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早晨,天气清冷。
江水涵一身牛仔服,在大衣镜前做最后的出门准备。
“如果把头发剪短,会更像男生。”江水蓝在一旁品头论足,向马伊莎求证,“是吧?”
“嗯嗯,水涵姐帅呆了……”马伊莎捧着脸,眼中星光闪烁。
“是吗?其实我挺喜欢长发的。”江水涵戴上棒球帽,用手指作剪刀在马尾上比划了一下。
“……我只是开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江水蓝赶紧摆摆手,生怕妹妹真的一激动就把一头青丝绞去。
“我当然不会当真。”江水涵笑笑,“话说回来,莎莎,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的吗,还不赶紧化妆?”
“嗯,水涵……”江水蓝趁着马伊莎去梳妆打扮的功夫,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姐,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再去那个地方?”江水涵很明白姐姐想说些什么。
江水蓝叹了口气,苦笑着耸了耸肩膀:“但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
姐妹俩彼此都非常熟悉对方的性格习惯,对方的所思所想都能猜到八九分。但即便是如此亲密的关系,江水蓝也无法真正地理解妹妹作出的决定。
“意外不会发生第二次,安心好了。”江水涵拉低帽檐,又摸了摸鼻子,不让姐姐看到自己的表情。
还好马伊莎及时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水涵姐,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啊?你看我穿这身衣服去合适吗?”
江水涵笑笑,不置可否:“你觉得呢?”
在马伊莎的想象中,作为一个有些神秘色彩的组织,总部应该选在什么杳无人烟的海岛上或沙漠里——最起码也应该像伞公司那样造个几公里深的地下基地。但实际上江水涵只是带她乘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松南市的新城区,一片看上去还有些荒凉的地方。
“这里?”马伊莎指着站岗的大兵问,“是这里面吗?”
“你看错了,对面的才是。”江水涵自顾自地走向马路的对面。
与某部队驻地大门遥遥相对的是另一片高墙和长达十米的轨道电动门,传达室的门口挂着一块写着“平泰安保有限公司”的不太显眼的标牌。隔着电动门望过去,除了灰色的大楼就是灰色的仓库,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
因为“江水寒”的证件已经全部失效,江水涵只好拜托门卫给林锐打了个电话。还好,企业单位的效率毕竟比事业单位高多了,过了几分钟,虽然没等来大叔,却等来了另一个眼里冒着色狼光芒的家伙。
“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欧阳,内务处办公室助理。不知两位美女怎么称呼?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饭?我知道一家附近的餐厅,那里的羊排相当不错……”那个色狼明显不认识江水涵的新模样,在前面边走边喋喋不休地搭讪,并随时准备接受无知少女的媚眼。
平心而论,其实欧阳这家伙确实有点游戏花丛的资本。披肩的长发,脸上总是充满了笑意,继承自母亲的碧蓝眼睛显得非常有魅力,深邃的眼神仿佛包含了无限的深情,皮肤白皙,鼻子小巧尖挺,嘴角上弯显得很温柔,时刻准备着对女孩子说出深情告白,举止文雅到有点矫揉造作的地步,说出话来怪声怪气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准备好是对哪个下手,否则那些能够淹没女孩子芳心的甜言蜜语就会像滔滔江水一般一泻千里。总而言之:一个花花公子。但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能让女人喜欢他的同时也并不让男人讨厌他。
可惜走在旁边的两个女孩,一个是知根知底,而且对男人绝缘;另一个是心有所属,兼且对小白脸无爱。
马伊莎悄悄跟江水涵咬耳朵:“说真的,我很真没见过有比他更会自我陶醉的家伙了。”
江水涵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便插嘴道:“呵呵,小姐您这说的就有失偏颇了,我相信您应该是没遇到过比我更英俊潇洒的男子了吧。”
马伊莎没想到他的耳力这么好,俏脸微微一红,随即反驳道:“说到英俊潇洒,恐怕你在这里还排不上吧。”
“哦?不知小姐在这里还认识哪位年轻俊杰,我也好与他亲近亲近。”欧阳笑得异常灿烂,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样子。
“就是……”
马伊莎刚要说话,便感觉到胳膊被人使劲拉了一下,回头一看,江水涵正对自己使劲眨着眼睛。
马伊莎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欧阳望了望一直没吭声的江水涵,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不多时,欧阳带着二女来到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门外,殷勤地要伸手推门,江水涵一抬手拦住了他:“谢谢欧阳先生,您有事请忙,我们自便好了。”
欧阳碰了个软钉子,却丝毫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而是从容地取出两张印制精美的名片递过去:“那在下先行告辞了。有事可以到隔壁办公室找我,也可以通过手机联系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在你们陷入某些困扰的时候帮上一些小忙的。”
语毕,右臂横在胸前微躬上身,连江水涵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礼仪动作确实非常优雅。
“小白脸装什么欧洲贵族,还一套一套的,又不能当饭吃,不够矫情的呢……”马伊莎在欧阳离开后,小声嘟囔道。
“莎莎。”江水涵秀眉微挑,看到马伊莎吐了吐舌头,露出“我知错了”的表情,才轻轻推开林锐办公室的门。
好些日子没见林大叔,感觉上好像变得更加猥琐了,一见到江水涵就激动地扑过来想要来个热情的拥抱。不过当江水涵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拳头后,林大叔便很知趣地急刹车了。
林锐搓搓大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正打算换人呢。”
江水涵望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马伊莎,道:“怎么会不来呢,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下。”当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的“有些事情”都可以具有很多涵义,这里只不过是代表了某个小丫头用掉的出行打扮时间。
林锐有些为难地抓抓脑袋,问道:“你带这个小丫头来,该不会是打算带她参观的吧?虽然让她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中午请你吃饭。”江水涵很了解林大叔的心理,大拇指指着身后的马伊莎,“有个美少女陪你吃饭,很给你面子了。”
“成交。”林大叔爽快无比地点头,因为他看到美少女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三人在大楼里的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立刻坐上了开往训练基地的小客车,沿着环城路开出了松南市。同行的人有十多个,有江水涵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那些人中除了林锐之外没有一个认得江水涵。一眼看过去,不少都是达到二级执行者水准的在编队员。也有相互熟络的人在窃窃私语,却完全没有人打算同两个女孩搭讪,这倒是让马伊莎对团内成员的印象稍微有了些改观。
小客车里暖意融融,又无聊的要死,马伊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她被江水涵叫醒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怎么这么晚了……该吃晚饭了呢……”小丫头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
江水涵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我们今晚去吃烤肉吧。”
“好呀好呀。”马伊莎开心地拍着手,但很快就卡住了——终于发现场景不对。
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群山,马伊莎无比茫然:“水涵姐,这到哪里了啊?”
“卢安。”江水涵轻描淡写地答道。
马伊莎被吓了一跳:“卢安?那,今晚是不是回不去了……”
“没错。”
马伊莎有点担心地问:“我们不跟叔叔阿姨说一声,没关系吗?”
“也是。”江水涵想了想,手伸进前排林锐的口袋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姐,是我。我跟马伊莎出去玩两天,春节前一定回家,叫爸妈放心吧!”
电话的另一边听到这种话差点气疯了:“啥?你这个小死猪说什么!亏我还帮你掩饰,现在让我怎么……”
江水涵干脆地挂断了手机,丢还给林锐:“放心好了,我家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
在地图上看,卢安位于松南的西北方不远处,用比例尺随便算一下,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两百公里。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两座城市的地理环境却有着很大的差异。松南市背山面海,地处大陆南方沿海,气候温暖潮湿,四季分明,是个非常适宜居住的城市。而卢安却被夹在一个山旮旯里,交通极其不便,自古便是一个被称为“穷山恶水”的地方。
随着松南的不断发展,卢安的经济建设也得到了一定的援助,那条进山的公路便是松南市响应国家号召出资修建的。即便如此,仍然很少有人看好卢安,就连世居卢安的本地人都知道松南那边的钱要好赚多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片广袤而又贫瘠的山地完全没兴趣。二十多年前,松南军区便在卢安市附近的山区建立了一个半公开的军事训练基地,占地过千亩。
“你们不是保安公司吗?怎么也可以去使用军队的设施?”马伊莎就是再迟钝,看到了夜色中执勤的军人也能猜到此行的目的了。
“我们公司里有相当一部分成员是退伍军人,所以走走关系使用闲置军事训练设施进行一些常规训练,也不算很奇怪的事情。”江水涵是这样解释的,尽管并不太容易让人完全信服。
没有意外地,这最后一批到达的人中仅有的两名女性被分配到了招待所的同一个房间。马伊莎以没有电视为由,晚饭过后就缠着江水涵问长问短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马伊莎便被江水涵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起来,连来到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还眯缝着眼睛仿佛没睡醒一般,直到一股有如实质的目光重重地刺在身上。回头一看,不远处一只衣衫不整的雄性生物正端着餐盘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舌头不断地舔着上下嘴唇。
“千万不要被崔越注视一分钟以上,否则衣服就会被他的眼睛自动屏蔽。”江水涵干净利落地发动远程攻势,用包子击中了那名被称为崔越的猥琐男的脸,郑重地叮嘱马伊莎。
“嘿,宝贝儿,一起去找个地方玩玩吧。”崔越随手抹掉脸上的包子馅儿,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衬衣所有的扣子,旁若无人地拉了一张椅子,双手趴在椅背上坐到了两位少女中间。
马伊莎见江水涵没有说话,便一边吃饭一边小心地打量着旁边的壮男。其实对方的容貌并没有第一眼看上去那么猥琐,宽阔的脸庞上挂着懒散的微笑,有意无意中露出一点傲气。身形高大雄伟,个头足有一米九以上,皮肤都是那种烈日暴晒出来的黄铜色。但在衣着方面实在不敢恭维,本来得体的西装和衬衣全部敞开,露出大块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刻意显示着自己的强壮——现在可是零下好几度的大冬天啊!
“够恶心吧。”江水涵用刚好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马伊莎头上挂着黑线,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真没劲,怎么跟那小子一样,就会损我……”马伊莎还在猜测壮男听了那种话后会有什么反应,却看到他嘟囔着起身离开了椅子。
“水涵姐,你吓死我了,要是把那种大狗熊惹毛了,我们还不吃不了兜着走啊!”马伊莎待崔越走远,悄悄埋怨起来。
江水涵一听乐了:“大狗熊?这个外号好。再说,你不是最喜欢看壮男们在擂台上打来打去的吗?”
“哪有哪有,不要乱讲……”马伊莎撅起嘴巴摇着江水涵的胳膊撒娇,“不过他那副打扮……确实挺恶心人的。”
江水涵耸了耸肩,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