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离开不久,鬼方便回来了,只见狂简他们正静静地坐在桌旁,个个眉头紧皱,唉声叹气,似是心事重重。
鬼方茫然四顾,却不见南宫雪的踪影,诧异道:“你们都在这里,为何不见雪妹?莫非她还在后面的花园里吗?”狂简他们见鬼方回来了,纷纷迎了上来,问长问短起来。
小虎在一旁笑道:“你的雪妹吃你的醋了,只怕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是为何?”鬼方有些迷茫。
墩子道:“刚刚她怒气冲冲地回来,说你什么说话不算话,什么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什么让你好好陪着城主千金好好快活吧,然后就一个人走了,还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也莫要再找他了。”
“鬼方,南宫雪刚走不久,你还是尽快将她追回来吧,外面鱼龙混杂,她一个女孩子家孤零零的,不免有危险。”鬼方看了一眼门外,一抹斜阳射进门来,倾洒在灰黑色的地板上,温润如水。
正在这时,鬼方突然间双眉一轩,喃喃自语道:“莫非雪妹看到我和上官红玉了,哎呀,她一定是误会我了!”说罢又道了声“糟了”,便飞也似地跑出门去。
鬼方出了客栈,循着街道,一直找到了城门口,可始终未见到南宫雪的踪影。他望着南面崎岖的山道,纵横交错,烟雾缭绕,却不知南宫雪走的是哪一条,目光里闪过一丝绝望。
这时,正好从南面走来一个老农夫,身穿一袭粗布麻衣,背上挂个竹筐,风尘仆仆的,似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鬼方精神为之一振,急忙迎了上去,问道:“老大爷,您一路走来,不知有没有遇到一个小姑娘?”老农夫沉吟一下,摇了摇头,道:“老朽这一路虽见了很多人,却未曾见过一个小姑娘。小伙子,那小姑娘是你中意的人吧!”鬼方笑而不语,脸上露出一丝羞色。老农夫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笑道:“哈哈哈,看来老朽猜对了!”说罢又连连大笑几声,向城内走去。
鬼方望着南面茫茫的山道,伫立良久,默不作声,眼里满是忧伤。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将双手放在嘴唇上,大声喊道:“雪妹,你在哪里?”鬼方的喊声好似晴天起了个霹雳,由近及远,传向远方,回荡在崇山峻岭间,后又越来越小,直至杳不可闻。
过了一会儿,鬼方低下头来,眼神恍惚,神情抑郁,喃喃自语道:“雪妹,莫非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的心里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这一点从未变过。今天我已与那上官红玉讲明了一切,她已答应帮我们向城主说减轻赋税的事。雪妹,你误会我了,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走?”
鬼方正凝神哀思,忽听得身后南宫雪笑道:“傻瓜,我哪里走了!”鬼方既惊又喜,猛地回过头来,只见南宫雪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双眸似水,语笑嫣然。鬼方欣喜若狂,猛地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南宫雪,激动道:“雪妹,太好了,原来你还没有走!”
过了一会儿,鬼方眉头紧皱,结结巴巴道:“雪妹,其实今天……”南宫雪嫣然一笑,打断道:“好了,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误会了你。”两人会意地笑了笑,又相拥在了一起。
数日以后,鬼方见减轻赋税的法令已颁布下去,花田城呈现出一派政通人和、百废待兴的局面,便拜别了花田城主和上官红玉,御剑飞回了无妄城。
狂龙刚刚早朝回来,正坐在大厅内的太师椅中闭目养神,忽听得管家阿福在厅外大叫:“老爷,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狂龙欣喜若狂,一下子跳将起来,疾步向厅外走去,只见狂简和鬼方他们正神采飞扬地朝大厅这边走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狂简见狂龙正站在大厅前等待他们,便飞也似地跑上前去,满脸惊喜道:“爹,我们回来了!”随后鬼方他们也向狂龙一一行了礼。狂龙喜出望外,笑道:“刚刚回来,一定很累吧!快快随我到厅里坐下来!”他又吩咐阿福道:“快去泡茶来!”说着便转身向厅内走去,狂简他们紧随其后。
走进大厅,狂龙居中而坐,狂简他们分坐两边。过不多时,阿福便为他们每人端来了一杯香茶,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狂龙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笑道:“怎么样,这一路来的经历定然十分精彩吧!”墩子喜道:“那当然了,我们勇斗采花大盗、智胜西襄赌城、火烧花田鹿精,怎会不精彩呢?”狂龙长长嗯了一声,满意道:“不错,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可谓群威群胆,有勇有谋!”雷子拱手道:“狂主事,其实这次功劳最大的要数鬼方、狂兄、南宫雪和空空了,若是没有他们,只怕我们很难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狂龙满脸惊喜道:“哦,鬼方和简儿的能力我晓得,想不到公主还这么了得,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了!”南宫雪摇了摇头,笑道:“狂主事过誉了,我只是进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而已。”
过了一会儿,狂龙双眉一轩,茫然四顾,诧异道:“哎,空空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它?”鬼方他们额头微垂,两眼泛红,默不作声。狂龙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莫非空空出了什么事,还是……”鬼方哽咽道:“空空在我们与采花大盗激斗的时候,不幸中招而亡……”此时,采儿一时悲从中来,失声抽泣起来,眼泪噗噜噜直流个不住。狂龙长叹一声,道:“空空虽是一只猴子,但不知要比那些行为卑劣的小人强上多少倍,你们放心吧,空空是为正义而死,我会进谏中天大帝追封它为‘天下第一灵猴’,让人们永远记住它的功德!”鬼方拱手作揖道:“我替空空谢谢师父了。”采儿他们也纷纷拜谢狂龙。
这时,阿福突然走进大厅来,拱手作揖道:“老爷,庆功筵席已准备好了。”狂龙见鬼方他们还沉浸在悲伤中,便温言劝道:“好了,你们莫要悲伤了,空空是为降妖除魔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我们应该为它高兴才是!”狂简也跟着劝道:“大哥,家父说得对,空空是好样的,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过了一会儿,狂龙见鬼方他们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朗声道:“好,今天是你们平安凯旋的大喜日子,我为你们准备了庆功筵席,快随我一起去济膳堂庆祝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向厅外走去,鬼方他们也依言跟了上去。
庆功筵席后,狂简将鬼方他们送出主事府后,便欲找狂龙唠唠家常,以安慰一下父子之情。他找了大厅,又找了济膳堂,却始终没有见到狂龙的踪影。这时,管家阿福正从旁边走过来,狂简急忙走上前,问道:“阿福,老爷去哪了,你知道吗?”阿福沉吟一下,道:“我刚才看到老爷好像朝着书房那边去了,你可以去书房找找看。”狂简二话没说,便径自向书房走去。
过不多时,狂简刚刚走至书房门口,忽听得喀喇喇一声响,只见书房内西面靠墙的两个书橱正向内合在了一起,他心生好奇,便推门走了进去。狂简细细察看了一番那两个书橱,只见中间严丝合缝,竟似一个书橱一般,心下寻思:“这书橱后面莫非暗藏乾坤。”他试着用手去推那书橱,可自己使尽全力,依然无法移动分毫。狂简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道:“刚才我明明见到这两个书橱正向内合上,那就一定能打开,可要打开这书橱又非人力所为,莫非这书房里暗藏机括?”说着便在书房里细细寻找起来。
狂简觅缝钻头、翻箱倒柜地寻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机括的所在。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狂龙的那张黄花梨木大理石案前,只见案上放着笔、墨、纸、砚、水中丞、水注、糊斗、蜡斗、压尺、秘阁、贝光、裁刀、剪刀、书灯、印章、盆景、香炉……狂简心生好奇,喃喃自语道:“家父这个人一向追求简单明了,尤其是在书房摆设上更是简单至极,可为何这案上放着这许多杂七杂八的琐碎东西?”
正在这时,狂简不经意的一瞥眼见,突然发现了那个黑色的铁笔筒,黯淡无光,极不显眼,若非仔细观察,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狂简暗觉好笑,心道:“家里有那么多的金笔筒、银笔筒和玉笔筒,我还从未见过这铁笔筒,定是家父念旧,不舍地扔掉。”他欲要拿起它来细细观赏,用力一提,那铁碗竟然纹丝不动。狂简大奇,心想这笔筒莫非已钉在石案之上了,他忙躬身探首去看,只见笔筒底部与石案之间果然是合得严丝合缝,竟似生了根一样。
狂简好奇心起,又使劲上提,黑笔筒仍然不动。他向左旋转,笔筒全无动静,向右旋转时,却觉有些松动,当下手上加劲,笔筒随手转动,忽听得喀喇喇一声响,书橱向两旁分开,露出黑黝黝的一个洞来。狂简心知父亲正在里面,便不再迟疑,也一头钻了进去,就着微弱的光亮,沿着甬道一直往里走。狂简心里正打鼓,忽然发现前面赫然现出一间密室来,他忙放缓了脚步,只见里面站着一人,细细一瞧,正是狂龙。
狂简怕打扰了父亲,便静静隐在后面细细观察。只见狂龙取了两根线香,就着前面案上油灯的火苗将线香的一头点着了,他忙轻轻一颠,线香上的火苗没有了,只留下香头的两个红点,登时两缕青烟从红点处冒出来,向上升腾,不时整间密室香烟缭绕,淡淡线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狂龙两手捏着点着的两根线香,举于胸前,向着两个灵位叩了首,便把线香的另一头栽进了香炉里的香灰中。狂简仔细去看那灵位,只见左边的灵位牌上写着:“公输雪之灵位”,右边的灵位牌上写着:“鬼见愁之灵位”,心生好奇,暗暗寻思:“这鬼见愁和南宫雪不是我狂家的仇人吗?家父却为何给他们安了灵位,而且还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此时密室里寂若无人,只能听见狂龙的呼吸声,时而缓慢,时而急促,不时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令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凉。
狂简屏气敛息,不敢发出半点动静,生怕被狂龙发现了,只见他直愣愣看着长案上的两个灵位,神情恍惚,含情脉脉,嘴角微微抖动,喃喃自语道:“师弟,师妹,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方儿他们回来了,而且是完成任务,平安无恙地回来了。你们养了一个好儿子,我真替你们高兴啊!”狂简惊诧莫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道:“想不到大哥竟是鬼见愁和公输雪的儿子,这样一来,大哥岂不也成了我狂家的仇人了,可看眼前情形,家父不仅对鬼见愁和公输雪的灵位很是恭敬,更是对大哥疼爱有加,别说仇人了,我看更像是亲人。”
过了一会儿,狂简定了定神,又听到狂龙说道:“师妹,我当年一时糊涂玷污了你的清白之身,如今又失手杀了师弟,可说是罪孽深重,百身莫赎。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方儿虽然是我狂龙的亲生儿子,但却是由师弟一手带大,他永远是你和师弟的儿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也不会贪天之功,与方儿父子相认。”狂龙的嗓音很是低沉,但在狂简听来,竟似晴天起了个霹雳,竟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时,他又听到狂龙说道:“方儿现在的天工术已罕有人敌,如今又经历这样一番磨炼,更是人才难得,堪当大任。我看到他今天的成就,心中甚是欢喜。我已经决定了,改日我就会向中天大帝进谏,我自甘退位,将天工殿主事的职位让给方儿。我相信他一定能够继往开来,革故鼎新,将天工殿带向更加辉煌的明天!”
此时的狂简脸色铁青,全身瘫软,似乎整个身体都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