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转不多时,只听圈外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拍掌声。山林寂静,谷石传音,夜歌、柳随风正自凝神戒备,这掌声乍然听来尤为刺耳。
柳随风只道的声小心,便见四条人影分从四方杀了出来。夜歌看看不好,忙将黄鹿收入了乾坤袋中,黄光刚刚敛去,腰上、腿上,已经嗤的一声各种一刀,本来这两刀任何一刀都足以要了夜歌的性命,夜歌却只是略略一痒,竟连皮也不曾颇。
夜歌暗道一声:“好刀法!”像如此这般疾奔而至,信手一刀,惊敌而不伤敌,轻重缓急之间拿捏的妙到巅毫,夜歌自问万万做不来。若是换了夜歌,一掌下去,必有损伤,非敌即我,仍是当年初出江湖时的蛮拼本色。
那两人挥刀之后,身形一错,移形换影只间,已经兜个圈子转了回去。夜歌看也不看,刷的一声白光电闪,久扣掌中的飞刀终于脱手而去。
这飞刀去势如电,却不奔向攻击夜歌的两人,而是直捣那外面指挥的丁雀儿。眼看飞刀便要越过圈阵建功。却听丁雀儿忽然呵呵三声娇笑。
便见那飞速转个不停的圈阵,忽的略略一慢,人群中伸起七八面旗帜往夜歌飞刀上一搅,如海中掀起的怪浪,旌旗飘飘荡荡中,那如雷似电的一刀,便像是沉入汪洋一般,再听不得半点声息,良久,才听阵外远处砰的一下巨响,接着是咔嚓一声和重物重重的倒地声,显有什么事物被夜歌的飞刀所断,进而跌落了下来。
那丁雀高高踞坐在那壮汉的背椅上,露出大半个身子来,听了远处的声音,也是微微一怔,俄而柔声笑道:“夜歌果然不愧是夜歌,似这般体质为零的时候,还有这样要命的功夫。奴家见猎心喜,这便好好的陪你玩玩。”
说话间,啪、啪、啪三声脆响,一气儿响起,掌声甫歇,便又听丁雀撮唇长啸,呜呜之声,长长短短,摇曳飘忽,倏左倏右,似在指挥,却有终不明白其意何指。
夜歌背靠着柳随风,体会着相同的没有丝毫动摇的坚强,忽然轻声笑道:“这贼婆娘不敢杀咱们,他要慢慢制的我们不能动弹,好来个生擒活捉。”腼腆的柳随风笑的时候刻意模仿着西门菊的豪迈,多了三分造作,却更多了五分强要改变自己的狂躁,大声道:“宁可玉碎,绝不瓦全,我们就是自杀,也绝不会让你活捉,丁雀儿,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正自指挥的丁雀儿显然没有料到还有如此彻底的“逃生”办法,不由得一怔,口中啸声立止,呆呆的望着柳随风,轻声笑道:“你堂堂天下盟的二当家,武功卓绝的护法长老,被我一个弱质女流逼的拔剑自刎,还真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大豪杰,我想自此之后,柳随风的大名一定天下哄传,大大盖过天下盟的名头!”
“你!”柳随风顿时间满脸涨个通红。
夜歌一声苦笑,暗暗一叹,有道是一入江湖、生不由己,现在的柳随风一身所系,绝不只像一身一己闲云野鹤般的自己这样的轻松。
丁雀儿正自得意妙计得售时,却听夜歌颓唐的半歪着身子,哈哈笑道:“堂堂天下盟的二当家,武功卓绝的护法长老,被一个弱质女流生擒活捉,柳随风,你的大名,到时候恐怕会更响。”
一音方落,丁雀儿、柳随风两人神色齐变。
“那?”多所羁绊,本来就有些优柔的柳随风更是进退失据,生死两难。
夜歌从容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大丈夫技不如人,死则死矣,那还有什么说的!”说着向柳随风飞快的打个眼色。只见夜歌大叫一声,手臂一扬,一刀白光又是电射而出,直取犹自呆呆的丁雀儿。
柳随风虽然寡断,却绝非笨蛋,夜歌飞刀方自出手,一道绿影已是抢了出去,
只见那飞刀呜呜声响,直直越出圈阵,径刺向丁雀儿。
丁雀儿心神方乱,不及发令阻止,眼看飞刀尖尖的锋芒离开自己不到七八尺远近,霎时间花容失色。噗的一声,飞刀及身,丁雀儿心胆一阵狂跳,倏忽间,似乎真有魂灵儿飞出,半晌才觉自己并无一丝异状,低头看时,一柄精光灿烂的飞刀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中,浑身上下连衣裳也没有破了半点。丁雀儿一愣,随即恍然,不由呵呵大笑道:“夜歌啊夜歌,原来你已是强弩之末!呵呵,真是吓死奴家了。”她说着下半句时,一手捧心,重复当初娇滴滴的贼婆本色。
此时夜歌整个儿瘫坐在地,浑身上下无一不痛,酸麻麻的好像大病方炽。心中却是震天价的叫起冤来,力道啊,力道,你若能再多那么一点点,不怕那丁雀儿不魂归九天,不怕她这怪阵登时瓦解,怎奈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怎得不让人扼腕长叹,跳脚大脚啊。
幸亏此时柳随风已经抢入这怪阵之中,柳随风向来双袖神通不用兵器,此时却把一个人倒提而起,大开大阖,抡转劈扫,直把一个大阵搅的天翻地覆,乱成一团。
那丁雀儿却是不慌不忙,或拍掌或长啸,那怪阵便像是长出了耳朵眼睛似的,一条死虫登时翻然成作巨蟒,阵中人群分成数股,有的依旧环转不停,圈阵虽稀薄不少却仍然无缺无遗,团团如桶,有的前面拦击,有的侧后袭扰,但见各色旗帜飘飘滚滚,不多时,柳随风已是迭番遇险,连连趋避退让了。
夜歌看看不妙,不由得一边招呼,一边取出飞刀四下乱射,此时已顾不得那飞刀有力还是无力,只求那刀光映眼,风声灌耳能把敌人扰的一扰,慢的一慢,已是万万大幸了。
正在此时,只听圈阵外乒乒乓乓一阵兵刃乱响,有人大喊道:“什么人敢在我武当左近撒野。
夜歌只见的怪阵往来大乱,本来循环不断,源源攻到柳随风身边的旗帜已是接续不上,只靠着三四人勉力招架,本来他们只要回身一跳,插入那奔走不停的圈阵中就可顿时逃之夭夭,可这样一来,柳随风也会立时攻入圈阵之中,从中一断,圈阵不能再转,登时便破了。
眼看成败便在此一举!
那丁雀儿虽然神色焦急,但嘴中啸声,手上掌声却始终不停,过不多时,那圈阵居然又团团运转起来,只听清脆的掌声中,不断有人跳了出来,或劈一刀,或拍一掌,便瞬即隐身阵中,大阵转个不停,便不断有人跳了出来,片刻不停的攻向柳随风和阵外之人。
丁雀儿这贼婆娘竟然渐渐扳回了劣势!
柳随风几次要欺身而入,怎奈那圈阵有奇有正,有人蛇行,有人兜圈,有人直走斜行,不论柳随风从哪个方向攻击,总会撞着一人,只要被这人稍阻上一阻,圈阵后续的源源攻势便立即发动。
只听圈外有人叫道:“里面可是夜歌吗?”
听声音颇为熟悉,却不知道是友是敌,夜歌此时却是无暇多想,只要不利于丁雀儿这贼婆娘,管他是谁,大可用得一用,从长计议,连忙长声叫道:“正是在下,不知道外面是哪一路朋友?”
外面的人却不回答,只是哈的一声笑,又问道:“闲话稍后再叙,此时破阵要紧,夜兄可知此阵虚实。”
奇峰陡转,眼看又见生机!
夜歌一边盘算着这是哪路来客,一边大喜道:“此阵玄妙,全在那粉衣女魔头身上,她一死,怪阵不破自破!”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阵大响,看情形果然有人朝丁雀儿那边移去。
丁雀儿此时正自忙乱,也顾不得夜歌说他什么女魔头,见有人朝自己这边攻来,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忽的猛然仰头一声长啸,只听那圈阵中众人一起大喝一声,齐齐向里面缩进一步,柳随风惊愕之中,圈阵又是齐齐迈进一步,虽只一步,圈阵距离却已缩小。柳随风身边压力也顿时骤增,只听嗤嗤声响身上已经连中了两刀,但见殷殷血流,下手极重,已是不管生死了。
夜歌大感不妙,正寻思对策时,只见嗖嗖两道人影直朝自己扑来,看他们赤手空拳,身上还有长绳套索,显然只求生擒!
夜歌轻拈最后一把飞刀,暗道:自己单身一个,可没有诸多牵挂,要死便死,你奈我何,想着,脸上显出古怪的笑意,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慢慢的把刀尖朝向了自己。
正在此时,二十余丈外忽然一声长啸,直起于云天,众人听了,心头齐齐一震,耳边尚自嗡嗡作响时,第二声长啸又已响起,听那声音,离开这里竟然已不到七八丈远近。
“夜歌、柳随风休惊,天下盟来也!!”听声音分明就是西门菊!