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正觉山光人意尽皆爽畅可喜时,对面一株窈窕弱柳中嘿嘿一声,闪出一个人来。那人全身披着一件黑衣,面缩无肉,苍白的面颊上微微几缕胡须,淡淡的在胸前飘拂动。夜歌被那人精光湛然的眼神一逼,竟不自觉的一阵心旌摇荡。
此时的夜歌虽然没有乌金丹强固体质,却也没有魔舍利和造化神丹牵绊,心中虽然惊异,却是坦坦荡荡,自觉了无牵挂你能奈我何?心中既然笃定,初时的讶异便也消去了一大半,不自觉的微微笑道:“这位朋友,您来晚了,现下魔舍利和造化神丹都已不在。”
那人一双眼珠一动,上下打量一番夜歌,呵呵笑道:“夜歌,想你这雕虫小技能瞒得过别人,焉能瞒得过我,识相的,劝你七天后把两样东西给我乖乖送上北邙山。”
夜歌一惊,继而一笑,别人杀的血流成河还怕得不到,你竟想主动让人给你送去!夜歌摇摇头,仍旧自顾自的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好胆!”那人一声怪啸,夜歌已觉全身尽皆笼在一股透体寒气之中,不由得打个寒颤,微微抬头时,却见那人一双怪掌尚离自己有三尺远近。
夜歌此时体质为零,身手、六识一齐大幅缩水,虽然看到了逼命而来的双掌,却绝无抵御之力。正自闭目苦笑时,却听砰的一声大响,一股绝大的气流不待夜歌睁开双眼,已把他远远撞了出去。
夜歌呲牙裂嘴的爬起来时,只觉全身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酸,颤巍巍的好似骨骼一齐散架一般。好容易睁得开眼睛,却见一团绿影一团黑影正自盘旋剧斗,夜歌尚未看清楚,便一声欢叫道:“柳随风,是你吗?”他虽然询问,其实早已认定,来的必然是柳随风!
只见那人双袖一忽儿似流水款摆,或抹或缠,一忽儿鼓荡如球,呼呼来去,正堪堪是那怪人的敌手。谁知听了夜歌叫声后,柳随风却是连声大叫道:“夜歌,你快走,快走。”
夜歌正自奇怪,却见那怪人撮唇长啸,身形猛然如竹竿般拔起在空中,袍角只几下摆动,便如天马行空一样驰到夜歌头顶,那人嘎嘎怪笑道:“我看你如何逃命。”说着长袖如瀑一般,从空中直灌而下。
夜歌只觉一团黑影夹着无边寒气如潮般涌来,刹那间便如身处冰窖一般,夜歌正寒不自胜时,只听又是砰的一声响,自天而降的寒气陡然消散,想是柳随风赶过来救援了。
夜歌双眼朦胧,身体仍不由自主的一阵阵战栗,只觉好似刚刚从冬天的冰河里钻出来一般,只盼望面前霎时便有一盆熊熊大火。耳边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一声得意之极的怪笑:“夜歌,你子夜时分,不妨再想想我刚才的那番话罢,哈哈……”只听笑声愈来愈远,终于渐渐的隐没不闻。
直到那怪人完全消失,夜歌才觉身上寒意略微好了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满面焦急的柳随风道:“你怎得便知道我在这里,竟恰恰赶到。”
柳随风眉头紧皱,仍然一脸忧色,急道:“你没事吧,这人的功夫当真古怪,掌力虽然不强也不快,但先于掌风的那阵寒气却着实厉害。”说着打个摆子,想是早已深知其苦。
夜歌摇摇头,扶着柳随风的肩膀一下站了起来,笑道:“你看我可是有事的样子?”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柳随风连忙道,“只是不知道这怪人临走的时候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理他作甚,你也说他是怪人了,他说话做事岂能当真?”说着又问道,“你是怎么寻到我的啊?”
柳随风大袖一挥,指着身后的山林道:“这转凤坡就这么大,复活台也就这么多,有他在,还怕寻你不着。”说着手在怀中微微一动,只见一道黄光陡然升起。
一声熟悉之极的长嘶骤然响起,夜歌尚未看清,只见一道黄影直扑了过来,不等夜歌去拦,一条温热柔软的东西已经舔上了夜歌的脸庞。夜歌张牙舞爪,呜呜的怒叫着:“叫你不要舔,还舔!喂!”
依着柳随风的话,西门菊便在附近,反正夜歌左右无事,正好找他在高醉一回,一洗这战后风尘。
有这条笨鹿代步,夜歌当然不会在挺着体质为零的身体硬走了,手挽缰绳优哉游哉的在柳随风的保护下迤逦而行。想是被那寒气冻的不轻,夜歌一路上竟然连打十几个又响又亮的嚏喷,夜歌一边擦着鼻子,一边颤颤的说道:“若是再添几个人,咱们就是师徒四人啦,呵呵,阿嚏!”
柳随风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夜歌说的话,淡淡而笑,不解的问道:“你真的要把那两件东西交给我保管,舍得吗?”
夜歌却忽然怒道:“你不看我现在这副德行吗?有道是:‘弟子服其劳’,我现在有难,不找你找谁。”
柳随风不理夜歌乘机占他便宜,只是重重的一点头,大声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好好收藏。”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夜歌却知道,自己的东西一定比在自己身边还要安全万倍,望着头顶树枝间泄露下来的点点月色,夜歌好像真的感觉到自己轻松的好像要飞起来似的,但却忽然一怔,转过头想柳随风急问道:“那东西交给你,你不会有危险吧。”
柳随风被夜歌突然而来的紧张也是唬的一怔,继而得意的笑道:“你放心,我天下盟家大业大,宝库或明或暗,或大或下,不下三十个,我把你那东西往里面一塞,除非是神仙,否则万万找不到的。”
“三十,三十个宝库!”夜歌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敢相信的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瞥他一眼,面上居然带起诡笑,望着前面自顾自的说道:“要不,你干脆加入我天下盟罢,我禀告过西门大哥,带你一一参观一番,凭你我的交情,就是分润你一座两座,也不打紧。”
夜歌心中大是活动,大大感慨果然是财大而气粗,宝库居然能够一座座来丰润。不过,让自己加入天下盟?夜歌不由摇摇头,无限肉痛的道:“鱼我所爱也,熊掌亦我所爱也,两者不可兼得,舍熊掌而取鱼。”
柳随风一脸莫名其妙的抬起头道:“你说的甚么,原文是这样吗?”
夜歌嘻嘻一笑道:“我管他原文如何,我如今要表达的便是宁舍熊掌之华贵而不弃游鱼之自在!”
柳随风一怔,沉思半晌,继而默然。
两人正自寂寂行路时,头顶忽传出一阵呵呵娇笑:“好个宁舍熊掌之华贵而不弃游鱼之自在!好,好,好个夜歌。”那人说第一个好字时身形已然在半空,待得最好一个好字出口时,夜歌、柳随风身前身后已是站满了身影。
这些人东一簇,西一簇,团团将夜歌二人围住,人人手上俱执了一面旗帜,只是旗帜有红有紫,有黑有白,不一而足。当先一个大汉身高九尺,壮硕如熊,双手各提一柄斗来大的八角铜锤,如一面肉山般挡住夜歌二人的去路。
夜歌、柳随风相视一望,俱是一般心思,不知道被他听去多少话去,只是眼下敌强我若,难以强斗,齐齐便要下线去。却听那如山般的大汉发出一阵格格娇笑,慢慢的转过身来,原来他背后还背着一个竹椅,背上一个美貌少妇粉衣飘飘,正自微微而笑,风情无限的懒懒瘫卧在竹椅中,一双妙目满含*,一瞬不瞬的望着夜歌。
“是你,丁雀!”
“不错,正是我。”
“那这些人是你们鬼天哭的精锐咯。”
“呵呵,你不用套我底细,不过实话告诉你,鬼天哭害的老娘把工作丢掉,这份厚爱我丁雀一定会报。”说道后来,已是咬牙切齿,他如花面貌上显露出怨毒至深的神色,令人不自觉得望而生畏。
夜歌、柳随风不去管她,拖延几句,不过是为了齐齐下线,谁知耳边叮叮的传来相同的讯息:特殊场地,延迟下线半个时辰,请原谅。
丁雀儿看到两人神色,早已猜中他们遭遇,一手托腮,把双盈盈秋眸看向两人,笑吟吟的道:“怎么,下不了线?哎呦,想是我们这奇门遁甲之阵扰了二位,不便之处,还望见谅则个,呵呵。”
夜歌、柳随风四下一望,已知道这些持旗之人站位布列必有讲究,人家从树上下来时,已把二人罩在了阵法之中。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丁雀儿得意洋洋的笑道,“只想请二位到寒舍一游,看看那慷慨豪迈的西门大侠倒是舍得鱼还是舍得熊掌。”
柳随风怒道:“你这是打错了算盘,除了我谁都不知道东西究竟藏在哪里?”
丁雀儿笑嘻嘻的望一眼柳随风道:“是吗?”说话间,神色骤变,一拍藤椅,大声喝令道:“还不把这二人拿下!”
众人轰然一声应诺,只见红红绿绿的旗帜立刻四下游走起来,这些人或直走或斜行,各按线路,各依法则,却总是把夜歌、柳随风牢牢围在中央,众人渐渐愈走愈快,到最后已看不清旗帜颜色,只闻赫赫风声乱响,一望之下,竟然眼花缭乱,胸中一阵烦恶。
柳随风双袖鼓荡,却不敢离开夜歌半步,呆看良久,亦丝毫不解这阵法玄机,正暗暗叫苦时,只听丁雀儿双掌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后,阵法中东西两面猛然窜出四个个大汉来。
柳随风双袖一摆,一双袖子同时裹住三样兵器,却听嗤的一声响,小腿已中了一刀。夜歌虽然全身无力,一柄匕首早扣在手中多时,此时看的仔细,一记“倾情一刀”正要打出,却见人影一晃,四个人同时急退,霎时间再次融入旗阵中,团团人影中,恍恍惚惚,再分不清谁是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