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中,夜歌猛然抬起头,自笑道:“以我夜歌为诱饵吗?上了这贼天筹的大当了,不过他若是想这般就把西门引过来,却是太小觑西门了。”
凝翠儿兴奋的神色还没有平复,胸脯一起一伏,急急问道:“西门菊,他,他不会来吗?!”夜歌摇头一笑,指着远处那面迎风招展的紫色大旗道:“何止是西门菊,峨眉的谢君无悔又何尝动过。”说着用手一指四下,笑道:“你看看,真正引来的是些什么人物。”
果然,四百余纵横一方的悍匪却和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子苦苦争持,挥刀踢腿时,分外加着小心,生怕一下给打没了,这场好戏做不下去。天筹左窜右跳,满脸滚着汗嘶声大喊着魔舍利、造化神丹如何如何。犹如卖大力丸耍把式的,吆喝来了人场却叫不动钱场。满腔的无奈和一脸的焦躁几乎快要把这个男人的风度彻底的剥削个干净!
四周密布聚集的人马虽多,却只是不动脚。笑话,没见到实在的,谁肯拿自己一身修为开玩笑,那可是着汗珠子摔八瓣儿挣下的!
凝翠儿看着周围围而不攻的人马,望着不远处不动如山静静观看的西门菊和谢君无悔,滚热的血终于冷了下来,蹙着眉头痴痴地出神,片刻,忽然神情一动,昔时的风采瞬间振作。凝翠儿向夜歌望了一眼,毅然的把手伸入了怀中。
只是,一个粗壮的手臂及时的握住了她,夜歌轻笑道:“这事情,该由我们男人来。”
凝翠儿被那温厚的手掌握着,脸上淡淡的羞意一闪而过,现出难以掩饰的欢喜来,柔声道:“你不是刚刚还说上了当吗?”
夜歌望着那娇兰雅菊般的容颜,心中涟漪层层荡开,满是酥骨销魂般的柔情蜜意,但转瞬间便被冲天的男儿豪气所取代,哈哈大笑道:“上当怕什么,谁又没有上过当,大不了把这当给挽回来就是了。”
凝翠儿温柔的笑着,舒服的细细体会着身边男人的英伟豪气,却又忍不住将他一军:“可不要吹牛啊,咱们现在身陷重围之内,性命还怕保不得,焉敢大言不惭欺诳我小女子。”
夜歌不去理凝翠儿撒娇似的挑衅,却回头看着焦虑攻心的天筹,他此时心中已有定计,忧虑大解,神清气朗之下悠闲的看着天筹卖力不讨好的表演。忽然一揽凝翠儿芊腰,低声道:“走,咱们为天筹先生出谋划策去。”
金光一动,四下里立时一阵骚乱,远处杂乱的人马惊呼着,瞪大了眼睛,更是一毫也不肯放松那金光。夜歌、凝翠儿裹在金光中慢慢踱向天筹,不等他们开口,天筹身形一闪,已经先一步钻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夜歌微微一笑,忽然冷下了面孔,厉声道:“如你这般耍猴似的做饵,西门菊除非脑袋坏掉,岂肯动上一步!”
一句话,登时说中天筹心事。天筹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赔笑道:“公子这般说辞,定然是腹中早有良谋,何不说出来,早早解了今日之厄。”
夜歌摇头一笑,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若要成事,万事须得听我的。”
天筹一怔,看看四下不温不火的场面,一咬牙,恨声道:“好,听你的,只要能杀了西门菊,我天筹一条性命又有何惜。”
夜歌笑道:“先生多虑了,在下岂敢叫先生涉险。”说着望下四周,静静说道:“现在,请先生下令,两军分开让出大路,叫那些人来直取在下我便是。”
“啊。”凝翠儿和天筹同时惊道,“这……”
夜歌却是把手一摆,笑道:“没有苦肉计,如何能取信得了西门菊,天筹先生尽管去做,不要让众人再护卫在我身旁,这些小角色,愚夫妇尽能料理的来。”
天筹虽然不说话,但一双眼睛却满是狐疑的打量着夜歌看来似重病的身体。
夜歌双眉忽然一扬,疾声厉色的大喝道:“再这么迁延下去,破绽只会越来越多,如何能瞒得过老奸巨猾的西门菊。况且在下现时身处重围之内,一身金光耀眼夺目,能跑得哪里去。生死关头尚且如此三心二意心无定则,如何成的大事!”说着袍袖一卷,转身再不看天筹。
天筹一张老脸被说得青一阵红一阵,终于一揖到地咬牙笑道:“天筹,尽听二位吩咐!”
夜歌冷哼一声,身体却是半点也不动弹,凝翠儿察言观色早已“善解人意”,轻轻的拉着夜歌袍角,柔声劝道:“如此局面天筹先生岂能不慎重,他现在已知错了,你却怎得学小孩家来赌气,万事需以大事为重啊。”
夜歌很有默契的叹一口气,回身扶起天筹,轻声道:“非是我跋扈,此时局面再容不得有半点犹豫,若听在下的,绝不难引天下英豪群起而攻西门菊,若是不听,天筹先生不如把我夫妻二人杀了,不管掉落什么东西,都是天筹先生的造化,我夫妻二人绝无半点怨言。”
天筹心中恨恨骂道:“若不是怕杀了你也是两手空空,老子又岂会留你到现在。”面上却是一脸真诚,恳求道:‘在下岂敢有半点非分之想,此时危局,但凭二位示下,我天筹再皱半下眉头,先把这颗头颅取下谢罪。”
“好。”夜歌大叫一声,大赞天筹豪气干云,真天地间伟男子也。说着一顿,大声道:“现在先请先生速速把大军分成两队,放那些人进来,我身边不要半个人来保护。”
“是!”这回,天筹果然再不犹豫,大声唤过自己兄弟细细吩咐一遍,不片刻,万里云烟和关九果然各领自家队伍闪开在一边,中间放出条大路,直通夜歌、凝翠儿所在的金光。
乘着拼命攻打而不得其门而入的群雄集体发愣的瞬间,夜歌急道:“先生身上可有软甲,各类伤药,统统取出来,我夫妻二人另有妙用。”(刚才眼见着这家伙捡了不少东西,此时可不能放过,况且这沧海蜃楼向来大方,帮众人人丰裕,正好乘机见识一下。)
天筹已放开一切横心一搏,听夜歌索要准备药物,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统统堆在夜歌身前。
夜歌老实不客气统统接下,交在凝翠儿手中,大声对统筹道:“现在,最关键的一步,请先生为我夫妻二人挡住来敌,好叫我二人准备。”
“啊!”这惊叫却是来自背后的凝翠儿,她眼看三四百人从放开的大路上潮水般涌来,夜歌竟叫天筹一人抵挡,焉能不惊。谁想天筹微微一愣,忽的仰天一声长笑,犹胜风萧萧兮易水去,白衣飘卷,大步走向那杀红了眼的三百多人中去。(天筹心中苦笑:当初真该将你碎尸万段,我好恨,好恨啊!现如今,自己三十余名兄弟几乎折损干净,又仗着沧海蜃楼的威名许下了偌大的好处诳骗住了万里云烟和关九,已是泥足深陷,杀了你,反倒叫人笑我天筹无谋,现下我以一己之身独挡三百之众,未尝不是江湖佳话!)
夜歌不及默哀,迅速的对还在发愣的凝翠儿叫道:“快看看,有没有恢复体质的药物,快!”不等凝翠儿如梦方醒,夜歌伸手入怀,白光一阵闪耀中,现出一声长长鹿鸣来。
顾不得上欢天喜地的黄鹿亲昵的来舔舐自己,夜歌一骨碌爬上鹿背,又一把拽起还在发呆的凝翠儿,又是大叫一声:“找到没有啊,恢复体制的药物。”一边说,一边掉转鹿头,不要命的催促道:“鹿儿,鹿儿,你快跑啊,夜歌我这条命全在你四蹄之下了。跑啊!”
黄鹿双蹄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像是知道主人心思似的,撒腿急奔而去。本来夜歌一股脑向着西门菊哪里跑,不想凝翠儿忽然欢叫一声,大声道:“找打了,找到了!”说着一手环着夜歌胸腹,一手绕过来,三指拈着一颗乌金色的大丹丸,送到夜歌面前。
夜歌不及细看,一张嘴,就着凝翠儿的手便咕噜一下整个吞了。没跑上几步,只觉腹中如火一般熊熊烧了起来,片刻间,竟似有无数利刀一起涌出来戳刺着自己的四肢筋脉。火辣辣的剧痛中,斗大的汗珠子一颗颗掉落下来,摔在尘埃,打湿了黄土。
可是虽然痛,那久违的力量也瞬间回到了手中,回到的身上,夜歌只想仰天大吼一声,来发泄这半天来久郁的阴霾。
忍着痛,夜歌哈哈一声大笑,收起胸中的如意柬,回头对凝翠儿说道:“把你的如意柬也收了,再把你的魔舍利和黄金杵借来一用!”
凝翠儿片刻也不加犹豫,伸手递过来夜歌要的东西,双手紧紧地环着夜歌的腰,把螓首深深埋下,再不去理会夜歌何去何从。夜歌接过魔舍利,双手持着七尺余长的黄金杵。久违的自信和无匹的豪气终于再次填满了胸臆。
伴着一声久久淤积的兴奋长鸣,夜歌转过黄鹿,静静的横杵立在当路,笑眯着眼,看着越杀越近的天下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