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其实我自认为大概只哭了两三分钟左右。可能无论是谁,都无法忍受一个大学生跑到人家中学号啕大哭,最后最后,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才有一个女娃娃冲破千难万阻,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适才温娃娃中场休息,看到这边动静颇大便拿着一壶水跑了过来:“安安大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坐下来,是喜欢站着吗?”
我抽了抽嘴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总不可能向他告状说“我被那个小萝莉给打得哭起来”了吧?
旁边那位心地善良的妹妹拍了拍我的手臂,帮我说:“噢,她被你女朋友给打得蹲在哭了老半天……”
温年的脸色变了变,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心想,终于有一天,我宋静安有人保护了,终于有一天,有人会为我讨回公道,替我欺负欺负我的人……
“哈哈哈……你…你…你……”忍了很久很久,温年娃娃还是没能忍住,他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安安大姐,你真是太好笑了,怎么能被一个高中生打得号啕大哭呢?”
天还很晴朗,风还很和畅,或许在某些人眼里,某些事情就是那么微不足道。在我宋静安的世界里,委屈就是一个我不能碰绝对不能碰的地雷,一碰就会把我炸得粉身碎骨,一碰我就疼得连心都不想要了,一碰…一碰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低下头去,咬紧了唇,紧了又紧,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拳挥了出去,正中小萝莉的鼻子:“第一,无缘无故挡我的路,不给我道歉;第二,无缘无故挥我一掌,不给我解释;第三,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打我?!”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鼻子里汩汩而出,她捂着鼻子眼泪一起流了出来,温年急忙拦住我,见我没有继续打她的意思,便急忙俯身蹲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静安,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疼不疼?……哎呀,你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哦……”
温年倾身抱住那个萝莉,在我面前,在全校师生面前。我宋静安一生做的好事并不多,可是今天,我似乎又做了一件好事,至少我帮助温年和他的萝莉女朋友从地下转为了地上。
可是那一天我却不怎么好过,站在一旁看两个恋人拥抱的我,感觉很像一个坏人——坏死了,坏透了!
篮球赛也不可能再继续看了,许多孩子都很迷惑,我到底是谁,我知道外校人居然把他们学校的一场篮球赛给搅成了一锅糊糊,糊得扯都扯不开。
温年送我回家,其中他为了替女朋友表示对我的歉意,还请我吃了一大碗红烧牛肉面。老红色的辣油一块一块漂浮在滚烫的汤水上,冉冉升起的水雾模糊着我脸部的轮廓,我掩头一口一口的吃着面,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瓷碗,忽然之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爸爸妈妈死去的那天,程老师将我领回家以后,也给我做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我趴在桌子上一箸一箸地往口里塞着面条,眼泪也是一颗一颗地往瓷碗里掉个不停,只是那时,我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到底,我为什么要流泪。
就像今天一样。
吃完面以后,天色微暗。温年在一旁站着浑身不安,我伸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大大地笑了一个:“好了,可以了,回去陪那个小萝莉吧!也记得跟小萝莉说清楚,本大姐是不吃亏的人,可是今天下手确实重了一点,记得替姐姐给她道了歉哈!”
他这才心安地笑了一下,突然变得特腼腆:“安安大姐,今天你别介意,咱俩还是哥们,赶明儿我一有时间就来找你玩!”然后转身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又一口气,心里骂道:那个温年娃娃真真太混蛋了,真不知道他妈是怎样教他的,居然真的走掉了,暮色时分把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生丢在大街上,而且我还是个“瞎子!”
我一边眯着眼睛尽量往马路旁边靠,以免和车子发生正碰,一边在心里把能骂的人全部都骂了一个遍,最后最后,在我撞了三次路灯、磕次、摔了两次以后,我终于勉强安全到达了宿舍门口。
宿舍楼下没有灯,我只能任自己完全变成瞎子,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然后顺着墙摸索到了感应门口,正准备开门的时候,一个“好听又磁性的声音”身后如地雷般炸开:“你怎么一个人回来?还这么晚!”
我稳了稳身子,默默地收回钥匙塞回口袋里,回眸向他一笑:“看完篮球赛以后,我成功向温年敲诈了一海碗牛肉面~”
“就不该放你出去,每出去一回,就'长进'不少,学会了撒谎、和我顶嘴、在心里偷骂我、还会对我动点小心机……”他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给我听,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貌似也不是那么生气呢……
我偷偷地擦了擦心里的冷汗,嘻嘻一一笑:“没有啦,想想,人家哪敢~”
“噢,还有一样,你还学会打架了嗯。”他淡淡然补充道。
我顿时垮下了脸,连带心里的那点小糊弄小嘻哈都一同垮了下去。
我瘪着嘴,愣是没忍住轻轻地抽泣了两下:“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是她先拦我的路又打我的脸!”
暮色里,我是真的无法看见了,否则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我一定会下意识躲开的。他的手还是温暖的,指尖有一点点冰凉,正好抚在我被打的右脸上,幽幽的花香点点传来。他一直一直沉默着,我顿时慌了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想想,你千万别生气!我知道我不该还手,不该下手那么重,不该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不该不该不该……”
“活该!”他轻轻喟叹一句,可是不知为何,纵使这纵使这也不是一句好听的安慰话,我还是觉得温暖无比,一直暖得我结了冰的泪水又哗哗地往下流。
“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人家学校那么多人你还敢还手,也不怕人家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他用力地拧了一下我的脸,我的眼泪就更像开了闸的水,更是川流不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