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了想说:“她们都是女鬼,具她们说她们恨男人,从来不许男人踏入她们大门一步,如果我们俩年年轻女人去她们一定接待,但是我们最好是周日晚上去。”
  她点头说:“那就周日晚上去。”
  周日的深夜,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我和女警官撑着伞悄悄的来到了泥鳅巷。她是民警办案,可以随便打开那个红楼的大门,可是我跟她说周日晚上那个红楼的大门不锁的,那些鬼可以随便出入玩耍,里面有个开门老头听候召唤。她笑笑说,备用。
  来到那扇红色的大门前,我悄悄的说:“到了。”
  她打开了手电筒,一副大锁狰狞的把着被雨淋得湿湿的大门,我瞠目结舌的说:“这,怎么回事,我来这里几次了都没有见过这把锁啊。”
  她没有吭声,拿出万能钥匙插进了大锁孔里,大锁因常年不开的样子生了锈,她稍一转动就听见“咔嚓”一声大锁爆裂了,然后像一只死鸟般“噗”的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我惊讶的看到它落到地上瞬间变成了一堆酥泥一样的碎铁。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挑战的意味,我分辨说:“我来了两次了都没有发现这里有这把锁,也许这是刚挂上去的。”
  她冷笑一声说:“可是没见过刚挂上的锁就锈成这样子,我认为只有历经百年沧桑的铁才会酥成一坨。”
  我无言以对。
  她戴上白手套去推那扇大门,大门在被推动时发出很大的响声,而且很费力才把它推动,一动上面就哗哗的流浮土,真的好像一百年也没有打开过了。
  这可是都突发情况,我心里直发虚。果然她轻轻的笑了一声说:“你来的时候门不这么响?也不用这么开门吗?”
  我知道她是怀疑我,就憋着气说:“我说了我来的时候是有一个老头给我开门的,我没觉得门有这种反应,门一碰就开。”
  “哦,那难道咱们走错门了吗?”她歪着头问我。
  我咬着嘴唇说:“进去再说吧。”
  不等我们走进院子,被推开的门就朝我们输送过来发霉和腐败的气味,那些令人反胃打喷嚏的味道铺天盖地的扑过来,我们一起捂住了嘴,她干练的掏出口罩递给我一个,自己也迅速的戴上了。
  我不敢相信此时看到的景象:那些令我迷醉的花不见了,眼前是满院子的蒿草,那些草长的凌乱又葳蕤,枝干高过我们头顶,叶子粗大肥壮,看起来像野人一样瘆人。我惊叫:“不对呀,这里不是这样子的,这个院子里到处都是鲜花,散发出来的满是香气,那些花开的比世界小姐还美——”
  她看了我一眼,我闭嘴了。她以命令的口吻说:“我们上去吧。”
  我仰头一看更是心灰意冷:上面黑乎乎的,根本没有一丝灯光,那些廊柱在雨夜里发出湿冷的光,像不怀好意的目光。那些美女呢?看门的老吴呢?她们不可能都出去啊,她们此刻不是应该在那个美妙的客厅里吟诗作乐吗?我结结巴巴的朝上面喊:“老吴——太太——诗妹——”
  黑咕隆咚的院子里呼啦一声飞出一只大鸟,紧接着“噗拉,噗拉”“嘎——嘎——啊——啊”一些大小各异叫声各异但颜色一样黑乎乎的鸟从那些蒿草里面窜出来,无疑我的声音把它们惊飞了。
  “看来这里从来没人来过。”她不再是嘲笑我了,而是自己在分析。
  忽然我脚边一阵刺挠,我低头一看:一只刺猬正往我的脚上爬。我“啊”的一声抓住女警官的手,她的手也哆嗦了一下,一脚把那只刺猬踢出老远。
  我战战兢兢的说:“也许——也许她们今晚都有事出去了?”
  她一下子火了,气呼呼的说:“是啊,也许她们集体出去敷衍了,你看看大街上灯火辉煌的,她们也许就在那里呢,要不要我再跟你去那里找她们?”
  我无言以对,可是我还存着一些幻想,就怯怯的说:“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也许她们都睡了?”
  “是啊,鬼也会睡觉。不过既然来了,我就跟你探到底。”她挑衅的说。
  我叹了口气说:“反正我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个样子,信不信由你,现在我就领着你上去,从这里上去就是三楼的客厅,她们都聚在那里的。”
  说着我就按照老吴带领的那个小门朝楼梯走,但是那楼梯显然跟那个大门一样一百年没有走过人了,脚一踏上去浮土飞扬,那木头的扶手一触到手上黏糊糊软唧唧的,用灯光照着仔细一看不仅生满了绿苔,还铺满了鸟屎,或许刚才那些鸟惊飞的时候刚拉上的被我摸到了。我心里叫着苦朝后面的她看,她也正皱着眉看自己的手,她手上也沾着鸟屎。我忙从包里拿出湿巾递给她,她边擦边说:“我操,这里明明没有人烟鬼迹,就是有鬼鬼他妈也不会这么邋遢吧。”
  天,人民警察也说脏话了,那得多“愤怒”啊。
  我不敢声张,领着她继续上楼,我们的脚步在楼梯上一响,哗啦啦的声音就到处穿梭。“老鼠吗?”我惊恐的看着后面的她,她到底是警察,镇静的点了点头,我只得继续走。我以为顺着楼梯走就能走到她们接待我的那个客厅了,可是我们绕来绕去还是不见那个客厅,我们就像遇到鬼打墙一样在弯弯曲曲的围廊里转悠了起来,我胆战心惊的猫着腰勾着头活像《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
  我心存侥幸的小声叫着“太太,太太——我是芬芳,您在哪——”回答我的不是院子里被惊飞的鸟和被惊吓的老鼠就是空荡荡的回音。
  “够了——你玩儿够了——”后面的她突然一声厉喝,把我吓的差点也像老鼠一样窜下去,但是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飞一般窜下去了。我吓得大叫:“等等我,等等我——”
  她在大门口冷冷的说:“放心,我会等你的,我还要带你回警局。”
  “姐,请你不要误会,我知道您不会是害我老婆的凶手,因为咱们无冤无仇,更何况你一个外地人,但是你身上真的有我老婆失踪前的物品,而且你还知道我老婆最后一次离家的穿着,我不能不向你追问我老婆的下落……姐,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我非常爱我的老婆,我们结婚快十年了,我们一次也没有打过架,也从来没有分开过,可是那天早上她打扮好出门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找啊找啊,我报了案,我到处张贴广告,我恨不得把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挖地三尺,但是她就这么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他在警觉里坐在我面前哭的像一个河马。
  可是我也哭的像一片雨淋的树叶:“大哥,她的失踪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的玉坠挂在我脖子上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谜呀。我说我见鬼了你们又不信……”
  他像所有悲伤的人一样只顾自己悲伤:“有人劝我,说有可能她有了外遇,偷偷的跟男人跑了,也有人说她可能做生意得罪人了,被别人暗害了,尸体被人随便处理了,你哪里找去。我听了疯了似的打骂这些庸俗可憎的人,我媳妇我还不了解吗,她比妙玉还高洁,比孟姜女还忠贞,怎么会有外遇;得罪人更聊斋了,她待人从来都像雨天一样柔和怎么会得罪人,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有人下得了手害她……我相信她是迷路了或者在哪里病倒了,她不会死的,她会回来的。我在银行当行长,她的生意也好,我们手里有不少积蓄,可是这几年我找她花光了积蓄,又卖了车,又卖了房子,可是到现在我连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寻找到……就连孩子的姥姥都说别找了,她肯定不在了,可是我不信,我发誓只要我活着我就找下去。还好,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有了收获,有了希望,求你一定告诉我她在哪吧,如果你有什么苦衷,我拼了命也会帮你的,我在银行工作,你需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就算是犯法我也干。”
  我彻底崩溃了,声嘶力竭的叫:“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认识你老婆,我也没有任何苦衷,我也不要你一分钱,你也不要再傻乎乎的去找她了,她已经死了,鬼魂就在那个红楼里——”
  他被吓了一趔趄,然后眼光灼灼的看着我,随后那灼灼里闪出了火苗,他一把揪住了我,我吓得大叫,警察过来拉住了他,他又踢又蹦的朝我咒骂:“你才死了呢,你全家才死了呢——就是她死了也是你害死的——我要你抵命,我要你全家人都给我媳妇陪葬——”
  尼玛,他也太吓人了。我惊恐的嘟囔。
  很快他的气息用完了,他像没气了的气球一样皱皱瘪瘪的瘫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就像灰烬一样黯然了,我再没有听清嘀咕的是什么,他被两个民间架着默默的走了,胖胖的后背像块会动的肉。
  我被放了出来。不,一出门我看见秦教授站在外面,是他托人把我弄出来的。
  “你是找我打听你儿子的消息吧?”我冷冷的问。
  “不是,我就是来接你的,我听青青说了,她没办法保你就让我想办法,我就到处找人,现在好了,没事了,你没吓着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坐在他的车里他轻柔的问。
  我颓废的理理刘海说:“一言难尽,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
  “那我送你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问:“青青她人呢?”
  “她还不知道你出来,呆会再跟她说吧,不然她非得来看你,你又不得清净。”
  虽然他擅作决定,但是我很满意他想的如此周到,就跟他说了我的住处,我无力的躺在了他的车座上。忽然我弹了起来,大叫:“青青她没有跟我妈说吧,不然我妈会担心死了,说不定她明天就坐车来抓我回去了,而我也许还不能回去。”
  他慢慢的开着车慢慢的说:“放心吧,你家里人绝对不知道,她跟我说你出事了我就嘱咐她不要跟你家人说了,说了不但对你无益还要给你添乱,这我懂的。”
  我听了如释重负,刚才对他是满意,现在是感动了,我感动的被车子一颠簸,眼泪滑下来了,我忙擦去。我镇静了一会说:“我没有招到你儿子的魂儿,也许你儿子的魂魄已经投胎转世了,没有罪恶的灵魂是不用在地狱里熬炼的,很快就会转世投胎的,说不定他这一世会很幸福很顺心呢,你不要再自责了,自责除了伤害自己与他无益的,你也识趣吧。”
  他笑了笑说:“谢谢,咱先不提这个了。”
  我一夜未归,房东老两口本来是要盘问我一番的,但是看到我身边的秦教授他们都楞楞的不语了,秦教授礼貌的跟他们打了招呼,我们就进了我的房间。
  我关了门,脱了鞋上了床,站到床头拉开窗帘指着外面给他看:“你看见了吗,那边那栋红色的楼房,你听说过它吧?”
  他皱了一下眉头说:“我当然听说过,并且这里早就搬空了,除了一些老人,我刚才就奇怪你怎么会住在这里,你不怕吗?”他不解的看着我。
  我没有看他,站在床上抱紧了胳膊漠然的说:“我在那里见鬼了。”
  他看看我,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轻轻的说:“你这些天估计被他们不时找你做笔录累着了,你还是休息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明显他这是怀疑我脑子出问题了,我很生气,我就说:“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在说胡话?我跟你说,我清醒的很,甚至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因为我竟然在警局住了这么多天,面对的都是审讯你的人,能不清醒吗。”
  他笑笑说:“别激动别激动,我没有说你不清醒啊,是你自己说的哦。”
  我就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先说你信不信我见鬼了?”
  他言辞躲闪的说:“我希望你不要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