感伤,但为什么当时的他却让我认为是对真实的我说着,而不是对假扮成子武的我说着。
我的心很乱,仓皇而不知所措,尤如一位青春期的少年,很想快快长大,摆脱青涩;却又害怕于知道大人世界的残酷,不敢面对,这种踌躇不安,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表示出自己该用那种身份去面对父亲。
…父亲,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是子文,不是子武,我虽然不断扮演着他的身份,但我却仍幻想着有一天,我,能够用最真实的自己告诉他。
“爸,我回来了,那个名叫子文的孩子回来找你了。”
不管你跟母亲是否有何不快的过去,但我真的希望你们能重修旧好,我想要有个家,有个一个名叫父亲的人来疼我,因为那是我21年所未曾拥有的,父亲……
深夜里,翻来覆去的我始终未曾阖眼,经过一整天的读书,我却丝毫不觉得疲累,精神还好的像什么一样。
我有个念头,很想去楼下陪陪我的父亲,很想亲自去了解他,虽然与他共处那么久的日子,但跟他之间的交谈,却没多大的交集,亲子间的距离始终拉不近。
虽然名义上他当我是子武,但扮演他的我却演的不够称职,很多话都未曾向他诉说,就算是简单几句鸡毛蒜皮小事也很少向他提及,我很想在这个夜里,与他来场真正父子间的对话。
才刚走到楼下一半,却听到楼下微弱的杂音,就在父亲的房内,好奇之余,我附在父亲的门前,贴着耳朵倾听…
“老爷,你认为这场戏还能够演多久。”
这是洛客管家的声音,我能够清楚辨明,但他为何要说这句话呢?
“…不知道,我想还是先这样吧。”
“但老爷,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把一位年轻人关在这不属于他的地方,要他扮演着那不属于他的角色,这种可笑的戏法,少爷总有一天也会明白,少爷他并不贪图你的财产,他是真心真意要照顾你,你是否应该真的告诉他这整场戏的经过。”
“……别说了,我不想听,反正我想他应该也不知道这是场骗局,我现在还是不想告知他,管家你知道嘛?就是因为他不爱我的财产,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他一切真相,我真的担心他会……”
骗局,从父亲的话中,他已告诉了我一切,那从我一进门所感觉的不自在原来就是如此。
父亲他并没疯,他的种种病痛都是伪装的,对我的感情都是虚伪的,我真的很气,原来这一切一切的他们早已知情,只剩下我这位大笨蛋不懂事故,被他们骗了整整半年多。
我真的很气,心一横,马上开起父亲那未上锁的大门,怒视着眼前的那些骗徒。
父亲跟管家似乎很讶异于我的到来,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向我解释这一切,但我却很想要对他们表达那内心中的悔恨,不断怒斥着他们…
“爸爸,洛客管家,原来你们都骗我,骗我这位傻瓜。”
“我对你们的感情已经是完全投入,早已不像刚开始那般如此排斥。”
“我是如此关心着你的病情,但你却一步一步利用着我的心软,不断欺骗我,利用我,你知道吗,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
“我再也不要再待到这里了,反正这里的一切本就不属于我,我干嘛没事找事做呢?”
我没哭,至少眼泪还尚未流下,眼眶有些泛红罢了,但我的心却在流泪,滴滴的心泪,扰了我很痛,痛楚竟已狠狠刺伤我整整半年之久。
“子文,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对阿,少爷你不要误会了。”
任凭父亲跟管家们不断求情,我却早已决定,不想再待在这里,这个伤心地。
跑向楼上,刚听到楼下吵闹声而起床的真希,也觉得不对,便赶紧出门看看发生何事,那一刻竟碰上了我。
当我看见真希,我却有种百般无奈,眼前的她是否也是知道详情,也是欺骗着我。
她给我的感觉不同,从小到大都是一样,除了绿子外,只有她我才能称她为知己,她应该不会欺瞒我,不会玩弄我,我实在不敢想,那真挚的友情,却也因为如此,而破碎。
真希看着我那深沉而泛红的眼神,关心地问着我…
“子文,你怎么了?”
“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呢?你难道要离开自己的父亲嘛?”
“…我也不想离开你们,父亲,管家,甚至于你,我都不愿离开,真希告诉我,父亲他是不是真的欺骗我,你是不是也早已知道这一切。”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但是,你父亲的病痛是真的,等等子文,你说你父亲骗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也不知情,那么……”
听到她这样说,我的心中的不安已少了一些,至少我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个骗子,姑且不论她是否真的有在欺骗我,但看到她那份肯定的态度,我也放心不少。
本想说要告诉真希一切详情,此时,我却听到楼下管家的一声急呼,才发现自己父亲早已昏迷不醒人事。
虽然憎恨着父亲对我隐瞒了一切,但当我看到他那一副病奄奄的模样,我想就算不是他的亲人,站在人道立场我也要帮忙。
拿着电话,呼叫119,在等待他们到来途中,我竟暗自祈祷着天神,不要让眼前的悲剧发生。我有点恨我自己,刚刚的冲动鲁莽所造成的一切,
…父亲你所对我做的一切一切究竟是为何目的呢?
我不断祈祷着,直到救护车的到来……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虽已自鬼门关前逛了一趟回来,很庆幸他能保住自己生命,但他的病情却因过度激激下而显的更加恶化,生命随时都将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自己内心的愧疚。
还在加护病房内的父亲,仍在跟自己生命中的蜡烛争夺着,他不会轻易放弃那即将燃尽的烛蕊,那小小的烛光,他仍是渴望,在即将燃尽生命中,也要绽放自己,告诉他自己及他的家人,我仍要好好看着你们,要好好陪着你们,他的心思,透过无形心电感应,让门外的我也能清楚知道。
门外的我满脸歉意,身旁的洛克管家全都见到,他拍拍我的肩膀,叫我不需自责,并委婉的对我道出…
“少爷,在此之前我先对你说声抱歉,因为我对你欺骗了这么长的时间。”
“…算了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少爷,在此我想先告诉你一切的事实,你父亲的内心真意。”
“……。你说吧……”
管家听到我能不计前嫌,内心里倒也放心不少,后来…他告诉着我所想知道的一切,父亲的真意…
“首先,这件事是我跟你父亲所策划的,不关真希的事,毕竟她的心地太好,怕她会不小心透露一切,我们都怕会误了大事,便不告知这一切的计划。”
“你父亲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而从你大哥离开后,他的病痛便显的更加严重,他对子武的思念,说真的,已经不是用几句言语所能表达,当我看到你父亲这样,与他共事已久的我,也是相当不忍心。”
“直到有一天,我才从你父亲口中得知,他还有位双胞胎的儿子仍然流浪在外头,不知去向,很明白的,我知道你父亲很想见见你,虽然他跟你母亲确实有些过节,但这些事情很抱歉我不愿多说,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再加诸于你的身上。”
“于是我透过征信社,利用你就读学校的管道,由你的姓名,才得已知道你的老家住在何处,幸好你母亲并没有搬家,我才能轻松找到你们。”
“那天我便将你父亲生病与你大哥死去的讯息知会给你母亲明白,希望她还能记起过去的情怀,能让你去见见自己的父亲一面这样就好。”
“其实或多或少,我们也有派人去观察你们,才发现到你跟少爷间长相竟是多么相似,这本是一种好意,但你父亲却很希望你能待在他的身旁,好好照顾他;这是一种很笨的做法,他想利用你跟你哥之间相同处,找寻那最接近最相像的一点,透过这点,想将你留在你父亲身边,就跟过去一样。”
“我去请补习老师,然后要你居住在那栋大屋内,不让你离开,这是种愚蠢的作法。只是因为你父亲心中,是真的很想你,很需要你。”
“或许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玩弄你的感情,我们也不能心安。但是我们也怕那天若对你说出实情,你是否还会真心留下,打从你进门第一天起,那种欺骗的罪恶感就已经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
“与你相处日子一久,或许你跟少爷间还是有那些许的不同,但我们却也是真心的把你当一家人来看待,也因为如此,我们也不敢对你说出实情,因为这种家庭的温馨,我跟你父亲也已很久没有感觉到,虽说明知不是同一个人,但家人就是家人,那血缘的宿命不变,永远是那样的相似,那样熟悉。”
“子文,不我还是习惯称你声少爷吧,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何我们要对你做这种欺瞒的做法嘛?”
听到管家的说法,我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家人是不用欺骗,那是要装也装不出来。这么久的日子相处,原来我早就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以及这种谎言,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坦白,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实,才会对父亲说了那么多重话。
但那只是个借口,因为父亲早已把我当成一家人,他没有演戏,他是真心爱我,眼前的我早就不是他心疼的子武,而是另一位心疼的孩子——子文。
我真恨我真傻,到现在居然还猜不出父亲的真意,还错怪父亲的种种一切,若真有时光机,我真想把时间调回初见他的当时,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他,不管他以前是否善待我们母子俩,我都会爱他。
因为他是我父亲。
不断自责的我,真希以及管家都看在眼里但也不多说,现在他们也只希望我的父亲能赶快恢复,对于现场的我也只希望时间能冲淡我的不是。
这时,医生刚走出病房外,我们一家人着急地问着他父亲的现状如何,那位医生先沉思了一下,才慢慢地对我们报告一切…
“现在那位病人身体情况不是很好,虽然经过我们抢救后,索性救回一命。”
听到医生的报告,大家的心情着实好了不少,但接下来的结果却不是很好…
“只是,现在的他仍是呈半昏迷状态,数日后或许会醒来,但今后他可能也无法轻易表达他的言语,行动也会变的更不自然,就如同一个植物人”
“还有容我说句真话,那就是你们的家人,能够存活的时间已经不长,他的血压以及心跳都有着不正常的迹象,我想他能够活多久就算多久了。”
现场的我们听到医生的一席话,早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好像悲伤,好像难过,那份沉重的事实让我们说不出话来。
一个亲人的即将骤逝,竟是如此无奈。
此时的医生不知为何跟还在调适心情的我们,问着一句…
“请问你们之中谁叫子武吧。”
“这里并没有叫子武,他已经过世了,医生请问你有事嘛?”我伸起自己的手,向他表明一切
“喔,刚刚我在替你父亲急救时,你父亲在病床上虽然是呈昏迷不醒的情形,但口中却仍不断着”“子武,你能否再弹弹那首蓝色忧郁嘛,我要再听听一次?”
“蓝色忧郁那是?”
“抱歉这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把自己刚刚所听到知会给你们听,对了,接下来我们可能还要对病人进行观察治疗,现场的你们也不方便进去,你们能否明天再过来看看。”
“喔谢谢你医生。”
“大家也都累了,在现场的我们也无法帮上老爷大忙,还是先回家稍做休息,明天再前来看看老爷。”
在场最具资格的管家跟我们说明一切,我跟真希也都接受他的说法,先考虑回家休息一下。
但是在我的心里,医生那句蓝色忧郁,却勾起我的回忆,好像我似曾听过这种名词,但那又是从何得知的。
不断反覆思量的我,最后才知道,那本小小的淡黄色日记,已经告诉我一切的由来。
想要挽回破碎的感情却如同一张撕破的信纸
想补也不补完只能在一张张碎纸中
找寻着她的字眼空留着仇怅独自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