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昨天夜里在庄之内捣乱的人,便是你咯,小庭?”林烨卫口气稍恶,嗓音里夹带有不知是准备发作的愤怒,或是即将昏迷的恐怖的颤动。为了昨天晚上的骚动,他可是一晚都没有下榻,因为没睡而爬满眼球的深红血丝非常突出。
“喔?昨晚呀……”上官庭双眼无邪地望着房顶,仿似在考虑某事。
只一瞬,刚才那个手脚并不利索的丫头片子又一不留神弄倒了茶杯,瓷器砸落到地毯发出闷声打断了上官庭的思考,他带笑的瞥她一下:
“我大概是感到饿了,因而去到厨房想吃点什么吧。”
非常敷衍的语气,伴着没睡醒那种含糊。
“假若是这样的话,干脆说清楚那就好啦?为何默不出声的溜走,害庄中人白忙活了整个夜晚?!”
林烨卫似乎有些夸大了的怒火仍在继续燃烧。可是这有他的原因。他很清楚,在此节骨眼走入自己视野之中的上官庭,肯定是个不祥的预兆……正如……是的,正如昨夜回庄时遇见的一群站在屋檐边乱叫的乌鸦。
因而,林烨卫今日分外易怒与躁动,很大的程度是心中压力的体现。这个压力自然是源自上官庭。昨夜,绝对只是个开头罢了。
“嘿嘿……不小心摔坏碗碟,人家……非常抱歉嘛!”
上官讨好般笑得让人不能发飙,但又痞子般让人想过去揍他。闻者估计就介乎两个矛盾的想法中动摇着,一下忘了该如何答复。
昨夜也在当场有幸能‘听’真相之人不由竖高寒毛,因上官一句小姑娘的“非常抱歉嘛”而浑身发冷。只是,昨晚厨房里确实还有一名女子在,怎么上官庭闭口不说?
然而这问题,丽罂怎么也问不出来。
“但是,这亦不可怪我啊。要怪得怪林兄庄园中的厨师手艺太棒,哪怕是冷置剩下的饭菜都这样引人垂涎啊!!”
这一听,这是经常有人说出“赞扬、迎合的奉承之话”,可到了上官庭的口中感觉却变了,被赞扬的人的情绪不但没能由阴转晴,而是更不高兴了。
林烨卫无力地轻揉着眉头。算罢……这绝对是是上苍对我的磨练和考验……要成为四山庄其一——义勇庄的庄主,这个过程的确很艰巨……忍……忍……
林烨卫已是很习惯这样的自我鼓励了。从十岁跟父去钦州拜访起,林烨卫便对弟弟林烨浩格外的“宠爱”,也许是悟出了个中的原因。
眼见庄主正如江湖术士般莫名其妙地碎念着,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敢开口打扰,都静候着。可是这其中并不包含罪魁祸首:
“林兄,在下此次出行也听到很多流言蜚语,尽管正派的主要对头已消灭掉,武林仍然不太平。”上官庭把弄着紫砂杯,仿佛全部精神都集中于茶杯,但神态明显不同往常的严谨认真:
“如今这流言的风头可是直指你这义勇庄啊。然而,哪怕撇去四山庄间还有与断魂盟的协商不谈,单凭我是上官家的一员,也绝不会冷眼旁观的!”
林烨卫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投向上官庭。难道他知道什么?估计是从安州那儿的上官家驻点听得的风声吧!
没错。关于皓天门破,振皓之儿被囚禁的情形,外人或许会不明内情,可作为上官庄中少主,上官庭怎能不知情?雄启廷就囚困在义勇庄的地底密牢中。
那时上官庭远在边疆(传闻是探访某个女儿独自离家的旧识),并没参加围剿昆仑。林烨卫则是和爹娘一起,庄内只留俩老留守。上官老庄主抓住了雄振皓之子,原想就地杀掉,却被和旭庄的灏海制住。杀这一小孩可消一时仇愤,却是凶残无量、被人蔑视之举,这样的话便和邪魔歪教没两样了。于是,便解救了雄启廷。上官老庄主平静下来了,商量之下,最后把雄启廷囚在义勇庄,再考虑如何处理。
上官庭从手下口中得知实情以后,却也相当赞成。他并非不仇视雄家人。从小被教导正邪对立、雄振皓为上官之对头、又目睹自己亲人半身不遂躺于床中的惨况,他亦应该是痛恨皓天门的。但聪慧出众,思想也与常人有异的上官庭总会注意到别人忽略的事情。林烨卫并不清楚他实际在顾虑何事,只听他说过:“这样处置就是最佳的法子”。
皓天门灭后,安宁了没多久,原来低调处事、仅仅与皓天门为敌的武林的又一个毒瘤——落花神宫却开始低调行动啦。半月以前曾经有人夜闯义勇庄,可是对方之意似乎只在探测,一被察觉,几乎没有交手就逃跑了。
来人是落花宫的人?明显是如此,林烨卫从其侵入方法、功夫套路上就可清楚。再说了,之前便有探子汇报“落花宫有所行为”,聪明的林烨卫早已猜到冷冰艳是以雄启廷为目的,并提前做足了准备。
上官庭放才说出“绝不冷眼旁观”,说的便是落花宫这回事吧?林烨卫睨向这名贵宾:
虽然上官庭有时也会说出一些靠谱的话,分析也十分到位,是个能够依靠之人,可他马上惹过来的麻烦便会把他全部的功劳彻底抹灭……是否该信任他呢?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上官庭带来的这两人,应该当成是他请来的帮手、伙伴那样信任,或是该像敌人那般防范着呢?若是有能耐协助义勇庄一同抵抗落花宫来袭之人,不该是这样从未听过的陌生人啊!
上官庭作为常常来永州游乐的熟人,刚来不久就带着万秋落去游玩啦。尽管看得出万秋落很不情愿。
很不容易来到义勇山庄,且还发现了能够牵制住上官庭的人——林家兄弟,却没想到还要和这个妖孽一同出去……他是要带着自己“平摊付款”吧!枫林山庄已到需要找个人来给钱的程度了吗?万秋落黑着面。
丽罂被单独留于庄子中,她并不清楚上官庭打的是何种主意,可是想起他离开前朝她又是抛眼色又说暧昧的话语,她十分迷茫。
上官庭果然清楚昨晚丽罂也在,因而才让她乖乖回去歇息一阵吧。在林大当家跟前,他好像隐瞒了昨晚厨房中的女子,当然也隐瞒了丽罂当时在场的事实?厨房中的那位女子,又是谁人啊?
丽罂无意中来到庭园后的厨房,便听到耳熟的声调:
“沁沁,你再如此迷糊笨拙的,下回被大哥惩罚就不仅劈柴那样简单的啦~”
是林二少,才很绅士说要送丽罂回清流阁,一回头就跑到这儿调戏小姑娘了。被说到的那人,便是刚才大厅中一下弄翻茶壶、一下弄掉茶杯的那丫鬟。看来林庄主很生气她刚在客人跟前做事笨拙,便罚她去厨房劈柴啦。
“你管得着!”肉乎乎的小圆脸看着是可爱并惹人怜惜的听话模样,可是面对林二少的应答却是又硬又凶悍。
可是,面对林烨浩不需要听话。丽罂这样赞赏着,可是又感觉哪里很奇怪??
她的声音……仿佛哪儿听过……
“只是疼惜你这一对小手,砍柴砍粗了,那就不漂亮了啊~”林二少依然笑嘻嘻,倒也不提说去帮别人砍。
小姑娘依旧不理会,林二少接着道:
“卫哥现在正气着,才这样处罚你而已。谁让他昨夜折腾了整宿?
可是,上官庭那个人……竟然半夜到厨房偷吃食物啊,喔呵呵呵!!这些事我还想只有沁沁你会做啊??呀!”
“你这么闲,来帮我砍柴吧!”沁沁一脚朝二少那小腿踹去,然后扭头就跑。
“沁……啊,痛!”
藏在树背的丽罂越来越感到这个小姑娘怪异?听林烨浩这么一说,倒真想起昨夜在厨房中的少女便是这个“沁沁”,那么上官庭跟她有何种关联?
丽罂追上沁沁,看这小姑娘警惕地四处张望一阵,然后一回头就往庄园的西北边走着。
越过一片树林,能看到假山群。山庄老主收集来许多奇形怪状的山石存放此处,倒也形成一处别景。
那姑娘在一座山石林旁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忽然一人从某座假山背后出现,由穿着判断应该是山庄的侍卫,满脸凶恶,向着那丫头低声训斥:
“你是谁?到这儿来所为何事?”
“嗯……我、只……只不过迷路啦……少庄主叫我砍柴呢……”
沁沁口齿不清地唯唯诺诺,仿佛是被吓到,随时便会落下泪珠。
“迷路能迷到这儿吗?”那人仍然不屈不饶:“快滚开,这里并非你能来的。”
沁沁摸摸鼻头,红着双眼扭头跑掉了。
“这里绝对有情况!”丽罂马上想到这句话,可如今不适合硬闯,唯有晚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