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到了家又经过了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洗礼,终于能用正常思维说话了。汪费看看快黄昏了的天依然有红日照射着窗玻璃,看着就觉得有热气烤身。就叹了口气说:“这夏天的天就是长,钱钟书形容的真好‘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阳晚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
皮皮幽幽的说:“此刻我想到的是‘我家门前有一棵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然后俩人傻傻的对视一眼。
汪费看看她轻轻的说:“再给他打一个吧。”
皮皮拨通了他的号,那边很急促的声音说:“快了快了,我坐上回家的出租车了,你想吃什么,我买了回家做给你吃。”
皮皮看了汪费一眼淡淡的说:“来了再说吧。”
汪费鼓励的看了她一眼微笑一下说:“很好,就这样,冷静的谈。那我走了,随时给我电话。”
皮皮点了一下头,看着他走出去又轻轻带上了门。
门锁被轻轻的转动了,在皮皮听来却如雷滚过空中般震得她心疼。杰一身疲惫的进了门,他不顾看她一眼就虚虚的叫着;“啊,老婆,太好了,你在家等我,我真是热死了累坏了,我赶紧洗个澡去——”说罢扔下背包就直奔洗澡间去。
皮皮的心跳的像擂鼓,她觉得天好像忽然黑了,那黑化成了浓烟滚滚,令她窒息,憋得胸口发闷,喉咙发干。她端起手边的水咕咚咕咚喝完了,水是凉的,好像令胸中的热浪暂时止了沸,但是眼泪却悄无声息的流下来了,她忽然真想扑到妈妈的怀里哭去,然后软软的倒在爸爸的膝上睡去,就像小时候在学校跟同学打架吃了亏一样。
“哎呀,洗个澡真舒服,对不起老婆,让你独守空房这么多天,我今天既要陪你好好吃一顿还要陪你好好睡一觉,嗯?”杰出了洗澡间就抱住皮皮亲热。
皮皮把吃奶的力都用来压住心里的火,冷冷的推开了他,走到阳台装着打开窗户远远的问:“你什么时候来到济南的?”
杰好像顿了一下,但马上笑笑说:“我不是刚到吗,我在西客站下了高铁就打出租来家了,我归心似箭嘛,公交车都不愿坐了,呵呵。”
皮皮心撕裂般疼了一下,又问:“你自己吗,还是跟同事一起?”
他大声的笑笑说:“当然是我自己了,公司就派我一个人去了,哪来的同事。”
皮皮突然放声大笑,笑的好痛快,笑的好淋漓,笑的自己都觉得可怕。杰愣住了,脸一阵阵发烧,脑子一阵阵发懵。他惊恐的看着她怯怯的问:“皮皮,你怎么了?”
皮皮好像从上坡上往下骑自行车,刹都刹不住的往下冲一样笑的一泻千里,笑的歇斯底里、笑的浑身虚脱,直到杰抱住她使劲晃她,掐她她才停住了,一停住身子就软成了一坨面,瘫在了杰的怀里。但她马上又被火烧一般跳出来,刚才还软弱的身子立刻像一根棍子样硬硬挺挺的立在他的对面,脸相可怕极了。
杰早吓的双腿打软了,他想起了她那天晚上的突然中邪,可是这次他宁愿她还是中邪……
“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孩子几岁了,你们隐瞒的挺好啊——”她轻轻的开口了。其实她是用尽了身体里的力量,就像腾格尔唱歌一样用最大的力量发出最轻柔的声音。
杰听见自己心里一颗石头嘭的落地了,原来他的心一直悬着,早期待这一刻了,就像被枪毙的人每挨一分钟在他都是度日如年的折磨,他渴望早吃那颗子弹。现在,这颗子弹终于来了。
他的腿反而不软了,他走到她跟前一把把她抱到沙发上,轻轻摁着她说;“皮皮,其实这事我早该跟你说了,可是我怕说了你会误会,反而节外生枝弄巧成拙——”
“发生了这种事男主的俗套开场白。”皮皮一字一句的说。
杰急红了脸,他竭力辩解说;“不是,不是皮皮,我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男人,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我已经看见了。”
“你看见是表现,你得听我说实质,我和思曼是清白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的,那是她跟一个混蛋的私生子,她有病,思曼和爸妈艰难的抚养她,可是不够她的医疗费——”
皮皮的心尖利的疼了一下:对,思曼,电话里她听到的是这个名字。
“这跟你有关系吗?”她压着自己要抖碎了的心脏说。
“这,这跟我没关系。可是她是我的初恋,正确说是暗恋,她在没毕业的时候就被那个骗子骗到上海生了孩子,发现孩子有病他就像扔一件衣裳一样把她娘俩扔了——”
“于是你接手了她们——”
杰崩溃了,他痛苦的叫:“你能不能不打断我,让我好好的跟你说清楚吗——”
皮皮何尝愿意她说的对呢,但是她可不肯屈就他,冷笑一声恶毒的说;“那你说,好好编编哈。”
杰苦苦的说:“皮皮,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请你相信自己,你不会找这么一个老公的,也不会有男人这么对你,我和她真的是清白的,我只是上次去上海出差碰到了她,觉察了她的处境,我不忍心,想帮帮她,就——”
皮皮问:“就什么了,你说啊,这可不是我打断你的。”
杰突然欲说无语,欲哭无泪,他低下了头。
皮皮突然醒悟的问:“你这次出差是假的?还有那二十万也给她交医疗费了?”
杰点了点头,喃喃的说:“我从没有想到那么美丽那么脱俗的思曼会遭遇这样的苦境,我实在受不了,我很痛苦……她的孩子从出生就不离医院,这么治疗了几年效果还是不明显,医生说孩子够动手术的年龄了,可以手术了,手术的效果虽然有风险,但是它的效果却是保守治疗的N倍,思曼权衡再三决定给孩子动手术,可是钱——我就只好偷着把钱转给了她……就在你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孩子快要出院了,手术很成功,恢复的很快……孩子出院养着了,偏在济南的孩子姥爷又突然脑梗了,她不敢告诉她妈妈,就骗她说跟我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几天,就跟我一起来济南看她爸爸了,没想到被你看到,不过看到也好,早晚我要跟你说的……”
皮皮冷冷笑了一声说:“你预备什么时候说呢,心里有打算吗?”
杰愕然了,他吞吞吐吐的说:“没,没有打算,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说。”
皮皮心被油煎着说:“撒谎,你要是打算跟我说刚才就不会再骗我了,你和她要是清白的你就早跟我在电话里说清了,甚至还会征求我的同意,可是你是偷偷摸摸干的,证明你心里有鬼,你说是不是——”
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认罪般低下头,皮皮的心又被从油锅里捞出来扔到了冰水里,嗤嗤的冒烟。她真希望杰站起来奋力说不是,他只是担心她吃醋才暂时瞒着她的,他纯是“善意的欺骗”,可是他没有说,他认可了。
她泪哗哗的流着说;“那我们离婚吧,我成全你们。”
杰一下跳起来叫:“不不不,皮皮,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皮皮绝望的说:“别解释了,没那个必要了,我们快刀斩乱麻,这是我一贯的脾气,请你理解我最后一次。”一个“请”字说的恩断义绝般冷。
杰起身张开双臂欲拽住她,但是由于怕和羞耻又软软的垂下了手臂,又陷进了沙发里。皮皮一阵失望,她更加坚决的说:“我明天来收拾东西,离婚协议书我一并带过来。”
说罢拿起包往门口走。她想如果杰过来拽她她可以给他回缓的余地,但是她要狠狠的惩罚他,他要他带她去找那个思曼,她要大骂她是个狐狸精、是个勾引男人的职业小三,还要跟杰打闹个三天三夜,还要跟他分居半年,非要他跪着给她道歉向天上的月亮起誓再也不理那个女人——像他哥哥一样……可是杰此时把自己当一块烂泥摊在沙发上一堆。
她决绝的跑了出去,愤怒绝望令她在路上狂奔如飞,气壮河山估计就是这状态。
此时的汪费正静静的做在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咖啡静静的品着,说实话这个情况是他暗暗期待已久的,这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时机,不知怎么的他却没有那种暗暗的窃喜,只是心沉沉的,是为皮皮伤心呢还是感伤爱情的不经磨砺呢,其实他们是多么好的一对啊……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最后像喝醉了的人一样漫无边际的想象起来,他爱皮皮,真心实意的爱她,爱她的美丽轻灵,爱她的不谙世事,更贴切说是不谙俗事,如果以后她真的嫁了他还会保留“原味”吗?会不会她只是因为嫁了杰才能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呢?那会不会嫁了她她就不是这样子了呢……爱情很奇妙,但是现实很微妙。
也许她嫁了我会更可爱。他最好傻傻的笑笑说。他这个时候竟然忘了皮皮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