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鸣瞪大了眼睛:“方小姐,原来你是用比可怜来选男人啊?还真有爱心欸。那要是我明天出车祸撞得半身不遂,你就会选我了是不是?”
“不要说这种话!”干嘛诅咒自己啊?
“是你逻辑有问题啊!”
“你自己一开始还不是同情我才跟我在一起?”
“你要翻旧帐是不是?天底下比你更值得同情的人那么多,我可没有背着你去“领养”别的女朋友!”
仪箴冲口而出:“我跟其光之间有很多事是你不能了解的,麻烦你不要乱说!”
沈默了几秒后,哲鸣冷笑:“奇怪了,你刚刚说我早该知道,现在又说我不了解?”
“????”她这下真的辞穷了。
“老实说,我还嫌我知道太多。我真希望我从头到尾就不晓得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也没看过你为了他蹲在地上哭。如果我不知道,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着你们破口大骂,爱怎么骂都行。问题是我全都知道,所以要是我多靠北几句,我就变成迫害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凶手了!为什么我明明被耍了还要有罪恶感?”
仪箴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哲鸣跟其光一样,对女生的眼泪彻底没辄,但是实在不甘愿。“你现在哭又有什么意义?”
“不行吗?谁规定哭一定要有意义?”她现在也懒得顾颜面了,仍是啜泣不止。
他翻了个白眼。“现在是怎样?你要分手是不是?甩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投向谢其光的怀抱了,对吧?挡路的石头当然要踢开嘛。”
仪箴抽噎一声,咬紧了牙关。她发现一件很糟糕的事,通常另结新欢的人都会设法让对方先提分手,免得让自己显得太恶劣,然而她却无法忍受“分手”两字从哲鸣嘴里说出来。
“你不要只顾着哭,讲话啊!你敢背着我偷吃,却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分手吗?”
仪箴狠狠地说:“这种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啊!你又不爱听我说对不起!”
哲鸣蹙紧眉头,眼看就要来个前所未有的大发作,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的确不用道歉啊,因为我说劈腿没错,现在你就让我尝到教训了。不过大小姐,认为没错不表示我自己就会去做,这点你不懂吗?”
“这个跟那个没有关系!”
“是吗?我想也是,反正就算我真的劈腿你也不会在乎,你那时候发那么大脾气也只是在掩饰心虚罢了。你根本就不爱我!”
仪箴咬紧牙关。反驳的话在脑中浮现,却又立刻消失。
她心里应该是有一部份爱着哲鸣吧?还是正如他所说,根本没有?此时她竟然完全记不起来。“爱”忽然变成一个空洞的字眼,毫无意义。
“你常常说我不信任你,每次我都很想回你一句话,但是又觉得很伤感情所以没讲。现在到了这地步,我也不用客气了。我告诉你,信任这种东西,必须要靠小心地培养呵护才会生出来,你要是不肯花力气去照顾它,它是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话是真的,她只会一昧要求哲鸣信任她,却从来不曾认真地去建立彼此的信赖。
她真的,真的欠他太多了。
“所以我实话实说,也许我有时话讲得很大方,这个没关系那个无所谓,那全都是因为我不想表现得太小气。事实上我一点也不信任你,只是逼我自己假装信任,以为假装久了就会变成真的。结果搞了半天,我跟你之间还是什么都没培养出来。”
自从认识以来,每次分别他总是会目送她离开,然后自己再转身离去,从来不曾丢下她。但是这一次,他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连一声再见也没有。
仪箴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胡乱泡了碗面当午餐。正在等面泡开时,敲门声响起,来者是文君跟敏娟,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刚刚去哪里?”敏娟问。
“总区。”
“去找哲鸣?”
“嗯。”仪箴漠然地望着泡面空袋。
文君单刀直入地问:“是真的吗?”
仪箴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指什么:“是。”
“那个男生是谁?”
“我高中时的男朋友。”
敏娟吃了一惊:“就是被你朋友挑拨分手那个?”
仪箴翻了个白眼。游碧珍这家伙真的是隐私权的敌人。“没错。”
“那哲鸣怎么办?”
“分了,刚刚分的。”短短几个字,在舌尖却感觉有千斤重。看到两个学友的表情,她先表明立场:“拜托不要说教,我现在没有心情听。”
可惜这句话对敏娟没用。“这不是有没有心情的问题吧?我知道你们之前被拆散一定很不爽,可是分开这么久还不是都撑过来了?跟哲鸣交往得好好地,干嘛硬要把一切都破坏掉再回去跟前任在一起?这样只是二度伤害啊。”
仪箴无力地叹气:“二度伤害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以后幸福就好。”
文君轻声说:“伤害了哲鸣那么好的人,你确定你跟前任在一起会幸福吗?不会良心不安?”
仪箴跳了起来:“听好,我爱其光。我知道对不起哲鸣,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从头到尾我爱的都是其光,对哲鸣只是朋友的感情而已。要是不跟他分手才会伤害他。”
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敏娟不屑地说:“藉口!”
“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一辈子跟个不爱的人过日子?”
“你这不叫爱,只是你不甘心得不到那个男生而已。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最值钱,等真正到了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仪箴火气上涌:“我跟其光才不是这样!吃了那么多苦头才在一起,我们以后一定会更珍惜的。”
敏娟摇头:“我觉得你想得太简单了。”
仪箴红着眼睛说:“你们干嘛看赵哲鸣可怜就跑来围攻我?我才是你们学友欸。”
“不是围攻你,是怕你做错事。哲鸣对你那么好,你却不晓得要珍惜,将来后悔怎么办?”
“为什么我会后悔?其光也不比哲鸣差。”
“是吗?那我问你,那个什么光的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上班,晚上念夜校。”她不敢说其光现在待业中。
“哪一所?”
“技术学院。”
“好,要是几年后你当了律师或法官,他却只是个小职员或者更惨,失业,你们两个要怎么相处?他还会珍惜你吗?男人受不了这种事的!”
仪箴反唇相讥:“那又怎样?你为什么不说,几年后他自己开公司赚钱,而我是考不上司法考试的落魄考生?这种还更有可能哩。”
“拜托,我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仪箴发现自己真的动气了:“你真的以为台大法律出身的,将来就一定比高职毕业有出息吗?你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呢。”
“我没说一定,只是万一??”
“那就等事情真的发生再说啊!”
文君见她们两个僵持不下,连忙打断:“仪箴你不要误会,敏娟不是说技术学院的没出息,问题是你们两个的背景差这么多,很多观念喜好一定也不一样,这样以后很难沟通的。”
仪箴心中暗咒了一声。讲得好听,说穿了还不是在说技术学院没水准?
“每个人的观念喜好都不一样吧?这跟背景有什么关系?硬要说技术学院学生跟大学生没办法沟通,这也太牵强了吧?”越说越火大,不由得并出一句:“你是说同样是大学生就可以沟通吗?那你干嘛不去跟林鸿志好好沟通一下?”
这话一出,她立刻打了个寒颤,另外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冷若冰霜。
文君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走出去。
“文君??”仪箴想叫住她,却被敏娟挡住。“我??”
敏娟缓缓地摇头表示对她的不满,跟着走出门外。
回到桌前打开碗盖,只见整碗面早就糊成一团了。
仪箴筋疲力竭地趴在桌上,怀疑自己是否再也爬不起来。
泥足深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