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狂简别了鬼方他们以后,独自一人从皇城里缓缓走出来,目光恍惚,无精打采,俨然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突然,他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中天殿前天机子的塑像,良久伫立,默不作声。
狂简正凝神哀思,忽听得身后有人冷冷地道:“哼,看来失落的不只是我们,还有的是人啊!”另一个人以同样的腔调接过话茬道:“一个徽章,兄弟俩争,一个得了,另一个肯定会失落了,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还没说完,第三个人又接过他的话茬,续道:“除非一公一母!”说完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话语中颇带戏谑的味道。
狂简惊得怔了一下,回过头来,见不远处站着三个人,神气活现,笑容猥琐,正是马如龙、豚鱼吉和欧阳孝工。
狂简看着他们三人,总觉得他们是在嘲笑自己,便强压住胸中的怒火正欲离开,马如龙突然跟上来,笑道:“狂兄,今日你我都是失意之人,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不如一起去中天楼喝几杯,借酒浇愁可好?”
狂简瞥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况是我大哥鬼方夺得了‘绝世天工’徽章,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失落呢?我看你们不仅天工术差劲,连眼神也差劲得紧啊!”说着正欲离开,只听得马如龙冷笑道:“算了吧,狂兄,别自欺欺人了,你那点心思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就莫要在这里狡辩了。”豚鱼吉和欧阳孝工也走了过来,一本正经地道:“要我说啊,这鬼方可真不够意思,明明知道狂兄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获得‘绝世天工’徽章,况又是狂兄的结义大哥,不帮忙也就罢了,竟自己夺得了这‘绝世天工’徽章,唉,真是见利忘义!”欧阳孝工也在一旁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唉,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他嗓音响亮,表情做作,似是在故意讲给狂简听一样。
狂简神色凝重,凝神沉思,似是含有万千心事,隔了半晌,他忽然双眉一轩,目光如炬,冷然喝道:“你们就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我和大哥乃是八拜之交,兄弟情深,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岂会不知?况我是败于南宫九之手,又不是败于我大哥之手,至于你们说的那个‘见利忘义’,哼哼,我看是夫子自道吧!”说完重重“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夫子自道?什么是夫子自道?”豚鱼吉心生好奇道。
欧阳孝工沉吟一下,长长“嗯”了一声,笑道:“夫子就是老师的意思,狂简可能是认为我们说得对,便说我们是他的老师,就跟那句‘三人行必有吾师”一个意思吧。”
“真的!哎呀,狂兄今天太客气了,不过有像天工殿主事之子这样的一个学生,倒还是挺有面子的,哈哈!”豚鱼吉听后,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过不多时,他脸色疾转,沉吟一下,不以为然道:“不对不对,狂简刚刚离开的时候,明明很生气,这绝非认老师的样子,我看还是问问马兄吧,马兄的文采好一点。”说着便走近马如龙几步,只见他正望着狂简远去的方向,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马兄,你看什么呢,竟看得如此入神?”豚鱼吉问道。
马如龙冷然一笑,喃喃自语道:“狂简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狂简了。”
“这话怎么说?”欧阳孝工茫然道。
马如龙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微笑,道:“当一个人的心里有了名利、嫉妒和怨恨的时候,他就会为了他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地做出任何事情来。”
欧阳孝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马兄,刚才狂简说我们是夫子自道,他是说我们是他的老师吗?”一旁的豚鱼吉突然问道。
马如龙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眉宇间露出一丝轻蔑,无奈道:“豚鱼兄,咱有点文化好不好?人家是说你见利忘义,还认你做老师,瞧把你美得,小辫子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吧!”说完便径自向中天门走去,欧阳孝工瞥了一眼豚鱼吉,便神色慌张地跟了上去,似是在有意躲避什么。
豚鱼吉神色郁闷,喃喃自语道:“这个死狂简,我跟他又无义可谈,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为什么要说我见利忘义呢?哼,真是莫名其妙,说话都不好好说,又不是文人,搞这些酸腐做甚!”这时,豚鱼吉向前看了一眼,只见欧阳孝工行色匆匆地跟在马如龙的后面,登时目光如炬,怒声喊道:“欧阳孝工,不懂装懂,你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竟害得小爷我出丑,给我站住,看我不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欧阳孝工见豚鱼吉正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追来,忙向马如龙道了句:“马兄,我先走一步!”说完便大惊失色地急向中天门跑去。
马如龙看着他俩的样子,不由地仰天大笑起来。
狂简回到主事府后,便径自走进了大厅,挨着紫檀木长案坐下,神情抑郁,默不作声,心下寻思:“我没有赢得‘绝世天工’徽章,父亲定是对我大失所望,待他回来,免不得要责怪我一番,唉,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吧,反正逃是逃不掉的。”
过了一会儿,仆人端来了一杯香茶,放在了长案上,但见狂简呆若木鸡地坐在太师椅里,目光恍惚,神色木然,喃喃自语道:“少爷莫非患了什么病疾了吗?”细声道了声“少爷请喝茶”便退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狂简还独自坐在大厅里凝思出神。正在这时,厅外老远忽地传来父亲哈哈大笑的声音,听上去甚是欢喜,狂简心里突生诧异,不免暗下寻思:“父亲明知我今日负于他人,未能赢得绝世天工徽章,应是对我失望至极,纵使他看得开,不与我生气也就罢了,可也不至于如此畅怀大悦?”
不一会儿,狂龙便从厅外大刺刺走进来,满面春风,欣喜若狂,后面还亦步亦趋地跟着管家阿福。
“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今天我要好好喝几杯!”狂龙回头瞥了身后的阿福一眼。
“老爷,从没见过你如此高兴,一定是有什么喜事吧!”阿福笑道。
狂龙喜不自胜,又连连大笑几声,道:“鬼方获得了‘绝世天工’徽章,这可是咱们南冥大陆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头一次,哎呀,鬼方真是为我狂家争光啊!”说着说着竟乐得手舞足蹈起来。
阿福神色诧异,沉吟一下,迷惑不解道:“老爷,鬼方并非狂家人,为何老爷会说鬼方为狂家争光?”
狂龙双眉一轩,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忙强装镇定道:“呃,那个……对了,鬼方是我的得意门生,他获得‘绝世天工’徽章便是为我争光,为我争光自是为我狂家争光嘛!”狂龙顿了顿,脸色疾转,厉声喝道:“阿福,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记住,以后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许乱打听,你连我狂家的规矩都不懂了吗?还不快点去准备酒席!”阿福不敢再多嘴,道了声“是”,便惶恐不安地急向厅外走去。
狂龙见狂简神色抑郁,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显是因为比赛失利的事闷闷不乐。他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狂简的肩膀,安慰道:“别垂头丧气的了,‘绝世天工’徽章就一个,那么多人去争,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争得到,你今天虽输了比赛,但也算是情有可原,爹是不会责怪你的。好了,我狂家男儿赢得起,自然也输得起,一会儿陪爹好好喝几杯。”说着便朝着厅外大步走去。
狂龙虽没有责怪狂简,可狂简依然高兴不起来,心里倒多了几分迷惑,心道:“若在往日我输了比赛,父亲纵然不会对我大发雷霆之怒,势必也会狠狠地责怪我一番,可如今父亲非但没有半点怒色,甚至还过来安慰我,这是为何?难道仅仅是为了大哥获得‘绝世天工’徽章吗?说到底,爹与大哥也只是师徒关系,可爹为什么会为大哥的每件事都这么上心呢?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亲生的儿子,真是让人费解!”
这时,阿福突然从厅外走过来,道:“少爷,老爷让你现在过去陪他喝几杯。”
狂简正凝思出神,竟是没有听见。
阿福神色茫然,忙又走近两步,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老爷让你过去呢!”
狂简惊得怔了一下,忙站起身来,道:“好的,我们去吧!”说着便与阿福一起向厅外疾步走去。
翌日,中天殿里,诸卿朝拜已毕。
中天大帝游目环扫了一下殿下诸卿,龙颜大悦,笑道:“哈哈哈!本届南冥大贺举办得非常成功,诸卿都辛苦了,尤其是狂主事,费心劳力,不辞辛苦,真不愧是我朝的股肱之臣啊!”
狂龙忙拱手作揖道:“大帝谬赞了,办好南冥大贺诸项事宜,实乃微臣分内之事。”狂龙顿了顿,续道:“启禀大帝,鬼方他们已在殿外等候,不知大帝现在是否要召见他们?”
“哦,我们的绝世天工已经来了!好好好,那就让他们快快上殿吧!”中天大帝满脸惊喜道。
这时,中天大帝旁边的一名侍官对着殿外朗声喊道:“传鬼方、狂简等诸人进殿。”他嗓音高亢,声如洪钟,仿佛晴天里起了个霹雳,这倒与中天大帝的威严极是匹配。
不一会儿,鬼方他们便来到了中天殿上,当即俯伏银阶道:“拜见中天大帝!”
中天大帝见到鬼方他们,一时欣喜若狂,忙站起身来,疾步走到鬼方跟前,躬身将鬼方搀扶起来道:“你是朕的绝世天工,不用多礼,快快起来!你们也都起来吧!”说着又向狂简他们瞥了一眼。
鬼方他们道了声“谢大帝”,便纷纷站起身来。
中天大帝见鬼方他们神色拘谨,笑道:“绝世天工,你头一次上殿,可能有点儿不习惯,以后等上过了几次,便会自然得多了,好了,你就代表他们向众爱卿打个招呼吧。”
鬼方拱手作揖道:“遵旨!”说完便转身对着众大臣拱手作揖道:“各位前辈,各位大臣,鬼方这下有礼了,请各位前辈,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这时,季文昌冷笑道:“上殿是另外一门学问,纵然你天工术再高也没有用,慢慢学吧,莫着急。”旁边的官员听后纷纷大笑起来。
鬼方忙又拱手作揖道:“多谢大人指教!”
过了一会儿,中天大帝道:“绝世天工,你们是中天帝国新一代最卓越的天工人才,并在本届南冥大贺中出战天工大赛,为我中天帝国争得了至高无上的荣誉,说吧,想要朕赐你什么?”
鬼方沉吟一下,拱手作揖道:“大帝,我……我没想过。”
“你现在想也不晚!”中天大帝笑道。
“大帝,我想……”鬼方看了一眼旁边的狂龙,结结巴巴道。
“哎呀,只要你说出来,朕一定满足你!”中天大帝道。
鬼方又想了想,拱手作揖道:“大帝,我不想要什么赏赐,我只想用自己的天工术来为国家、为百姓做点事情,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中天大帝哈哈大笑几声,用手指了指鬼方,笑道:“你呀,朕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老实的人,连放在面前的赏赐都不晓得要,还好朕已经为你想好了。”说着便转身回到了金銮宝座上,神情肃穆,朗声道:“鬼方听封!”
“小臣在。”鬼方俯伏尘埃道。
中天大帝朗声道:“你代表我中天帝国出战轩辕台天工大赛,力压群雄,一举夺得‘绝世天工’徽章,开我南冥大陆天工界历史之先河,其功浩大,朕特封你为天工殿黄字第一号副主事,并赐绝世天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