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走得夜路多了,难免碰到“脏东西”。
对于这方面,丽罂从未担心害怕。倒并非她不惧鬼神,抑或秉持某种特殊信仰,不过对于有着丰富的夜行经历的人来说,倒不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也不可能去想。因为即便真的遇到某些不在现实世界范围之内的事物,作为落花神宫的圣使也只能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她们的眼中只允许有任务的存在。而你可曾听过,灭绝人性的强盗逢初一和十五就去斋戒祷告?
丽罂夜路已经走得非常多了,虽非嗜杀成瘾的凶残之人,但也不是经常烧香念佛的“虔诚信徒”。这几年来,她一直为落花宫铲除敌人,因此夜晚常见的都是上茅房解手、和睡梦里梦游之“人”。而此时,就在就在借住义勇庄的首天夜里,她竟然有幸看到那个“脏东西”。
本来啊,在梦中见到那个早已死去的人,醒来时心中已是一阵惊愕,然而就在她准备轻手轻脚的溜出清流阁时,一个白影从眼前飘过,这确实吓得她浑身发抖。
清流阁在义勇庄内廷的西北角处。虽只是宅中的一个小角落,但是也有矮墙包围,单独成宅。丽罂与上官、万秋落住着的厢房分处东西两端,其和阁外相连的只有南方的正门,与西墙那上了锁的、仅供仆人出入的小门了。
夜黑如墨,很适合摸黑行动。
丽罂打房间走出,同时不忘小心行走。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离她所住的房间不远的小路上,小路两边长满了草,高而且稠密,在夜风的吹拂之下不断摇曳着,仿佛当中藏了个什么野兽。忽地,不明是长年夜行之经验而导致她感官极度灵敏,或是由于单纯的没缘由的第六感,丽罂只觉背脊一凉,就马上一转身藏进路边的草丛中。
待她躲好,再伸出脑袋去看,之前还怀疑自己可能是神经紧张的心,差点就停止跳动了。一个纯白的鬼影竟从她面前飘了过去。
那个鬼影行走的速度其实不快,可脚不着地的飘行,就仿佛就着一股阴风将白纸从静无一人的阁楼中卷起,缓慢地在空中飘着,惊悚而且诡异。丽罂瞪着眼,深吸一口冷气。看来这世间,确实有鬼!
心想着,这鬼影子估计是感觉到丽罂存在了,便停下了身体,目光朝丽罂藏身的位置看了过来。丽罂慌忙缩着脑袋,并不敢去望那鬼的样貌究竟是怎样的恐怖,只强咬嘴唇躲在树背。手脚僵直得似乎失去了知觉,周围也静得可怕,仅剩心脏在急促的跳动。
依然没有什么声响。它并没到这儿来吧?
丽罂慌乱地想着。但是考虑着对方是特殊的“品种”,哪怕自己没有任何声响,它也有可能一瞬间就把他的散发荧光那青色、伸着长舌的脸庞伸来自己跟前的,丽罂直感觉胸前一阵憋闷,喘不了气来。
“喔~?竟然是小猫……”那只“脏东西”开口说,带着仿似自嘲那种轻笑:
“如此调皮的小猫,在这候应该躺到床上歇息,跑来这儿游荡个啥呢……”
话中带笑,语声越走越远,跟着主人离开了庭院。
躲着的丽罂差点将舌头嚼断。首先是紧张心慌,而同时呢……也该说自嘲着。
等影子飘远了,丽罂大口呼着气,走出草丛愤愤瞪着白影:
幸好……并非什么恶鬼,不过个妖孽罢了……
上官庭……丽罂颤抖地轻轻念着这几个字。
面对这常在主子万秋落身旁出现的妖孽,丽罂一直是拿好笑的心态来观察此两人的爱好和习惯的。譬如姓“万”那人是成天浑身深沉,而让万秋落度过黑暗的每一日的上官庭却常常穿着显眼的白色。
“他们俩真该换着穿,或是上官庭跟着万秋落姓最好!”
让上官入赘万家吧??丽罂曾经这样开玩笑地想过……如今她更想咬牙气愤的这样大声叫嚷,半夜深更穿套白衫乱晃干嘛啊!!然而??上官庭这一时候偷走出来想干嘛?
虽说,丽罂用“偷走”这个词仅仅是由受她此时并不正大光明的行动影响,认为他人也是想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上官庭半夜出来也许仅仅是想要找茅厕,或者找林氏兄弟谈心之类的,终究上官家与义勇庄的深厚交情,并非丽罂这一外来人能够理解,保不准别人也确实习惯了在这样的深夜之中把酒诉衷情吧!
虽是这样想着,她心里也十分清楚上官庭本身的行为就十分怪诞,可是此时却怎么也无法认为他在这个时候出来是想要找茅厕。上官庭磁性绝对跟“被囚于义勇庄的雄振皓之子”相关!
丽罂尽力使狂跳着的心脏冷静下来,然后小心谨慎地尾随其后。
也幸亏她的跟踪之术了得,跟得上官庭,不然这么大一庄院,对于现在无法使出轻功的丽罂而言,想在一夜之内彻察明白,实在很难。而上官庭走的步伐不快,因此丽罂没费多大劲就跟上他了。丽罂盯着前面的上官庭一直若有若无地躲避着庄中巡逻的守卫,很明显并不是去做什么好事的,不过他对于庄中的情形倒十分清楚!
丽罂有时也会感到困惑:这家伙难道是发现在后面跟踪的自己啦?自言自语地确定了躲藏于草丛里的人就是她,但是却不当面将她揪出来,还用不急不缓的步履在义勇庄中瞎窜,依她来看,上官庭再清闲,亦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若不是在梦游,他这样做难道是想测试自己吗?
丽罂想着,便见上官庭一扭身跃进一个小屋的窗子。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小房间,屋子的雕刻外形也不豪华,在义勇庄中算是很一般、很朴素的一个木房罢了。里面没有光,也毫无人声。丽罂蹲于窗底静听了好一阵,实在猜不到这其中有什么乾坤。可是越不明显的地方就越是蹊跷。丽罂刚想冲进去,却听“乒乓”声响。
仿佛是瓷瓶之类的物品碎掉。
“呀!何、何人……?”一名女子的语调的叫着。
“哦……又来一只不乖的小花猫。”上官庭带着与刚才一样调侃的语气。
“啊……糟!”少女的言辞含糊不清。
接下来是一股乒乒作响的声响,仿佛是两人你先前我后夺门离开。
“是何人?”听闻响声便赶来的几个的巡逻守卫举起火把高喊:
“快去巡视,有谁跑到厨房中去啦!”
厨房啊?
……
丽罂沉默了半晌,接着转身迅速离开。
上官庭……竟然半夜到厨房想偷吃而被察觉……我应该赶紧躲开些才好!
如此一折腾,义勇庄又加派了守卫巡逻,丽罂也找不到时机侦察信息,只好根据记忆方向,潜回清流阁。
“可是,义勇庄中的人都如此紧张的模样,仅仅是有谁潜入厨房偷食物吃也要一惊一乍……很可能真有一些重要之人被关在里面吧!”丽罂想着,更加觉得奇怪了。
到了上午,大家休息一晚了,主人林烨卫哪怕不愿亦不得不到大厅中坐着,与三名客人乖乖客套闲谈。
“各位昨晚睡得尚好吧。”林烨卫说着,或者是由于昨夜庄中出了点小混乱,他有点谦然问道。
“好,非常好。”上官庭随意地挨在椅子中,仿佛是由于睡了很安舒的一晚而神采飞扬,笑容更加灿烂。
万秋落一脸淡定的坐在上官庭的对边。不明为何,到了义勇庄以后他便感到好像回到家一样的安宁。什么上官啊,和妖孽之类都跟他无关啦??终究有林家两公子挺在前方,因而当他望见上官庭一面笑媚、耀眼到要刺眼般的神情时,只是有点受不住的眯起眼睛,但是没有心慌胆颤的感受。
“我休息不足,可是林兄。我真不清楚你们何时在庄中养了那么多猫啊!”上官庭一手支在木几中托起下巴,像个小婴孩一般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昨天夜里就碰见好几个,深更半夜不休息在清流阁的草丛中乱跑的……”
站在万秋落的坐椅背后丽罂的一声不出,心中倒是猛地一跳。
“还有到厨房中偷吃食物,弄翻了碗碟的……”
来大厅替客人斟茶倒水的是一个肉乎乎、面容可爱,绑着两边条辫子的小丫头。而她的动作护也如她的长相那般并不利索。一下踉跄,捧在手上的茶壶差点就掉了,林烨卫眼明手快去接着,再瞪向她一下。上官庭也瞟那人一眼,摇着杯子说:
“这群猫儿深夜中怎么也不休息?我可是去厨房半路中就遇到了两个……”
“咳咳……上官,猫全都是夜里活动的?”坐于当家右手旁的林二少禁不住说了。
“喔……是啊。”上官庭状似不介怀的回应。
林当家也没去介怀他不着边际的回答,低沉着脸,稍怒的对上官庭发问:
“如此说起,昨夜于庄里捅出篓子的……便是你啦,小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