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和南宫雪俱是惊得一怔,猛地转过头来,只见鬼马火烧火燎地从门外冲进来,急不可待道:“糟了!糟了!外公外婆有危险!”
两人先是有些惊愕,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又很快回过味来,心想鬼马半夜而归,必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害怕责罚,便胡乱编排一个谎话,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况且这种事鬼马并非第一次做。
鬼方怒哼一声,斥责道:“你小子莫在这里胡乱编排了,你外公外婆常与我们有书信往来,身体一直是安泰如前,更何况又有你的几个舅爷守护在身边,又怎会有危险事发生呢?”
鬼马使劲的摇头,着急道:“真的,我没有编排,外公外婆真的有危险,他们不能待在孝康城里了!”
南宫雪听到“孝康城”这三个字,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安抚了一下鬼马,温言道:“马儿不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鬼马见事态严重,关系到外公外婆的身家性命,便不好再做隐瞒,只得老老实实将今天自己去鱼龙镇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南宫雪听了,眼睛里顿时由惊讶转为了哀伤,原本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也木然了,仿佛中了邪,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鬼方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父母的反常反映是他始料未及的,总觉着他们好像早已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心系外公外婆的安危,此时心急如焚,已然来不及多想,急道:“罗天帝国的军队已经开赴孝康城了,一旦战事一开,外公外婆性命攸关,我们还是尽快赶赴孝康城去救外公外婆吧!”
南宫雪听了,情绪已然失去了控制,晶莹的泪水从眼睛里喷涌而出,她猛地背过身去,掩面而泣。
鬼方又叹了口气,忙上前安抚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该勇敢的面对,生死有命,我们还是打点行装尽快赶赴孝康城吧!”
鬼马见母亲如此伤心,心里也总觉着不是滋味,也忙上前几步,字正腔圆的道:“娘亲不必担心,外公外婆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能够救出来他们的!”
南宫雪回过头来,一把将眼前的鬼马揽入怀中,她眼角里的泪水依然在不住地往外喷涌,顺着双颊而下。
此时的泪水已然不是为哀伤而流,而是为感动而奔腾。
鬼马小声道:“娘亲别怕,我会好好保护外公外婆,也会好好保护您的!”
过了半晌,南宫雪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慈祥地看着鬼马,温言道:“娘亲不是害怕,莫说这数万军队了,就是妖魔鬼怪,母亲也不曾畏惧过半分,只是你外公外婆年事已高,还要经历如此祸端,纵然身家性命可保无虞,也免不得一番辛苦折腾了,娘亲是……是担心你外公外婆呀!”说到此处,她的眼圈又红了。
鬼马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些淡淡的不屑,正色道:“娘亲不用担心,我和爹这就驾驭着轩辕剑去孝康城把外公外婆接来就是了,任凭罗天帝国的军队再多,再勇猛,也变成了睁眼瞎,拿我们没法了!”
南宫雪面露难色,道:“可是……”
鬼马见母亲有些犹疑,以为她在担心几个舅爷的安危,忙道:“轩辕剑灵力强大,几个舅爷也可以一同载来,以后咱们全家就住在这星罗巴尔村,再也不分开了。”
南宫雪摇了摇头,细声道:“只怕不行……”
鬼马原以为母亲会满心欢喜夸他聪明懂事,不料她还是愁容满面的,似是含着万千难言的苦衷。
过了一会儿,南宫雪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儿子,又看了看旁边的鬼方,叹了口气道:“方哥,事已至此,我们就将所有的事情跟马儿说了吧。”
鬼方也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鬼马一直以为父母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却未曾得到过证实,如今他们要亲口告诉自己,心里倒生出几分意外来。
然而话说回来,父母既然会守口如瓶地瞒着他十几年,此事定然非同小可,这无形中又给他增加了几分迷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只要它自己不露出真面目,谁也很难轻易猜透最后的真相。
他茫然道:“如此说来,莫非父母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鬼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不错,爹娘为了保护你的周全,确实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其实……其实你娘就是擎天帝国的公主,孝康城擎天大帝的亲生女儿!”
由于星罗巴尔村地处闭塞,几乎与外界隔绝,纵然鬼方当年已经是天下闻名的绝世天工了,可村里却很少有人知晓,只有历届来村里执教的天工苑执事,以及一些到城里讨生活的工匠知道这件事,鬼方却早已跟他们打了招呼,不可以将他的事情告诉村里人知道,尤其是自己的儿子鬼马。
在南冥大陆上,工匠是备受尊重的,而绝世天工又是其中最有威望的工匠,绝世天工的吩咐自然是断然不可违背的,莫说村里人了,就是自己的家人,他们也是绝不可透露的。
“什么!”父亲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震荡着他的耳膜,也震荡着他的心脏,他惊讶,他诧异,他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仿佛这一切都还在梦境里,然而他又有点恋恋不舍,不希望这么神奇的梦境那么快被打破。
隔了半晌,他确定了这绝非虚幻的梦境,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了,他用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竟无端的冒出一丝惊喜来,在这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的母亲竟然是擎天帝国的公主,而父亲自然就是当年大战红枫林和公主双宿双飞的绝世天工了,他的虚荣心一下子膨胀起来,膨胀到比天都大,而罗天帝国进军孝康城的事情却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了。
他强力压制了下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却依然是无比惊喜地道:“娘亲是擎天帝国的公主,那父亲自然也就是当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世天工了!”
在此之前,鬼马总觉着自己的父母和村里其他人相比有些与众不同,尤其是母亲,纵然从事着和其他妇人一样的劳动,从谈吐举止里依然看出些许的不相宜之处来,好坏暂且不论,反正自己看着舒服就行了,再说了哪个规定自己一定要和别人一模一样了。
如今知道母亲的身份是擎天帝国的公主,细细想来,她与生俱来的不相宜之处倒是合情合理的了。
不知什么时候,鬼马脸上又罩上了一重深深地迷惑,双眉紧锁不开,心想:“看爹娘的反映,似是早已知道了罗天帝国会攻打擎天帝国,纵然如此,作为南冥大陆上横空出世的第一位绝世天工,本事自然不在话下,扭转乾坤亦是轻而易举之事,却为何表现得如此无奈与担忧呢?”
鬼马深知父亲素来是不允许他乱问自己之前的事情的,强大的好奇心纵然使自己的胆子增壮了不少,却依然不敢挑战他的威严,越雷池一步,还好自己也明白“曲线救国”的道理,不必直接去问,随便拨打几个“擦边球”,便能让他自己乖乖说出实情来,这一招用起来确也是屡试不爽,若非每次旁边总有母亲在关键的时刻拨转了话头,只怕父母的那些秘密早已被自己全部探听了出来。
鬼马轻咳了一下,缓缓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似是漫不经心的道:“哼,不就是罗天帝国的数万军队,我看就一群脓包而已,只要我带上轩辕剑冲进去耍上几十个回合,便可让他们人仰马翻,落荒而逃,孝康城的围自然解了!”
鬼方双眉一横,不以为然道:“小孩子家的,你懂什么,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光靠拳头硬就能解决的,唉……”
“哦?”鬼马见有机可乘,暗自窃喜,故意装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
若在平常时候,南宫雪只怕早已识破了这机灵鬼的心思,也定然会及时打断父子二人的谈话,将话题转移到一些无关痛痒的生活琐事上,可惜她现在的心里装着的都是孝康城的安危,哪里还有心力去对付满身都长着心眼的鬼马。
鬼方显然毫无戒备,顺着口道:“说来话长,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此事还要从当年的天工大赛……”
南宫雪似是突然有所察觉,打断道:“旧事重提只会徒增伤感,你又何必跟孩子将这些呢?”
鬼马听到父亲要讲天工大赛的事情,一时兴致陡起,心里欢喜得如同在梦里一般,孰料母亲突然半路杀出,打断了父亲的话,也打破了他做了十几年的一个梦。此时的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实在不怎么好受。
他知道自己出言强求也是无用,但还是忍不住再三询问,总希望着自己心里的那一丝希望的火苗能够熊熊燃烧起来,足以照亮父母的过往留在他心里的黑暗,然而剧情总是一样的演绎,没有了希望的火苗,如何能照亮心里的黑暗。
如此这般光景不知在十几年的生活中反复演绎了多少次,鬼方自是心有灵犀,明白南宫雪的话中之意,但这次的情况显然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
他深深叹了口气,黯然道:“孩子大了,终归是要知道这一切的,早些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他,也未必是件坏事。”
南宫雪满目哀色,没有说话,看上去显然已经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