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雨,微微的风,濛濛的街道,一如我刚来小城。我背着挎包站在车站里痴痴的看着四周,终于在心里说:永别了,梅城。
手机铃声把我从这凄迷的境地叫醒了,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正欲不接但是已经本能的摁了接听键。那头是个急促的女中音:“你是花芬芳吗,我的秦风的太太,秦风现在有事需要你过来一下。”
她的声音威严又少了盛气凌人,明显心里很急,只是掩饰的很好罢了,也许不是掩饰,是修养,但是令人不能拒绝。我开口问:“他怎么了?”
“他不好,你需要来一下,必须来。”她低低的说。
我只楞了一刻便飞跑起来。
“你看,他从今天早上就这样,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叫来我的医生给他检查一番他说他没病,他只是瞌睡,可是再瞌睡这个点也该醒了吧,就是不会自然醒我叫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反应吧。”她见了我就直接领我去卧室,好像忘了我是她的仇人。
一股寒凉从发梢浇到脚跟:他分明是中邪了。脸色发黄,脉搏正常,四肢冰凉,呼吸微弱。这是最厉害的一种阴邪,它会致人死亡。人会不吃不喝,然后被耗干了能量而虚脱损亡。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叫:“听着,现在你要相信我的话,我很清醒,你对我的话不要存任何怀疑,他中邪了,他被鬼缠身了,我得马上给他驱邪。”
到底是大人物,她听到我的话既没有大惊失色也没有不屑一顾,而是深深的看着我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昨晚在哪?”
我的脸红了,低着头说:“我们在泥鳅巷。”
这下她的脸红了,她压着怒火说:“你们真行。”
我顾不得羞惭,焦躁的看着她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得先给他驱邪,请你把屋门关好,在屋子四处撒上雄黄酒然后出去。”
她有些迟疑了一下说:“你,驱鬼?哦,好,马上。”然后飞快的去准备。
我把那个黑翟石佩戴到脖子上,又把那把桃木剑搁到手边,然后打开木盒子的盖子,从里面抽出长长的银针,我举到他的头顶幽幽的问:“我知道你是谁,你不该来这里的,你该去你去的地方,不然你会更惨,你如果趁早出来咱们还有得商量,我可以把针拿开,现在还不迟。”
他额头一侧的青筋微微的跳动着,鼻息仍微弱的响着,只是瞬间的情景,我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心里一怒,一针下去扎在了他的人中。
他呻吟了一声,也痉挛了一下,然后眼睛向上一翻,嘴唇开始抽搐,随后脸开始发青,我吓坏了,急忙拔出银针,于是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那张脸朝我张开了嘴,那张嘴里伸出一条三角头的蛇“噗”朝我吐出一口黑烟,我尖叫一声扑通倒地,我头疼欲裂,全身发冷,我“啊啊”的打着滚尖叫呻吟。
“怎么了,怎么了——”秦风太太应声从外面破门而入。
“你——”她看了马上明白了,但是她束手无策,她忙去看床上的老公,他还是老样子,她好像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惊慌无措的看着我。我这时哆嗦着冲她叫:“快,快从我袋子里掏一把桃叶子给我用雄黄酒熬了给我喝——”
她迅速照办。我喝了那碗汤以后身子开始发暖,头痛也开始减轻,我捂着头心悸的说:“对不起,我不是她的对手,看来咱们得找高人了。”
她脸上显出惊慌神色,“那,那我哪找高人去,我可不认识这类人。”她口气里透出鄙夷。
我虚弱的吐了口气说:“那就让他等死吧。”
她听了直直的立挺在了我前面,居高临下的说:“花芬芳,我老公可是跟你在一起后中的邪,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吧——”
我干脆厚着脸说:“他是自己走着回来的还是我把他背过来的?”
她顿了一下,马上缓和了口气说:“有意思吗,我们这样有意思吗?我们谁心里都清楚,此刻都想赶快救他,我们一起想办法吧,额,这种事我还是头一回遇到,我慌了,你别介意。”
我马上不安了,不敢看她说:“不怪你。”
“其实我朋友很多,路子很广,什么样的人都能联系上,可是,这怎么跟人开口呢我觉得,这,很没面子。”她艰难的说。
我点点头说:“我理解,可是发生了这种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人救他而不是想办法维护自己的面子,如果你老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家里你更没面子。”
她眼里闪出一丝恐惧,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愣愣的看着前面问:“他真的会死吗?他会就这样醒不来吗?我觉得不会,不会。”
我一阵感动,起来挪站到她后头说:“离他远一点吧,恶鬼住在他身体里,邪气会沾染的到你的。”
她不动,低了头看着他的脸,慢慢伸手拂去他额上的一绺头发,轻轻的说:“我不恨他在外面找人,我对不起他。我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做好一个妻子,甚至还是他的负担,他要每天早上给我做饭,我不吃他就再倒了还要自己刷碗;他还要给我洗衣服,外衣内衣都洗,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我的一个清单洗坏了,因为那张单子我装在衣服里面的暗兜里,他没看见,结果我看到了对他大发雷霆,居然揶揄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说以后我的衣服不要他洗。他很生气,却没有跟我吵,以后他就不敢随便洗我的衣服了,可是我没有空洗,有空也不洗,衣服就那么堆着,他不得已又给我洗,但是他从此洗我每一件衣服都翻了又翻。这还不算——”她咬了咬嘴唇。
“有一次,我又是回来很晚,不等我掏钥匙他就开开门笑吟吟的看着我了,他亲热的搂住我的肩说‘我今天晚上特别想你’。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却故意没有回应他,疲倦的把他的手一甩说‘我累死了,你想我就给我捶捶腰吧’,他又亲昵的拉住我的手跟我说了一句两口子之间的话。我突然厌烦的说‘我可没你那闲工夫,我睡觉你自便’然后我就真的抱起我的被子去儿子的卧室睡了,我从来不去想他也需要满足……”
“秦太太,别说了,我懂。”我不忍听下去。
她却不理会我的话,我都怀疑她是否听到我的话了。“我一次次冷落他,一次次伤害他,后来为了生意我还毅然去了美国,我眼里只有我的事业没有他,从来没有他,我总觉得他就是我身上的一个器官,我在不在乎它珍惜不珍惜它他都在那里……也许是我老了,我忽然有一天发觉我的人生道路走偏了,偏的要离了轨道了,于是我退了回来,可是他,已经不属于我了——”
“不,太太,他属于你,他只能属于你,我们昨天晚上是告别,也是永别。”我真诚的说。
她摇摇头微笑了一下说:“我不是强占他,我只是要补偿他,如果他喜欢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在梅城找一份好工作,你们可以做公开情人,我不会从中作梗,只要他喜欢,我无论什么我都愿意。
我惊得喉咙发出了声音,我哑口无言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