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赌徒额头微垂,面露愧色,似乎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整个赌场再一次沉寂了下来,但赌徒们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百味杂陈。
正在这时,南宫雪突然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走上前去,朗声喊到:“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周文龙的?”众赌徒茫然四顾,不知这周文龙是何许人物。
突然,有一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拱手道:“在下就是周文龙。”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五官还算端正,看上去刚过而立之年。
南宫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名叫方曼青的女子?”周文龙精神为之一振,奇道:“正是内子,不知公主如何知晓的?”南宫雪面露愠色,冷然喝道:“她差点跳崖自尽,还不都是你逼的,你倒好,竟在这里赌得好不快活!”周文龙既惊又恐,紧张地道:“跳崖自尽?我内子她怎么样了?”鬼方叹了口气,道:“好在我们路过那里,救了她,要是再晚一步,唉……”
周文龙松了一口气,喜形于色,又忙倒地跪拜,向鬼方他们连连致谢。
过不多时,周文龙由喜转哀,长叹一声,哽咽道:“唉,都怪我!都怪我!好好的日子不过,竟好上这赌博,丧尽家财,气死双亲,还卖妻卖子,我真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啊!”说着便猛地一下将手里的一颗骰子掷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接着便抱头痛哭起来。
众赌徒大同小异,感同身受,也默默哀伤起来。
鬼方走过来,搀扶起了周文龙,温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你妻子正寄住在断狼山旁边的姐姐家,快快去把她接回家去,再用这些银子把孩子赎回来,好好过日了吧。”说着便将一布袋银子放到了他的手里。
“多谢恩公的大恩大德!多谢恩公的大恩大德!我这就去接内子回家!”周文龙甚是感激,忙又倒地跪拜磕了几个头,便飞也似地向大门外跑去。
鬼方见周文龙已走远,心下稍定,又看了看众赌徒,拱手道:“我们现在就将这二人押去交给城主,还请大家随我们前去做个见证,可好?”众赌徒纷纷叫好。
只见赵郝二人由两名甲士押着出了西襄赌城,鬼方他们及一众赌徒随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向西襄城主府进发,街道两边围满了城中百姓,也许是长久积压的民怨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到处是异口同声的叫好声。还有不少百姓拿来臭鸡蛋和烂菜叶,将赵郝二人作靶子,肆无忌惮地丢去,似是挟着无限仇恨。
赵郝二人已然狼狈不堪,低着头,灰头土脸地向前移着沉重的步子。
正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绝世天工!”霎时一石激起千重浪,众人也跟着大声欢呼起来,“绝世天工!绝世天工!绝世天工……”一时众人的欢呼声激荡着整个西襄城。
数日后,鬼方他们又来到了降妖除魔的最后一站——花田城。
花田城位于南冥大陆的最北方,三面环海,气候温暖。比之云锦和西襄的雄伟,花田则多了几分灵秀。
入得城来,鬼方他们却见这花田城里处处透着诡异。茫然四顾,只见街头难民成群,乞丐成堆,心里不由地滋生出无数莫名的疑团。
一时心生怜悯,南宫雪从腰里摸出一包碎银子来,一人一块地发给了那些难民和乞丐,鬼方他们也帮着发了起来。
南宫雪奇道:“咦,这花田城如此秀美,却为何生出这许多贫苦人来?”鬼方长叹一声,深以为意道:“是啊,花田城风调雨顺,沃野千里,纵然没有万贯家财,三餐温饱还是能够保证的,却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穷困潦倒、流落街头呢?”南宫雪沉吟一下,道:“如此说来,那定是当权者的问题了!”狂简奇道:“当权者?”南宫雪笑道:“狂兄长年生活在无妄城里,对民间疾苦不了解也属情有可原,我曾在游历江湖时,常与各地百姓相处,深知他们的所想所愿,而当权者近乎贪婪的剥削便是他们最为深恶痛疾的。”鬼方点了点头,道:“嗯,雪妹说得极是!这样,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来,然后再细细打听城内难民的情况,若真如雪妹所言,那我们就去拜见花田城主,向他阐明来意,希望他能够推行些有效的举措,尽快解决难民的问题,好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便循着街道找去。
过不多时,忽听得前面传来女人的挣扎声,远远望去,围着一堆人,不知在看甚么。鬼方他们好奇心起,挨入人群张望,只见三个年轻道士正在调戏一个蓝衣女子。那蓝衣女子正奋力挣扎,泪水噗噜噜直流个不住,眼里闪烁着哀求的目光。
鬼方怒不可遏,大喝一声“住手”,便猛地上前将那三个年青道士踢翻在地,挡在了那蓝衣女子的前面,怒声喝道:“亏你们还是修道之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三个年轻道士忍着疼痛爬了起来,双眉倒竖,怒目圆睁,冷然笑道:“哪来的小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动手打我们?”南宫雪轻哼一声,漠然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你们尝尝本姑奶奶的拳头!”说罢如闪电般连出三拳,三个年青道士登时变成了熊猫眼。三个年轻道士恼羞成怒,正欲反击,又见狂简他们抡起拳头围了上来,登时吓得脸色铁青,全身软了下来,忙倒地跪拜道:“各位爷爷、各位姑奶奶,饶了小的吧!”南宫雪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道:“饶了你们也可以,各自扇自己耳光三百下,每扇一下都要对这位女子说一句‘对不起,姑奶奶!’”说罢便指了指那位蓝衣女子。
三个年青道士迫于南宫雪的威势,只好照做,一边啪啪啪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对着那蓝衣女子不住地说道:“对不起,姑奶奶!”这时,周围响起了百姓拍手称快的叫好声。
过了一会儿,鬼方见他们的脸已被打得又红又肿,便也不再去计较到底扇了多少下,厉声道:“行了,以后胆敢再为非作歹,我们绝不轻饶,滚吧!”三个年轻道士又连磕了几个头,便急忙向远处跑去,不料他们跑到数丈远的地方时,突然回过头来,怒声喝道:“你们几个等着,我们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的!”南宫雪假装去追,不料他们竟吓得大惊失色,拔腿急向远处跑去。百姓们又忍不住连连大笑起来。
鬼方见蓝衣女子还在不住地抽泣,便走上前去,温言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那三个坏人已被我们打走了。”蓝衣女子当即倒地跪拜道:“谢谢你们出手相救,不然我的清白就被那三个畜生给玷污了。”说着说着又掩面抽泣起来。南宫雪见蓝衣女子痛哭不止,忙用丝巾拭去了她双颊的泪水,柔声劝道:“小姐姐,外面鱼龙混杂,切不可再独自出来,还是快快回家去吧,莫让家里人担心了。”那蓝衣女子拜别了南宫雪他们,便回家去了。
鬼方他们见那蓝衣女子平安地离去,便稍稍安下心来,正欲接着去寻客栈,突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慈眉善目,身穿一袭青布长衫,窃声道:“这位小公子,你们还是快快离去吧,切莫在这里作长留打算!”鬼方见那中年男子眼里闪烁着惊恐和担忧的目光,奇道:“这是为何?”中年男人连连摇了摇头,道:“莫要再问了,我是为你们着想,你们还是尽快离去吧!”他嗓音低沉,神情慌张,似是因为恐惧什么而三缄其口。南宫雪笑道:“你不给我们说明理由,我们是绝不会走的!”狂简他们也围过来,道:“这位大哥,劳你费费口舌跟我们说说吧!”中年男子见推脱不得,便将他们带到了一边隐蔽的地方。
墩子不耐烦道:“我说这位大哥,你怎么跟个女子似的,婆婆妈妈的……”鬼方忙打断他道:“墩子,不许无礼!”墩子撇了撇嘴,闭口不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行了个拱手礼,道:“没关系没关系,敢问各位是否自外地而来?”鬼方拱手还了一礼,奇道:“大哥为何这样说?”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各位有所不知,刚才那三个道士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道士,乃是鹿天师座下的三大弟子,他们倚仗鹿天师的威势,平日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惯了,而且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我见你们都是好人,为免遭到他们的报复,所以劝你们快快离去。”鬼方拱手道:“多谢大哥关心,不过这鹿天师是何许人也,为何你们都如此惧他?”南宫雪他们也是一脸诧异,心道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道士而已,何故在百姓心中拥有如此大的威势?
中年男子长叹一声,目光里满是忧虑和哀伤,说道:“三年前,老城主已是行将就木,眼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转眼就要驾鹤西去了。可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道士来到了花田,并说他是为救老城主而来。后来,他铸造八卦炼丹炉,专为老城主炼制续命仙丹。不曾料到,老城主服下他的续命仙丹后,身体竟奇迹般得好了起来。只可惜这续命仙丹不能断,老城主每天都要吃三颗才能保身体无恙。然而炼制这续命仙丹却极为不易,光每天燃烧掉的木材就多达几十马车。花田全城百姓每天都要去山上砍伐树木,时间长了,花田北面的三座大山中已有两座被砍得秃秃的。而且农事也给耽误了,千里良田化为荒地,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苦。然而,老城主却受那道士的蛊惑,非但不体恤民生,还加重赋税,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富人变成了穷人,穷人变成了难民,难民变成了乞丐,这就是花田街头冒出来如此多的难民和乞丐的原因。再后来,老城主越来越信任他,并封他做了花田的天师,从此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花田,恃宠而骄。这个天师便是鹿天师。”
鬼方沉吟一下,道:“照大哥这么说,这鹿天师绝不是好人了。”
“他莫非还是妖怪不成!”南宫雪笑道。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嗯,城里也流传着一个说法,说那鹿天师乃是鹿精所变,为的就是要蛊惑老城主,扰乱花田城,他日时机成熟,便杀掉老城主,取而代之,自己做这花田城主。”南宫雪哼了一声,冷然笑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看来那鹿天师十有八九是由鹿精所变了,哈哈,可惜他运道不佳,撞到了我们的手里!”中年男子奇道:“小姑娘,可不能逞强,那鹿天师法术高强,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南宫雪心中甚是不服,又轻哼一声,道:“这位大哥,我也不是好对付的!”中天男子勉强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行了,你们就别开玩笑了,我要回去了。”说着正欲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来,正色道:“不管你们是不是开玩笑,我都要提醒你们一下,据说那鹿天师身上有一颗护身灵珠,能保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们可要当心点!”鬼方忙又行了个拱手礼,道:“多谢大哥提醒!”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鬼方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间客栈,喜道:“天色渐晚,正好前面有间客栈,我们还是尽快投了去,待到明天,我们就去拜见花田城主,顺便会一会那大名鼎鼎的鹿天师。”众人答应了,便与鬼方一起向着那间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